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給水無代號？」月影輝有點懵，他倒不覺得水無憐奈不值得一個代號，只是感覺有點突然，畢竟之前還沒有什麼苗頭的，而且一般得到代號不是應該做點任務什麼的……

雖然水無憐奈在技術組做的任務確實是夠多了。

「嗯，」琴酒坐起來，點了一根煙，「boss決定了，是基爾。」

月影輝也把自己撐起來，靠在床頭，他不抽煙，只是在煙霧繚繞中看著琴酒的側臉：「為什麼在這個時候？」

「技術組的人越來越多了，」琴酒口中的「人」指的當然不是那堆可以隨時換掉的後勤或者普通技術員，「是時候清理掉不穩定的因素。」

他的聲音里難得帶了些慵懶的意味，雖然說著嚴肅的事情，卻顯出種漫不經心的腔調，這種懶洋洋指點江山的樣子月影輝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依然會為之而心動。

他繼續問：「清理的意思是……？」

「蘇格蘭和司陶特來島上有一陣子了，聰明人應該能明白這背後的含義，」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既然她還沒有動手殺掉你……那就是有保留下來的價值。」

月影輝是半點沒聽明白。

其實月影輝雖然情商十分堪憂，但是他的智商並不低，哪怕大多都用在技術領域上了，他的理解力也沒有差到那個地步，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是能夠理解琴酒的意思的，但遺憾的是，看他那副盯著琴酒神思不屬的樣子就知道，現在的他顯然不在正常情況下。

而且對於琴酒決定的事情他一向都是不動腦子照單全收的。

琴酒回頭看了眼君度那個恍惚的神情，就知道對方完全沒聽，乾脆用直白的語言重新解釋了一遍：「蘇格蘭和司陶特都知道了你的能力，本堂瑛海只要有心和他們接觸，很快就會明白自己的身份應該也暴露了，按照時間來算……大概會是在三四天前，這段時間應該足夠她整理自己的想法，如果她為CIA效力的心足夠堅定，就應該選擇殺死你，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我記得你們經常一起工作，她的機會應該不少，起碼她自己認為的機會不會少。」

至於組織針對君度這個脆弱技術人員做出的一系列防護措施，自然是不會讓卧底知道的。

說得這麼明白，就算月影輝被糊了大腦也聽明白了，他點點頭：「所以你認為她是可以被留下來的？」

琴酒點頭：「所以boss給了她代號。」

這個代號與其說是獎勵，不如說是警告，就跟蘇格蘭和司陶特的代號都還沒有回收的意義是一樣的。

「那很好啊，」月影輝爽快地說，「我和她合作得還挺愉快的。」

除了軒尼詩，琴酒還沒見過任何一個和月影輝合作得不愉快的人……或者說月影輝自己認為不愉快的人，他是個相當自我的人，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對方有能力又夠勤快就會很滿意——某種程度上軒尼詩能在他手下混這麼久也挺了不起的。

「那麼——」月影輝撈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我來告訴她？」

「不，我會找她。」琴酒果斷地否決了，雖然之前那兩個卧底月影輝都談地挺成功，不知道是不是話術突然漲上來了（並沒有），但是這位未來的基爾是個威脅起來很方便的人，沒必要讓君度拿他不穩定的話術去撞大運。

「好，」月影輝應了，發出去一串工作任務，然後把手機扔回去，「說起來……既然殺死我是那麼有價值的事情，司陶特暫且不說，蘇格蘭為什麼沒有動手呢？」

這話讓琴酒都是一愣：「什麼？」

「司陶特現在……算是合作的狀態吧，」月影輝略帶思索地說，「但是蘇格蘭……我感覺他還是很不情願的啦，既然這樣，且不說能不能成功，他都願意自殺，應該沒有什麼顧慮了，要是能把我幹掉不是血賺？」

琴酒卻根本沒接他這段話。

「有價值的事情……」他輕聲地重複著，顯出沉思的神色，「對他們而言，殺死你倒確實是很有價值的事情……」

「是吧？」月影輝點頭，「既然這樣他為什麼不動手呢？」

琴酒笑了一聲，把手上的煙頭按滅，也靠到了床頭：「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呢？」

月影輝一愣：「直接問嗎？」

「難道你還會委婉地問嗎？」琴酒反問。

「那倒是確實不會……」月影輝很有自知之明地承認了。

於是，當三天後本堂瑛海突然面對琴酒的時候，諸伏景光在踏入實驗室大門的瞬間，就聽到自己那個身上沾染著冰雪氣味的頂頭上司用非常好奇的語氣問：「你為什麼沒有動手殺我呢，蘇格蘭？」

蘇格蘭：？

「雖然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但是我也不是什麼很強的人嘛，啊我不是在鼓勵你殺我啊，」月影輝說了一半感覺有哪裡不對勁，連忙補充，「你可能不知道但是這裡是有監控的而且門外就有安保，我就是很奇怪……如果你連死都不在乎了，監控和安保應該也阻止不了你吧？總比自殺來得轟轟烈烈一點？」

不對，怎麼感覺還是在鼓勵他殺我，月影輝停止說話，下意識地評估了一下自己和蘇格蘭的位置，確定如果對方真的被說動了自己能在第一時間跑路。

他的動作當然瞞不過蘇格蘭，諸伏景光非常無奈地說：「即便我真的要殺你，也不會選在琴酒在的時候吧？」

「有道理，」君度立刻放心了，「所以為什麼他不在的時候你也沒有殺我呢？」

「你是很想被殺嗎？」蘇格蘭更無奈了。

「當然不是，除非是Gin想要動手，」月影輝連忙否認，「我就只是好奇而已。」

「因為……」他想了想，「因為你是為了毀滅組織才來卧底的吧，即便現在這種想法應該也沒有磨滅，但是，組織最重要的技術員，最核心的技術的創造者，以及將來會變得更加強大的根源就在你眼前……你卻沒有想要殺了我嗎？」

「你對自己的重要性還挺清楚的。」蘇格蘭略帶嘆息地說道。

「我又不是傻的。」月影輝也無奈了，心說自己在卧底眼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

他盯著蘇格蘭試圖得到一個回答，後者沉思了半晌，突然笑了：「如果我們能回答你，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月影輝面露警惕：「什麼問題？」

「並不是什麼秘密，」蘇格蘭笑道，「我只是也很好奇，如果你只是想做遊戲的話，為什麼要加入組織呢？」

組織里關於君度的傳言千奇百怪，對於他的來歷也有多種猜測，最離譜的一個甚至認為他是琴酒從地底召喚出來的惡魔，而且他也確實做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一大堆卧底都不至於暴露，更別提他研發的資料庫和通訊模塊……但是當你來到技術組，真的在這個人身邊工作過一段時間，你就會意識到，這個被無數傳言包圍的男人，其實真的是個很純粹的遊戲人。

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要做遊戲而已。

於是諸伏景光被困擾了，組織對於做遊戲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加成，難道真的只是因為琴酒嗎？那樣的話事情可真是讓人絕望。

月影輝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沒想出來有什麼不能說的地方，於是點頭：「沒問題，你先說！」

蘇格蘭沒有推辭，他很認真地思考片刻，這樣告訴君度：「我認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都不能隨意地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在君度問出口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想過是否可以通過這樣極端的方式結束組織的轉變，這或許有關於君度的性格經歷，也有關於技術組的環境，但歸根結底，這不是諸伏景光的概念里存在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君度愣得更明顯了。

「哇哦，」他輕聲說，灰色的眸子中顯出沉吟的神色，「你的道德比我以為的還要高出很多啊。」

「蘇格蘭應該是個好人」這個概念月影輝是一開始就有的，但是蘇格蘭的道德標準高到了這種地步，卻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Gin手下卧底對你來說不容易吧？」他很快笑起來。

蘇格蘭嘆了口氣，琴酒在組織里負責的正是殺人，而卧底當然不能違背他的命令。

但他倒也沒有指望君度對此能有什麼共情，畢竟這人對琴酒的迷戀是他一直看在眼裡的。

「確實如此。」諸伏景光這樣平靜地說道。

「也比我想象的堅強很多，搞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自殺。」君度自言自語地說。

蘇格蘭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

月影輝也不在意，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很講信用地做出回應：「至於我為什麼會加入組織，那就得從我遇見我的天使說起……」

「等等，」蘇格蘭連忙打斷他，倒不是害怕那個天使論（好吧，也有一點），主要是——「抱歉，但是，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麼，除了Gin以外的原因？」

「啊？」月影輝卡住了。

諸伏景光語氣溫和地說：「我想你應該想到了……我其實也看過一點你的資料，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是個……很普通的好人，所以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只是因為Gin嗎？」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聽到的是什麼樣的答案。

「哦，」月影輝明白了，他看起來對不能再來一次天使傳教行動很遺憾，神情不再興奮，乾脆地吐出兩個詞來，「因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