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雖然與愛子叮囑要準時而來,但明司武臣自己來晚了將近四十五分鐘。
上野山愛子在這個名為奧島商事株式會社的招待處一杯涼白開續了又續,一遍掐著表一邊憋著一肚子氣——好歹她也是個常青藤畢業的小天才,從來都是別人求她辦事,誰敢浪費這樣人才的時間。
好在還有個手機打發時間,上野山愛子這才抽空回復了一下灰谷龍膽給她的忠告。
——別去歌舞伎町。
——為什麼?
——你想成為AV□□出道那歌舞伎町很適合你。
這是他們昨天以四、五個小時的全部對話,上野山愛子拆了個硬糖塞到嘴裡,姍姍回復了一句。
——哦,知道了。
夜貓子灰谷龍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回復她。
上野山愛子打了哈欠,思索著自己去買杯咖啡回來這位讓別人久等的武臣先生會不會等她。
她懷疑不會。
正無聊玩著泡泡龍的時候,明司武臣終於來了。
他今天把頭髮全都整整齊齊的梳上去,愛子才注意到他的耳側靠上的位置是有挑染的。
明司武臣一手掐著煙,一手拿著電話風風火火推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黑衣墨鏡的保鏢,那架勢估計普通身邊只跟著小秘的總裁都比不上。
他壓根就沒注意到在一旁保持在外優雅坐姿等了快一個小時,全身都僵了的上野山愛子,帶著兩個保鏢就往電梯走去。
如果不是前台招待小姐上前去提醒明司武臣他有個客人久等(估計也是看愛子身上一身名牌怕得罪了兩人),他大概就直接衝上樓上了。
明司武臣這才抽出空來,對上野山愛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來,然後又火急寥寥的一邊打電話一邊打開電梯。
愛子跟了他一路,終於等到他掛了電話。
「武臣先生……」她剛想開口,明司武臣頭也不回的問她,「你學什麼畢業的?」
「金融。」
實際上上野山愛子是數學、計算機科學雙學位。
「那挺好,之前做過什麼?」
這可難為愛子了,她抿唇答道,「畢業一年,還沒找到過工作。」
明司武臣這才抽空看了一眼愛子,看著她這一身精緻打扮,心下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那好吧。」他嘀咕著。
上野山愛子不知道他是指什麼,只是勉強自己跟上這行人的疾步,斟酌著開口試探道,「武臣先生,我是說……你說你認識我小時候,抱歉,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明司武臣覺得這也挺正常,如果不是恰巧夢到了這個份過往的記憶,他也壓根不記得他們十六歲的時候撿過這麼一個小女孩。相處也就三個月,況且他一直不喜歡照顧小孩子,對上野山這個白來的妹妹也沒多上心,也不能要求別人記得自己。
也只是抽了口煙道,「嗯,大概十七年前吧,我是佐野真一郎的朋友……」
不記得他應該記得曾經救過她的真一郎才對。
佐野真一郎。
再次聽到這個關鍵人物的上野山愛子陷入了思索。
十七年前她從未遇到過佐野真一郎,不過由此可以做出一個推測,另一個世界的她在十七年前,也就是她八歲的時候,可能和這個傢伙有過來往,不然明司武臣也不會知道她的存在……
可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明司武臣表現的就像這個完全沒有發生過的過往確實發生過一樣?
難道她真的忘記了什麼嗎?
上野山愛子陷入了回憶,她很少去主動回憶在舉報那個人渣父親成功之前的過往,在那段她最弱小的時間,曾一度活在那個傢伙的暴力統治之下的她滿心陰鬱只想殺了那個男人。
如果不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那一定是明司武臣的記憶或者認知出了問題……他將另一個世界的回憶與現在弄混了,又或者他來自另一個世界?
又或者……
現在愛子得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早知道她就不該好心跟武道握這個手,不然也不會現在一頭霧水,壓根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在這裡亂猜。
正當愛子沉浸於頭腦風暴時,明司武臣推開了此行目的地的門,保鏢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他對一片亂糟糟的桌子喊道,「可可,這裡有個人要拜託你。」
「啊?」一個白色長發的狹長眼睛的男人抬起頭來,「誰啊?」
明司武臣推了一把在他身後被完全遮擋起來的愛子,側過身將上野山愛子展現出來,「我朋友的妹妹,金融畢業的,沒有工作經驗,你給她安排一個輕鬆點的活。」
「不是吧,這種事情也要來找我了?」白色頭髮的男人靠向了椅背,十分毒舌道,「我這是什麼垃圾回收站嗎?」
「……」上野山愛子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當皮球踢來踢去。
明司武臣充耳不聞,對他點了點頭,「她就拜託你了,西區那邊拆遷出現了點事故,我得過去一趟。」
「什麼樣的事故?」
「不知道送醫院去了,可能會癱瘓吧,有媒體找上門來了。」明司武臣將門重新帶上,「我趕時間,這個人情我們回來再聊。」
上野山愛子放棄了只靠這點線索繼續盲人摸象,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那眼前這份工作她得拿下來了。
「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件。」男人打量著面前的紅髮女人,確實漂亮,也難怪明司武臣願意欠他這個人情。
「名字。」
「上野山愛子。」上野山愛子回憶著自己新人設,是個壓根就不是個會低聲下氣求工作的人,於是非常自覺的拉開椅子自己坐了下去,表現的比面前男人還要像個老闆,「你呢?」
男人並不介意上野山愛子舉動,「九井一,你可以叫我可可。」
「有咖啡嗎?」
九井一按下了一旁的座機通話鍵,上野山愛子補充道,「加糖加奶,我不喜歡苦味。」
九井一挑眉,通知了電話另一頭的人,掛斷電話之後才問道,「不喜歡苦味,你喝什麼咖啡?」
「□□成癮。」
等到秘書將咖啡端上來,九井一才問眼前這個有些傲氣完全不像是來求職的女人,「那我們來聊了你會做什麼吧。」
「什麼都會點,但都不精。」上野山愛子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這就等於在說自己什麼都不會了。
九井一盯著上野山愛子估算了一下這個人情應該賣多大,乾脆道,「那你就跟著我吧。」
哇哦。
上野山愛子本來還在思索怎麼展現出合適的技能讓對方不至於懷疑,又能留下自己來著,這不是天降的卧底機遇嗎?
她托腮,「那是要我做什麼?」
「大概就是日程安排之類的吧,我想到什麼你就做什麼,」九井一微微轉了一下椅子,「至於你工資…你和武臣認識多久了?」
「前天在club見過一次。」
那可真是被迷得神魂顛倒了。
第一次見到這個顧問做出這種不理智行為的九井一琢磨了一下,「實習期五萬一個月吧,等你轉正正式上工我們在談論接下來工資問題。」
見對方對她這樣沒要求,上野山愛子慢吞吞改口道,「我學起來很慢。」
她可不想變成明司武臣那樣晚上九點還在忙著幹活。
「嗯,慢慢來。」九井一翻了翻自己桌上的文件,抽出一份丟給了上野山愛子,「給二樓送去,回來后找剛剛的高見,讓她給你安排個辦公桌。」
上野山愛子琢磨了一下自己如果拒絕了這個跑腿任務,給這個剛上位的上司臉色會不會不太好,於是悠悠起身拿過文件試探道,「我還沒吃早餐。」
「那你去,我會安排高見幫你準備好辦公室,實習期的合同打出來會一併拿過去。」九井一又低頭在鍵盤上敲打著,「順帶我要對街麵包店的牛排三明治。」
這就是走後門的力量嗎?
上野山愛子覺得有些新奇,外包人向來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錢,躺著等錢砸還是第一次——雖然她壓根不缺錢。
她關上門,隨手翻了一下手上的文件,只是記住了幾個關鍵詞,也沒有細看,這個時候能交到她手上的東西一定是乾淨的。
送完文件的愛子真就找了家咖啡店吃早餐了。
她從包里拿出自己的電腦,查著武臣口中的西區拆遷的事情,所謂的事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看來所謂的記者真被明司武臣解決了。
又順著昨晚查出來沒看完的奧島會社相關信息接著看下去。明面上來看奧島會社還是相當乾淨的,上野山愛子倒是順瓜摸藤摸到了幾個灰色產業,但也算不上什麼。
基本上能和奧島會社有關的產業都被洗白了。
也難怪這個組織多次上新聞日本警方卻一直對這行人束手無策。
當上野山愛子終於在午餐點踩著點帶著九井一的牛排三明治回來的時候,就見到這個新上司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是要兼顧白道和極道兩頭生意累成這樣的嗎?
自顧自開門的上野山愛子這才盲羊補牢敲了敲門,「老闆,你點的外賣。」
這不怪她養成了這個壞習慣,羅西先生從來聽不到敲門聲音。
趴在桌上的九井一沒有動靜。
上野山愛子將門關上走上前,將三明治放到了他的身旁,又試探的喊了一句,「老闆?可可?」
他依舊沒有反應,似乎睡死了過去。
上野山愛子掃了一眼他的筆記本屏幕,動作幅度很小的開始翻閱桌上的每一份文件,聯繫著之前看過的那些奧島會社的產業鏈,對數字非常敏感的她很快找出了其中幾分資金異常的報表。
正當她飛速使用大腦速記時,她聽到九井一陰沉沉問道,「你在幹嘛?」
上野山愛子不動聲色的將面前的文件全都豎起來在桌上撞了兩下,「你桌子太亂了,我幫你收拾一下。」
九井一摸著脹痛的額角,「放下來,少給我添亂了。」
上野山愛子將那摞文件一撂,「我有強迫症。」
看她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身上熨帖的衣物,確實能看得出來。
久違夢到了那場給他生命中帶來陰影的大火的九井一心情不悅道,「你辦公桌又不在這裡,不需要你來動我桌上的東西,滾出去。」
上野山愛子轉身就走。
這傢伙疑似有起床氣。
身後九井一愣愣的盯著上野山愛子離去的背影。
為什麼時隔這麼多年,他還會夢到乾赤音呢?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都沒想起過這個在火災中重度燒傷后因缺錢無法動手術痛苦死去的初戀了。
那是現在已經沉迷於金錢中的他不願再想起的痛。
……難道是他被面前這個女人喚醒了對赤音的記憶嗎?
九井一皺眉。
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說實話他對初戀的記憶已經不可避免的隨著時間變得朦朧了。
難道他潛意識裡覺得上野山愛子有哪裡和赤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