一萬七千分之一的奇迹【10】
我貪戀著與你們所相處的時間。
我記住了你們對我所說的所有話語。
「介紹一下。」
金眼睛的警官將身子側向一邊,露出屋內的一個人影。
「這位是紅糖發糕先生。」
這個時候該說什麼?
我看著他,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會玩嗎?」
有著一頭捲髮的人這麼說著。
「不會我教你。」
他指引著我拿起了一枚棋子,並在與他一次次的交鋒之中,我逐漸放下了內心的防備。
他就像是秋天的風。*
清新的空氣鑽進了旅人的肺泡,他的胸膛開始隨著呼吸的節奏起伏。
「你給我等等,你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堅果,陣平要來一點嗎?」
「不,我可謝謝你。」
在他們的交流聲中,一雙筷子夾著一把小油菜放在了我面前的碗里。
我抬頭看去,看到的是那雙含笑的紫色雙眼。
「想吃什麼?」他這麼問著,「要是不知道的話,都嘗嘗怎麼樣?」
室內暖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他將那頭半長發在腦後扎了一個小揪揪,露出修長的脖頸。
耳邊是他們吵吵鬧鬧的交流聲,面前是暖黃色的燈光,鼻尖縈繞著的是食物的芳香,就連一直冰冷的指尖都被手裡的瓷碗所溫暖。
小油菜很脆,很爽口,蛋花湯也很鮮,胃裡暖暖的,渾身舒服的就像是被羽絨包裹著一樣。
「很晚了,你今天就睡君懷房間就好。」
他為我蓋上被子,軟乎乎的,帶著淡淡的清香。
我躺在床上,睡意來勢洶洶,可我卻不願入眠。
微弱的燈光拓印著他坐在床前的輪廓,在書頁的翻動聲中,我不知不覺的合上了雙眼。
至今所遇到的一切都實在過於美好了。
美好到不切實際。
我害怕,害怕這終究是一場幻夢。
夢醒了,我依舊站在那空蕩蕩的路口,被那刺眼的太陽居高臨下的燒灼著。
叩叩——
敲門聲將我從溫床中喚醒,我下意識的坐直起身,對上了門外那人詫異的目光。
「你醒了啊。」萩原研二握著門把手,沖他笑了笑,「來起床洗漱,很快就能吃早飯了。」
「啊——落枕了——」
「這不廢話,而且這沙發昨天居然睡下了我們三個。」
屋內窗帘緊閉,唯有那人所處的門框內照進了唯一的光源,他站在那裡等著他,身後是他們日常的交談聲。
我看著站在門前的人,有些恍惚。
心底湧上了抗拒的拉扯感,但身體卻杵逆著內心行動。
我來不及穿鞋,赤著腳,小跑著跑向他。
旅者背負著沉重的行囊,向光源奔跑。
「喂喂小月亮,這可不行,得穿鞋才是。」
「陣平你不要一直盯著君懷好嗎。」
「你把你手裡的那瓶蒜泥從咖啡口移開,我就不看你,如何?」
「可這杯是君懷的。」
「別多嘴,一身蒜味不要上我車。」
「欸——」
紅色的馬克杯里放在白色的牛奶,輕輕抿上一口,溫熱的液體就像是一列火車,連帶著途徑的道路,將暖意直通胃底。
麵包的邊緣烤的金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奶黃色的瓤被人用巧克力醬畫上了一個笑臉,旁邊還擺著幾個小熊形狀的餅乾,搭配上白底碎花的盤子,看起來可愛極了。
我咬下一口麵包,沉默的聽著他們日常的交談。
我本以為,心底的那份不安只是對於陌生環境的排斥,只要和他們待在一起,遲早就會消失不見。
可我錯了,那份不安演變的越發強烈。
我開始斟酌起自己的用詞,模仿著他們每一句話的用詞和動作。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站在空曠的大廳之內,我無視掉內心叫囂的焦灼與不安,轉身向身後看去。
半長發的警官就站在那裡,看到我看過去,笑著從我舉起了手示意到。
看啊。
我對自己說。
他就在那裡。
這空曠的路口,有人在等我。
「玩的開心嗎?」
他這麼說著,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開心。」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著,我沖他打心底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開心!」
「開心就好,有機會下次再來,啊,小君懷,這裡!」
萩原研二沖遠處正在四處打量的某人高聲道,舉起手臂揮了揮。
「啊,找到了。」
羽生君懷小跑著向他們跑來,手上拎著一個袋子,隨著他的奔跑動作稀里嘩啦的響著。
他跑到少年的面前,用打著繃帶的左手掛住袋子,右手在二者疑惑的目光中伸進了袋子里,掏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看!」他快速的將那個東西掏了出來,遞到了少年的面前,「是提前送給你的禮物!」
萩原研二定睛一看,發現是一隻小臂大小的兔子玩偶,玩偶通體雪白,脖子上圍著方格圍巾,一雙紅色的眼睛有著屬於玻璃的光澤,和面前穿的同樣圓滾滾的白髮少年至少像了七八成。
看起來剛剛悄悄的離開是干這件事去了啊。
「禮物?」
少年睜大了雙眼,似乎猶豫著要不要將它接過來。
「收下吧,這可是小君懷的一片心意。」萩原研二沖他眨眨眼,「不收下的話小君懷可是會傷心的啊。」
少年:!!!
他終究還是將那個玩偶接了過來,將它抱在臂彎中,捏了捏它軟乎乎的爪子。
「夜光。」
羽生君懷突兀的開口道,惹得萩原研二和少年一起將視線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是它的名字?」
萩原研二抱起雙臂問著,旁邊的少年滿眼疑惑,面上一片空白。
羽生君懷眯了眯眼,「不,是你的名字。」
他指了指少年的胸口,語氣溫和的說著。
「以後就叫夜光,怎麼樣?」
青年彎著腰,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萩原研二張了張嘴,慢慢的挺直了背脊。
「好嗎?」
金眼睛的警官歪了歪頭,詢問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的臉上滿是錯愕,就連抱著玩偶的力道都輕了不少。
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半長發警官看向身邊的友人,眼中滿是不解。
他了解羽生君懷,對方絕對不會是這種思維跳脫,想到什麼就是什麼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羽生君懷的自稱絕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的名字,這足以說明他本身就是一個對名字相對重視的人。
小月亮只是一個綽號,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是刨根問底般的去找尋少年真正的身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兀的為他取好了姓名。
你是知道了什麼嗎,小君懷?
否則也不會從一開始說的「找到」,演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是在消失的這段時間裡查到了什麼嗎?
可關鍵是,他會答應嗎?
他看向少年,發現他低下了頭思索著,半張臉都埋沒在圍巾里,只留給他一個頭頂的發旋。
「好。」
出乎意料的,萩原研二聽到他這麼回答道。
「就叫,夜光。」
夜光揚起頭,一雙紅色的眼睛里閃著清光。
萩原研二看著他,一向健談的他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語。
羽生君懷的背脊似乎有一舜的僵直,他直起腰,右手纏上了耳邊的一縷頭髮。
很快,他勾起嘴角,張開了手臂。
「那麼,請容許君懷隆重的介紹。」羽生君懷再度彎下腰,學著一個舞台劇演員在劇目結束時的動作鞠躬。
「這位是夜光,在今後會常駐在君懷的辦公室。」
萩原研二看著他止住了話頭,沖他挑了挑眉。
。。。。好吧
「那麼夜光,你好。」萩原研二心有神會的將兩根手指抵在太陽穴,又將它們向外一擺,「再次認識一下,我的名字是萩原研二。」
「以後請多多指教。」
——
不安越發強烈。
頭腦一熱的答應之後,夜光心裡的不安更是拔高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高度。
這一切都太過美好了,美好到不切實際。
我有什麼資格去接受這一切。
我很慶幸,真的很慶幸能遇見他們,這份慶幸甚至可以吞沒我對於過往記憶的渴求,讓我止步於現在。
可在一開始的慶幸過後,心底的恐懼又開始將我變得小心翼翼。
我在害怕,如果這份好意突然消失了該怎麼辦?會不會讓自己變得如那時一般痛苦。
我承受了他們的好意,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給予這份溫暖回應,來維持這段良好的關係。
我好像一直在接受著,索取著,這不應該。
我該去回應,但我該如何去做?
順從,聽話。
接受他們所做的一切,記住他們所說的一切,做一個乖孩子,是否可以將這份關係的繩索繼續編織下去。
當夜幕降臨,我會回憶起一天內所有的行為和說出口的話語,斟酌這,審視著自己是否有著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回憶這些讓我感到疲憊,我本就不是很容易去記住那些事情,這一遍遍的審查無疑是對我的一種折磨。
我在夜晚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少,經常在白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辦公前的萩原研二沉沉睡去。
這不對,或許是對的,我不清楚,也說不上來。
只要保持現狀便好。
......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
會不會太貪心了?
......
今天的晚餐少了一個人。
「陣平說是加班,今晚都可能不回來了。」
羽生君懷摘下圍裙,拉開了身下的座椅。
「順帶一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君懷就會復工了。」
「欸,這麼突然?」
萩原研二將一碗米飯放在夜光的面前,驚訝的問著。
「你不是今天上午才下的通知嗎?」
「誰知道呢。」羽生君懷掏出一袋脆脆果,連帶著紅燒土豆的湯汁一起拌在了米飯里,「但總歸是好事,對吧。」
「是呢,對小君懷來說確實是個好消息。」
「到時候夜光就歸君懷啦,你也可以回去幫幫陣平了,他今天看起來都快忙瘋了,剛剛打電話的時候怨氣都快鑽到耳朵里了。」
「太可怕了。」萩原研二搖搖頭,「看起來剛回崗位我就會忙的腳不沾地呢。」
「也就這一段時間吧。」羽生君懷給自己到上了一杯果汁,橙色的液體翻滾著流入杯中。
「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就沒有現在這麼忙了。」
大概吧。
羽生君懷不確定地想著,手上一個不穩將果汁澆在了米飯上。
......
這,還能吃嗎?
口味一向清奇的羽生君懷,在面對混合著只是三張湯料的米飯時第一次產生了這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