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祭
「怎麼會是人祭？！」
低聲詢問旁邊的李瑤，柳滄的話中滿是震驚。
秦國自獻公起，就廢除了人殉，祭典之上更是明令禁止不允使用少男少女祭祀。
他在咸陽參加過的祭祀，也從未有過人祭。
李瑤回道：「臣也想過反對，但這是地方大祭，一些事情根深蒂固，不是那麼容易取締的。」
「就算如此，也不可放任。」柳滄不滿道。
「公子莫急，這些即將被獻祭之人都是犯了死罪的，就算不是用來作為祭祀，也逃不了一死。」說著，李瑤引柳滄往那些人的腳步看去。
果然，那些人都被斷去左足，且臉上帶黥字。
柳滄又問道：「他們所犯何罪？」
「偷盜。」李瑤解釋道：「他們六人共同行盜，犯了大罪，又先後兩次意圖脫逃，罪上加罪，故判了死刑。」
秦法曰：五人及以上共同行盜，贓物在一錢以上，斷去左足，並黥為城旦；不滿五人，所盜超過六百六十錢，黥劓為城旦；不滿六百六十錢而在二百二十錢以上，黥為城旦；不滿二百二十錢而在一錢以上，加以流放。
秦國對盜竊等違法犯罪之事處罰很重，再加上兩次意圖逃離，死罪是免不了了。
柳滄知道他們該死，但也不想他們作為祭品死去。既是犯了罪，那應當由官府來執行，而不是所謂神靈。
祭壇上，大巫唱完了最後的祭歌，手持長劍的壯士正要割破祭品的喉嚨，用他們的鮮血祭祀土地。
「且慢！」柳滄一聲大喝，阻止了祭壇上的動作。
眾人皆看了過來，不知道封君為何阻止。
心中焦急，李瑤悄悄拉住柳滄的衣袖，低聲勸阻道：「公子不可啊。」
柳滄卻是不聽話，衣袖一甩，擺脫了李瑤，抬足大步走上祭壇。
王翦從剛剛兩人的談話便大概猜出了柳滄想要做什麼，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握住手中的劍，跟著柳滄一同上了祭壇。
巫師們眼神中滿是疑惑，但還是讓出了一條道路。
「公子有何見教？」大巫微微俯身行禮道。
她對於柳滄貿然打斷祭祀的行為感到不滿，生怕因此冒犯了神靈，會導致封地百姓遭受劫難。
柳滄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這些人不能作為祭品。」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大巫眉頭緊鎖，對這個封君更為不滿。
她的不滿也是有底氣的，作為這一帶被推選出來的大巫，地位超然。也只有這樣大型的祭祀，她才會親自舉行，平日里是輕易不會出手的。
想要見她一面，請她進行卜算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許多貴族氏族，但也不是個個都能如願請到她。
而且她不僅僅是一位巫師，還是秦國老氏族白氏之女。出身貴族的她見識更多，並不如普通人一般畏懼權貴。
這次的祭祀大典，巫祭部分皆是由她進行準備的，祭祀的人選也是在死囚中卜算而來的最佳人選。封君卻說這些人不適合祭祀，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不過是他國公子，受了老秦王恩惠得了這個封地，一來就如此狂妄，當真以為自己真的是秦國公子了？
大巫臉上的不滿並未遮掩，她在心中想好了許多話準備「勸誡」這位新封君。
然而，一道冰冷的目光突然射來，將大巫想要說出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王翦冷冷地注視著對方。
那可是在戰場上見過血，殺過人的眼神，豈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巫師所能抵抗的。
生生將那些即將出口的不滿的話咽下，大巫再開口時已經是客氣了許多，「敢問公子何出此言？」
「這些人皆是罪犯，不潔不凈，如何能獻給地神？」看了一眼那些囚犯臉上的刺字，柳滄的話中滿是嫌棄。
「這……」大巫又問道：「不知公子有何高見？」
「換其他人。」
「誰？」
不用死囚，難道還要與楚國同，使用少男少女不成？
秦國也是有法嚴令禁止的。
這個新封君不至於這麼愚蠢吧？
柳滄的確不至於如此愚蠢，因而他說了一句讓大巫差點癱坐在地的話。
「你啊。」柳滄溫和地笑道。
大巫一怔，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道：「呵呵，公子真會說笑。」
柳滄不悅地正色道：「誰和你說笑，本君看起來是在開玩笑嗎？」
說完臉上又浮現了笑意，道：「大巫一生侍奉神靈，如此虔誠，定是最得神靈歡喜的。獻祭神靈之事，你也應是當仁不讓，對否？」
藏在寬大衣袍下的手微微顫抖，大巫看著柳滄用溫和的聲音說出要命的話，一時竟分不清對方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支支吾吾道：「這，這，我……」
柳滄不容她辯解，直接喊道：「來人！」
身後的王翦立刻上前一步，拔出長劍橫在大巫的脖子上。
一聲尖叫，大巫嚇得雙腿發軟，跌落在地，連連後退道：「不可，不可！」
逼命的長劍卻是毫不憐惜，迅速刺了下去。
「劍下留人！」
危急之下，一直沉默的白氏老族長終於看不下去，站出來阻止。
「請公子劍下留人，饒她一命吧！」白氏老族長一臉悲痛懇求道。
柳滄不吃他這一套，道：「白老這是何意？莫非不願祭祀神靈，為一方百姓求得庇佑？」
活到這把年紀，白氏老族長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他很清楚柳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想要大巫獻祭地神，實際上是想要廢除人祭，這是年少的封君和氏族的對抗。
人祭，這一古老的傳統，在任的官員早有想法完全廢除，但被氏族施壓。以只在大型祭祀，並只獻祭死囚為由，換得了官員的妥協。
氏族堅持這些傳統，也是在堅持自己漸漸消亡的權勢地位。
但現在的封君，是鐵了心地要徹底廢除這一傳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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