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隻愛麗絲

【八】

周一。

愛麗絲像是之前一樣，一大早就起床，下樓來到客廳。

沢田奈奈正在準備早餐，她咬著手指湊了過去：「媽媽。」

「阿拉，是愛麗絲醬啊，早上好。」沢田奈奈回頭沖她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可以麻煩愛麗絲醬幫忙去叫綱君起床嗎？」

「那孩子，再不起床的話上學會遲到的。」

上學！

愛麗絲眼睛一亮，蠢蠢欲動。

「愛麗絲知道了，現在就去。」

她踩著拖鞋小跑上了樓，沢田綱吉的房門是關上的，她就隔著拍了幾下，喊道：「綱君，起床了！」

過了幾秒鐘，無人應答。

愛麗絲氣呼呼地推開門，看到沢田綱吉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起床了！」愛麗絲走到他床邊，拉著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往下拉。

但她不能使勁，所以沒什麼力度拉了半天，沢田綱吉也紋絲不動。

愛麗絲：「……」

少女將他的手臂像是玩具一樣丟掉，轉身蹲在地上，背對著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做。

「你想叫阿綱起床嗎？」Reborn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語氣聽起來十分耐人尋味。

愛麗絲一怔，望過去的眼眸漾著無盡的欣喜：「Reborn！」

如果說這個家裡愛麗絲最喜歡的人是沢田綱吉，那麼順位的第二名就是Reborn。

原因很簡單，最開始是Reborn說動沢田綱吉把她帶回家的。

以愛麗絲那近乎於動物系的思考迴路來說就是：

這個家裡，Reborn是有實權的。

他可以很簡單的讓她喜歡的沢田綱吉聽話，做任何事，沢田綱吉還不敢還口。

嗯，還能罵她是笨蛋。

不僅如此，就連對她很好的碧洋琪，都那麼用心的照顧他，為他端茶倒水，對他言聽計從。

Reborn——生物鏈最頂端！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愛麗絲很喜歡小巧的生物，會讓她有一種發現同類的快樂，比如說關在籠子里失去自由的那些寵物們，裝東西用的方形盒子，以及漂亮的人偶們，都是她最喜歡的東西。

當然，她最喜歡的東西，還要包括漂亮的衣服。

Reborn就很小巧精緻，是可以裝進抽屜里，籠子里的那種體型。

所以，愛麗絲對他有一種同類的惺惺相惜。

穿著圖案十分可愛的睡衣的Reborn從吊床上跳下來到她面前的桌子上，頭上還戴著一個同款的睡帽。

他隨手將帽子摘下來，從裡面掏出一個遙控器遞給愛麗絲。

「把這個紅點按下去，阿綱就會醒來了。」

愛麗絲捧著臉滿眼星星：「真的嗎？好神奇！」

Reborn微微頷首，認真的語氣全然聽不出開玩笑的意思：「不過，你要站到房間角落裡才能按，阿綱剛睡醒的時候可能會從床上跳下來，你太脆弱了，會被誤傷的。」

愛麗絲對此深以為然，畢竟綱君平時也經常不小心撤掉她的胳膊和腿的。

她拿著遙控器來到房間角落，在Reborn的眼神示意下，用力按下中間的紅色按鈕。

「綱君，起床啦~」

轟隆——！

今天的沢田家，一如既往的核平。

沢田綱吉去上學后。

愛麗絲和碧洋琪一起離開家門，去買新的內衣。

愛麗絲很難過，被她列為小夥伴的Reborn，繼昨天罵她是笨蛋之後，今天又利用她，差點炸掉了沢田綱吉的房間。

早上綱君起床的時候，頭髮都被燒焦了。

自閉的她向碧洋琪求證：「是不是愛麗絲太笨了，才會被Reborn利用的？」

「不是哦，是愛麗絲太可愛了，所以大家都想捉弄你。」碧洋琪摸著小姑娘的頭，神色平靜地敷衍道。

「覺得一個東西可愛，就要欺騙她嗎？」愛麗絲不懂，「可是愛麗絲，不想對綱君撒謊，也不想對他很壞。」

碧洋琪：「……嗯？」

你說的可愛的『東西』，是沢田綱吉嗎？

「愛麗絲想和綱君一起去學校。」她掰著手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很小聲地詢問：「如，如果去找Reborn的話，愛麗絲也可以去學校嗎？」

「你竟然知道要找Reborn嗎？」碧洋琪頗為意外。

「不、不應該找他嗎？」愛麗絲一臉震驚，十分惶恐地說：「那要找誰？」

愛麗絲搞錯人了嗎？

這個家裡，不是只有Reborn說話才管用的嗎？

「不，你這麼理解也沒錯。」碧洋琪揚起唇角，動作很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但是，這個家裡真正意義上能幫到你的，只有阿綱。」

「……那愛麗絲去找綱君？」

「上學這種事找Reborn就可以了。」

中午。

二人買好東西回家。

愛麗絲將衣服往床上一丟，就跑去找Reborn。

「你想和阿綱去同一所學校？」聽完她的請求后，Reborn冷靜地發出提問，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張沢田綱吉遺忘的，數學13分的試卷。

「嗯嗯！」她捧著腦袋用力點頭，望過來的眼眸十分純凈：「愛麗絲想去學校，和綱君一起！」

「也不是不可以……」Reborn摸著下頜，略微思索了片刻，問：「愛麗絲認字嗎？」

愛麗絲語氣十分真誠地表態：「愛麗絲認識的！」

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偶會認識字有什麼問題。

『明明是人偶卻認識字嗎……』

Reborn的語氣沉了下來：「愛麗絲，你為什麼想去學校？只是為了和阿綱一起嗎？」

「一平說學校里有很多房子。」說起這個，她的語氣一下子興奮起來，藍色瞳孔里倒映著夏日陽光的一縷碎金，像是躍動的火焰，「愛麗絲喜歡方形的東西。」

「一平還說學校里有很多便當，愛麗絲也喜歡食物！」

『是學校午休的時候會有人吃便當吧。』

沒有去過學校，甚至不知道學校是什麼東西的人偶，卻認識字？

Reborn突然來了興緻，他從站在桌子上改為坐在桌子邊緣，繼續拋出下一個問題：「愛麗絲，你們人偶是怎麼生活的？」

「唔……」

這個問題顯然涉及到了小姑娘的秘密，她一時躊躇起來，苦惱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講述。

「我是阿綱的家庭教師。」

毫無預兆的，這句話從眼前的穿著西裝的小嬰兒嘴裡吐出來，而且是以一種，非常平緩且冷淡的口吻。

那雙漆黑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眸底投來的情緒讓人不自覺跟著坐直身體，卻依舊覺得身處在什麼極冷的環境內。

愛麗絲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那裡是夏末的正午，溫度最高的時候。

她嘴唇翕動著，毫無底氣：「所、所以？」

「像你這種來歷不明，力量不明的存在，就這麼放在他身邊，你覺得，身為家庭教師的我，會允許嗎？」

「……」

愛麗絲臉色都白了，如果她有表情的話。

雖然不是很懂人類的相處之道，但是這個看起來像是小嬰兒的人，實際上掌握著一個家的生殺大權這件事，她還是明白的。

和平時那種總是漫不經心，甚至帶著點惡趣味，以及平和隨意的氣場不同，現在這個時機，她是真切的從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她眼中可以當做收藏品的小嬰兒身上，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息。

而且是非常濃厚且強烈。

愛麗絲很害怕。

她抓著自己的裙擺，無措極了。

「就，就是……」

感受著那幾乎已經實質化的殺氣，她放棄了掙扎。

「人偶就是，生活在籠子一樣的地方啊，只是周圍不是柵欄，而是玻璃，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大家都生活在一起的。」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對面，見Reborn沒什麼反應，繼續講述道：「我和大家在一起，有個人類會定期為大家換衣服，保養皮膚和四肢……」

這傢伙，是人偶店的人偶嗎？還是個人的收藏品？

愛麗絲很低的聲音繼續傳來：「但是平時一直一起生活的大家都不會說話，也不會動，愛麗絲很孤單……」

「那個有時候會來看愛麗絲的人類，總是叫我愛麗絲，還會對愛麗絲說一些很奇怪的人類的話，愛麗絲不是很理解，直到有一天，她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來看愛麗絲的時候，一直在哭。」

「愛麗絲想安慰她。」她看起來好傷心啊。

於是：「愛麗絲跟她說，『不要再哭啦』。」

「她就突然變得很害怕，把愛麗絲丟掉了。」

說到這裡，愛麗絲的語氣明顯低落起來，抱著膝蓋縮在那裡，看起來格外難過。

「愛麗絲想回家，就偷偷回去了，可是她每次都把愛麗絲丟掉。」

「第三天的時候，她就把家鎖上了，一直一起生活的不會說話的同伴們愛麗絲也見不到了，她也見不到了。」

「然後，愛麗絲沒有地方去，就在路邊碰瓷了。」

Reborn：「……」

如果他的理解沒錯的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話，會識字，甚至活過來？

反倒是她那個倒霉主人碰上了她，以為家裡鬧鬼，被她嚇到賣掉房子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