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聖誕節夜晚混亂又熱烈,像是把在港口Mafia里的肅靜都洗清,換成人間真實生活的樣子。

這一切只會存在一個晚上,大家都知道,並心照不宣,只有真正的孩子們沒有半點感嘆地遊樂於座椅之間。

因為短暫,人們便把所有的熱情都灌注在了一起,混合出一個充滿了食物氣息的混亂池沼。

不破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人抬到床上的。

當第二天太陽斜照進他的房間,冬日的陽光把他的被褥照出太陽的味道,他在被窩裡動了動,頓時身上像是被好幾頭牛飛奔而過,頭也疼的厲害,便清醒了過來。

「太宰。」他伸手摸了摸左邊,只摸到了榻榻米席草的細緻紋理。

「太宰?」他轉頭望去,太陽正懸在繁茂樹枝深處,細碎的照在他臉上,不破憐眯著眼睛,拿手擋在眼前,光線從他的纖細的手指間撒下。

他終於看見旁邊是空的。

昨夜的記憶開始回籠,他緩慢地坐起身,胡亂的揉搓著自己雜亂的頭髮。

似乎是聽到了卧室里的聲音,沒過兩分鐘,卧室的障子門被推開了,不是別人,正是已經穿戴整齊的太宰治。

他靠在門框上,做往日的打扮,只不過他左眼的繃帶少見的拆掉了,一雙鳶色的眼睛帶著笑意,「醒了。」

「嗯,腦袋有些疼,喝酒都是這個感覺嗎?」不破憐揉著自己的頭髮,像是要把自己腦袋裡被酒精影響到的地方捋順,讓它像耕地一樣整齊有序。

「你頭疼的原因不止這個吧,你的腦袋還撞了一台電視,一個吊燈,兩面牆,要只是說喝酒造成的話,酒精可太冤枉了。」

不破憐眼前閃過昨夜他被拋起來,電視屏幕越來越近的畫面,他頓時覺得一陣臉疼,「咱們家電視還好嗎。」

「不好,壞掉了,芥川已經聯繫好售後,今天下午送去維修。」太宰治看不破憐頭疼的樣子,有些好笑。

「啊,家裡電視剛換不久啊。」不破憐懊惱地說道,他又看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很大了,「今天我還要上班,完蛋,肯定遲到了。」

不破憐掀起被子,站了起來,才發現自己身上並不是昨天的西服,而是他睡覺時常穿的藍紋浴衣。

「誰給我換的衣服?」不破憐低頭看了一眼,抬頭問道。

「你聞聞身上,起開啦,不是讓你聞我。首領給我們一天的假期,但下個禮拜就沒有休息了。」太宰治憋著笑。

不破憐有些疑惑的看了太宰治一眼,抬起胳膊,左聞右聞,身上半點酒氣都沒有,只有淡淡的梔子花沐浴露味,「芥川給我洗澡了?」

不破憐露出一雙無語的死魚眼。

「哈哈哈,當時我說給你換一套衣服吧,他在一旁非說你身上的酒味熏人,抬著你就去浴室了。」

「打擊報復啊。」不破憐聞了聞手上的梔子花香,這個沐浴液還是他親自挑的,芥川是真的不喜歡洗澡,所以他特意挑選的留香久的款式。

「反正過幾天又要洗貓了,到時候多搓兩遍吧。」他磨牙壞笑道。

說到貓咪,不破憐想起昨天看見的三花。

「對了,昨天我出去的時候,看見了一隻異能者化成的三花貓,竟然在公園裡跟小孩子討吃的,本來想跟你說來者,昨天忙就忘記了。」

「變貓啊,這樣永遠不會餓到的吧。」太宰治想象了一下。

「關鍵點是這個嗎?是惡趣味吧。」不破憐想起貓後頭影子的歪頭殺就一陣寒惡。

「現在很多人喜歡的情節——身邊養的動物變成人跟自己談戀愛,你最近追的動漫就是這個吧。你看見異能三花貓,不應該是正常男女主初見的場景嗎?」太宰治為所謂地說道。

「你這樣講,我會無法直視貓娘了啊。」

「三花貓一般都是母的吧。」太宰治繼續補刀。

「求您別說了,已經徹底幻滅了呢。」不破憐雙手合十,一副虔誠的樣子。

一樓已經被芥川兄妹收拾好了,只不過從牆上傾斜的電視機,還有天花板上碎掉的燈罩,能看出昨晚發生了什麼。

芥川銀正在餐桌上寫她的假期作業,芥川龍之介坐在一邊看書,看到不破憐,他砰地一聲站起來,就要跑。

「不就是洗澡嗎,別跑,今天頭疼。」不破憐走下樓梯,推開他常用的座位,坐了下來。

在他身後想要看熱鬧的太宰治,失望地撇開視線。

聽這話,芥川龍之介這才停下,像往常早晨一樣跟不破憐打了聲招呼,在一旁寫作業的芥川銀停下筆,問不破憐需要醒酒湯嗎。

不破憐搖了搖頭,「喝點冰水就好了。」

剛說完,一杯冰水就放在了他的面前,裡面的冰塊晶瑩剔透,在杯中旋轉著,杯壁上的水珠落下來,不破憐能感受到從那裡傳來的涼氣。

在杯子上的黑獸飛舞,不破憐不抬頭都知道是誰。

「連賠罪都準備好啦。」太宰治在一旁坐下。

「在下只是一時衝動。」芥川賠罪道。

「我不是也洗你嗎?彼此彼此,不高興的情緒總要找一個方式釋放吧?」不破憐是真的不在意,如果他洗芥川可以,芥川洗他就不行,那就太雙標了。

而且今天有芥川幫他洗完澡,他不用再忍著頭痛在蒸汽里煎熬,渾身還香香的。

這對不破憐來說是醉酒後不錯的新一天,看芥川龍之介如此抱歉,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了。

看不破憐是真的不放在心上,芥川龍之介重新坐了下來,他看妹妹奮筆疾書,又看著太宰治正在慢條斯理地打一罐螃蟹罐頭,最後視線移到坐在他正對面的不破憐。

於他對面的少年穿著寬鬆的浴衣,小口小口地啜著冰水,視線還有些渙散,冰塊在杯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昨日爬到臉上的紅暈已經消失不見。

芥川龍之介重新翻開自己新收的舊書,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抱歉的不光是報復性的給不破憐洗澡,還有昨晚在浴室的時候,當一身衣服退去,白花花的身子沉入水裡,深藍色的捲髮在清澈水底蕩漾如水藻時,他內心的不自然。

自從入職港口Mafia后,芥川龍之介就開始私下裡補習日語了,主要是識字。

他似乎天生在文學方面有天賦,識字很快,正常看書寫字已經不再是難事。

也是最近,他有了一個新愛好,就是收集舊書,前幾天,他在一本已經掉頁的奇聞怪事集里,看到了一個鮫人的故事。

書中把鮫人形容得極美,江戶時期的文字把所有華麗的辭藻都堆疊在其身,看得芥川龍之介暈頭轉向,懷疑這個作者有炫耀文筆的嫌疑,皺著眉,翻了過去。

直到他於浴缸前站立,水中的人恬靜入眠,水紋碧波下,修長的雙腿似乎下一秒就要化骨為鮫,他忙錯開視線。

然後他不自覺的看向不破憐露出水面的手臂。

失去控制的、白玉般纖細的手腕搭在浴缸邊上,手指失力地向下探去,水珠從指尖一點一點滴露,好像滴在不知名的火上,卻如熱油般,瞬間在荒野里燃起,直到枯草灼燒的味道沖入雲霄,才把他驚醒。

他蹲下身,慌亂的將它放回浴缸中,像放生一隻快要窒息的魚兒。

然後他對上好像下一秒叫他「芥川」的唇,然後一點點上移,青蔥般娟秀的鼻子,最後停留在緊閉地雙眼,平日里朝陽般金光燦燦的眼睛此時閉上了門戶。

此刻的不破憐是如此無害。

芥川龍之介追求強者,一切與強大有關的東西,他都瘋狂追逐著,似乎這是刻在他生命中最初的代碼,但此時眼前的脆弱與失力,卻是讓人心跳加快的東西。

他伸出手把在水中四散開的藍藻一點點梳理好,有些笨拙地模仿著不破憐給自己洗澡時的樣子,麻木地清洗著浴缸里失去知覺的人。

原本充滿報復與戲謔的心情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芥川龍之介知道這種窺探般的視線不正常。

就像現在一樣,本應在字間跳躍的視線,又聚焦在了不破憐拿著水杯的手上,那隻手和昨天一樣,纖嫩白皙,但已經恢復了力量,杯壁上的水把指甲暈濕,在光線下閃閃發光。

許是他的視線並未躲藏,又或者是注視的時間太長了,讓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都發現了。

「喝嗎?」不破憐遞出水杯。

「不渴。」芥川龍之介眼神撇到別處,忙搖頭。

不破憐收回手,又喝了一口水,冰水順著他的口腔,流入食道,也讓他的大腦開始運轉,不破憐感覺出今天的詭異,他看向注視著自己的芥川龍之介,又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太宰治。

蟹肉罐頭密封的嚴絲合縫,太宰治用小刀一點一點刺入縫隙,罐頭蓋子在刀下逐漸沉了下去。

平日里的太宰治可沒有如此耐心。

坐在這裡的三人是游擊小隊的最高層,那今天的誰管著游擊隊呢,想到這裡,不破憐開口道。

「太宰,組織里有什麼事嗎?」

「你是說為什麼我們今天都休息?」太宰治似乎在等著他這句話,他豎起罐頭上的拉環,將罐頭蓋子抬起來,露出裡面白嫩的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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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沒想當首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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