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蟠虯結篇(五)

龍蟠虯結篇(五)

另一邊裘德安帶著心中的五味陳雜回京之後完成了國喪,直至臨行之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他心中想著和重陽子發生的種種,這幾年的相戀,他究竟有沒有將自己在他的心中留出哪怕一小塊位置?

裘德安來到重陽子之前在裘府住的院落中。

院落雖然偏遠,可裘家主母細心持家,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不生雜草。

自己當年怕重陽子在家中待的無聊,特意為他栓的小鞦韆都還在。

裘德安坐在鞦韆上,又是被勾起一篇回憶。他緊緊攥著鞦韆繩,心中的想法糾纏不清繁亂如麻,心中似是壓了一塊石頭備受煎熬。

這幾日裘德安與裘家也算小聚,一家人本該開開心心的,可裘德安一直愁眉不展的樣子使裘母起了異心。

難道是因為重陽子沒有跟在身邊?

可是自己兒子說怕舟車勞頓心疼重陽子才不讓他來的,若只是因為重陽子沒有跟在身邊,自己的兒子也不能如此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呀。

必定是另有隱情!

裘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將妄圖阻攔自己的裘父訓斥委頓之後,雄赳赳氣昂昂地找到了裘德安現在所在的院落來。

「我兒?」裘母溫和的聲音在院門前響起,打斷了裘德安的回憶。

裘德安起身問好,被裘母輕輕按回到鞦韆上去,

裘母轉身坐到鞦韆對面的石凳上,與他面對面而坐。

「可是在邊關遇到什麼難事了,你可否同母親說說。」

「沒有,母親,這幾年我們兩個都很好。」裘德安否認道,不想讓裘母為自己和重陽子擔心。

裘母看他不願意說,咬了咬嘴唇緩緩垂落眼皮,眼中全是寂寞寥落。

「你從小就隱忍,不愛給人添麻煩,便是有什麼事都自己憋在肚子里不願意同任何人說。」

裘母回憶起裘德安六歲那年剛剛去軍中操練第一天,回屋一晚過後便再也不開屋門了。

裘母醒得晚,起床后看著裘德安的屋門緊閉,以為他已經起早去了裘家演武場。

後來是開國公以為孫兒偷懶回來揪人,打開門掀開被子一看人已經燒的不行。

裘母為此心疼的不行,難受自責了好久。

裘德安幼年身體不好,既是身體受了傷生了病也多半自己瞞著,靠著堅忍的意志力自己撐過去。

那一晚裘德安已經感知身體不適,但他就是不肯喚自己的父母至親,怕打擾他們休息。

「但阿晨你可知曉,你本以為自己瞞著不說是不想麻煩我們,可若是我們知曉你身處困境之時我們卻沒有伸以援手,那麼那份痛苦才真真是母親受不起的。」

裘母回想裘德安幼年時的體弱多病與多年隱忍,一想到自己孩子定是在自己不知曉的情況下吃了不少苦,心碎腸斷眼圈忍不住泛紅。

裘德安有一點同自己的父親一樣,最是看不得母親哭。他此時又怎會在鞦韆上坐得住,他連忙站起來跪在裘母的身邊,輕輕拍著她顫抖單薄的後背,輕聲安慰她。

「母親不要難過,孩兒並沒有有意瞞著你。孩兒只是認為自己是裘家兒郎,未來繼承家業要學會自己獨當一面,不可凡事都依靠父母長輩。」

裘母搖了搖頭,手還是不肯從臉上移開,肩膀輕輕顫抖。

裘德安有些著急,自己回京前同自己的小先生鬧出了嫌隙,現在連自己的母親都哄不好了。

「母親若是不嫌棄孩兒這些家長里短,那幫孩兒排解排解吧。」

裘德安實在捉急,無奈之下只能嘗試著換個方式勸她。

沒想到,這一勸還真給勸住了。

裘母將捂在臉上的手瞬間按在了裘德安的手臂上,速度之快堪堪趕得上自己軍營中的士兵。

「那你可要好好同母親說說,你放心,母親不會為難,定會力所能及的幫你的。」

之間裘母眼神堅定,不帶絲毫遲疑與被動,甚至還有了一絲莫名的興奮?

裘德安告訴自己肯定是看錯了,他被裘母拉起身按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將自己與重陽子的糾紛一一與裘母道來。

可畢竟重陽子身份特殊,他不能一五一十全都告知裘母,只能挑著大概意思含含糊糊的講出來。

裘母沒有想到,看似文弱的養子,平日里溫柔敦厚的一個人,竟有一番不為人知的複雜心事。

裘母神色和緩,聽后深思片刻。

「可是,必安能成為趕屍人並不是易事,你與母親說過他趕屍時的樣子,母親聽了都覺得新奇,更不要說他或許經歷過什麼其他我們常人沒有經歷過得了。」

「許是他怕你知道了擔心又說不準呢,必安平日里一直一幅笑模樣,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反正啊我是沒見他遮遮掩掩過。」

裘母說著說著,倒是把自己先說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自己這兩個兒倒是像得很。

裘母勸裘德安看開些,重陽子對待裘德安的態度,反而才是真正將他當親人看待的樣子。

裘母回憶自己當年與裘父的相處方式有時也是這樣,最過分的一次是在懷有裘德安七月之餘,裘父大戰出征在即。

當時已至冬日,白雪飛揚滿地結霜,裘母在裘父去軍營前想為他親自做些點心,點心做好了正要送過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即刻見紅。

裘母早產,為了不使裘父戰時分心,裘母令婢女將門窗關緊。穩婆醫師一概沒叫,只留貼身婢女兩名同自己獨自一人生產,連自己院內的人都不敢全部告知讓他們幫忙,怕說漏了嘴。

裘父臨行時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夫人出來送送自己,想回去見一見還被謝絕門外,只收到了裘母在門內讓婢女拿給自己做的點心。

裘母讓人帶的話是,做點心傷到手了不開心不願見,讓他打完仗再回來見他。

裘父一聽自己妻子受傷了,哪怕只是手指,便是指甲蓋掉了一塊都心疼的不得了,連忙就要往裡闖,被裘母在屋內又罵了出去,灰溜溜的上馬走人了。

也不怪裘母當時罵他,裘母當時正直生產,本就疼痛萬分。眼看裘父即將進門,又是心急又是生氣,夾雜著疼痛的叫喊罵的頗為剛硬果決了些。

一個月後裘父歸家,裘德安已經降世,裘父自責萬分,妻子獨自一人面臨早產之痛,自己也不敢埋怨自己的妻子。好好的一個八尺男兒威武漢子滿肚子的難受無處道,只能摟著尚在襁褓中的長子把自己給委屈哭了。

裘母回想到此處還笑的流了淚,她拭去眼角的晶瑩安慰裘德安道:

「所以你看呀,咱們一家人都是這樣。等眼下的事發生過去了,興許他自然就會將事情告知與你了呢。」

裘德安百思不得其解,重陽子有什麼是現在不能告訴他以後卻可以讓他知曉的呢。

曾經整日在朝堂上與百官明爭暗鬥的一品大將軍,如今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心中無數個念頭閃過,最後想到莫非是重陽子有孕了?

范無赦那貨掐著自己小先生的脖子抵在牆上那一下撞得他也滑胎了?

重陽子當時因為怕他擔心所以才趕他走?

可是……他可以嗎?

裘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大兒此時心中所想,定會懷疑自己生了個什麼玩意兒出來。

只可惜她並沒有,裘母沉浸在自己與丈夫的趣事中無法自拔。

她自以為安慰好自己的兒子后,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留下裘德安一人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他甚至開始幻想,若是自己真與重陽子有了孩子之後,孩子應該隨誰的姓。

第一個孩子就隨小先生的吧,畢竟生孩子的苦是他受的。但是隨他哪個姓呢?

隨小先生的母姓是蘇,隨小先生的父姓是朱,若是隨小先生上輩子的姓是謝。

裘德安在這三個字中來回捉摸究竟哪一個聽起來更順耳些,哪一個寓意更好些。

當然,這些事情都不可以同自己的小先生說,若是讓他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自己睡幾天的床下腳蹬子。

總而言之,裘母這一番自以為的安慰確實有效,裘德安開始從鬱悶糾結轉向猜測重陽子當時急匆匆讓自己走是否另有隱情了。

夜晚,裘德安躺在重陽子宅院中的屋子裡,翻來覆去之間昏昏沉沉入夢,夢中,他看到一白衣之人的背影。

雖然沒有看到臉,但是夢中的他篤定那白衣之人就是重陽子。

他又一次聽到了自己進來夢中常常聽到的那段小調,這回,他把全部的詞聽清楚了。

此間皎皎綣旖旎,生死與共纏朱線;

執子之手向和煦,愛慕難述意萬千;

必得海誓山盟幸,安辰僻壤協開天。

唱到最後,重陽子的背影開始輕輕顫抖,他輕輕嘆了一聲,似是幽怨又似是不舍。

「阿晨……」

裘德安驚醒,臉頰冰涼帶著濕意。他坐起身,感覺心臟被掏空一般虛無寂寥。

將軍倚在床上表情凝重憂傷,眼神中透出的是對未知命運的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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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安[論從趕屍人到白無常到底需要幾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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