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14)
婚禮在三月末舉行,天氣剛剛回暖的時候。日子挺好,只不過婚禮形式遲遲未定。
以前的婚紗一直保存在衣帽間,用玻璃櫥窗封了起來,謝南忱沒打算再用。
黎梔突發奇想要辦中式婚禮,他遍尋江南找了個老裁縫,據說祖上是給宮廷制衣的,現在已經不怎麼做衣服了。
不知道謝南忱用了什麼辦法,讓他答應為兩人做婚服。
黎梔最近在古裝劇里看了些新花樣,說婚禮那天想坐船,也就隨便提了一嘴,謝南忱便把烏溪古鎮整個景點包場兩天,給他們辦婚禮。
為老婆一擲千金是他一貫的作風。
桑寧知道后連連咋舌:「你這要生在古代,就是妥妥的禍國妖姬。」
「是啊。」黎梔不能不贊同。
可他們不是在古代,她也不真是什麼禍國妖姬,謝南忱喜歡為她花錢,她便隨他高興。
反正他那人最不缺的就是錢,這輩子花不光,也帶不進墳墓里去。
婚服是時下很流行的紅綠配色,謝南忱給她弄了一套金飾,釵環瓔珞,都是她喜歡的樣式。
婚禮前一周,兩人在家親自做請柬。
紅色紙張用細頭毛筆寫著金色小楷,字是謝南忱一筆一劃寫下的,黎梔幫忙裝起來,在信封封口摁上金色的火漆印章。
桌上擺得滿滿的都是字跡未乾的請柬,黎梔一邊等它們干,一會兒用手指蹭蹭,一會兒鼓起腮幫子吹吹,一邊看那個專註寫字的男人。
關於婚禮,很多東西都是她突發奇想,在旁人看來十分荒唐的要求。比如要穿電視劇里的那種婚服,婚禮當天要坐船,還有眼下這些擺得密密麻麻的請柬。
這些原本都是能交給婚慶公司去辦的,可他絲毫不覺得厭煩,也沒有半分敷衍。
「可惜了。」黎梔忽然嘆著氣說。
謝南忱寫完這張請柬的最後一個字,稍稍抬筆朝她望過去:「怎麼了?」
黎梔望著他筆下那些字:「這麼好看的字,都沒有給我寫過情書。」
謝南忱笑:「你想要,我現在就給你寫。」
「不用了。」黎梔搖搖頭,唉聲嘆氣,「都二婚了,還搞這些做什麼。」
謝南忱滿眼寵溺地看著她,故意道:「是啊,都二婚了,隨便湊合湊合吧。」
黎梔哼了一聲,開始裝信封。
婚禮前夜是在黎家過的。雖然儀式在烏溪古鎮舉行,但前置環節依舊沒省。
謝南忱和伴郎團會過來接她,然後再去烏溪古鎮坐船。
黎梔一大早便起床了,造型師給她梳頭化妝。
古裝造型比較複雜,為了節省時間,連早飯都是桑寧從廚房拿過來餵給她吃的。
鏡子里的新娘明眸皓齒,環佩玎璫,高貴美艷不可方物。
造型師幫她整理著衣服,忍不住感嘆道:「黎小姐真是我化過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桑寧在一旁啃著饅頭笑:「是嗎?我聽說你還給女明星化過吧。」
造型師笑了笑:「黎小姐長得也不比女明星差,新郎有福氣呢。」
「這點我倒是贊同。」桑寧點點頭,「某人修了八輩子福分才娶到我家寶貝。」
黎梔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翡翠耳環,笑得滿臉幸福。
她又何嘗不是修了八輩子福分才能遇到他。
有時候她甚至會擔心,這輩子把運氣都用光了,來世還能不能再遇見他。
轉瞬又覺得可笑。
原本她不信什麼前世今生,也不信神佛,為了他,只要能信的她都願意信了。
接親環節,黎梔把那些繁瑣的整人遊戲都省掉,他們已經被命運捉弄了那麼多年,她不想再為難他半分。
兩人在親朋好友的簇擁下挽著手走出大門。
禮炮聲響起來,噴出的彩帶和閃片落在兩人頭上和肩上,震天的歡呼里,他們卻只望得見彼此。
瞳孔里映出對方的臉,彷彿一眼要看到白頭。
車隊在烏溪古鎮門口停下,黎梔坐進了提前準備的轎子,謝南忱一身紅衣騎在高頭大馬上,像極了舊時的翩翩佳公子。
熱熱鬧鬧的婚禮隊伍沿著青石板路走在古色古香的街上,周圍還有店家和圍觀的市民。
謝南忱雖然包下了整個景區,但並沒有阻止遊客和市民進來,甚至免去了當天所有門票,讓儘可能多的陌生人看到他們,給他們祝福。
轎子是八人抬的大轎,寬敞又奢華,連轎夫都穿得紅火喜慶。檐角流蘇晃蕩,紅色紗簾被風吹起來,露出裡面新娘子半張嬌美的面龐。
都在猜測是誰家姑娘能擁有這麼盛大的婚禮,比電視里還要雍容華貴。
轎子停在石橋邊,換了一艘烏蓬小船。一對新人攜手站在船頭,所有人也終於看清了新娘子的模樣。
膚白勝雪,明眸善睞,像畫里走出的仙女一樣,兩人說不出的登對。
小船沿著河流往前,有穿著漢服的工作人員在橋上和岸邊灑下梔子花瓣。紛紛揚揚的花瓣落在船上,河面上,給他們身上也沾染了花香。
這些黎梔事先都是不知道的,當聞見第一縷花香時,她眼裡露出驚喜,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帶著嬌嗔。
謝南忱抬手輕輕梳著她被風吹亂的鬢髮,溫柔道:「也就這一次機會為你勞民傷財了,不許有意見。」
「沒意見。」黎梔笑盈盈望著他,此刻哪說得出那麼煞風景的話,滿心滿眼都只有感動,「我很喜歡這個婚禮。」
「喜歡就好。」謝南忱抬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儀式在一片空曠的水邊露台上舉行,提前裝點好的地方,圍欄和樹上都掛著紅色綢布。
新娘子抬扇遮面,兩人緩緩走向水邊坐著的義母,和舅舅舅媽。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三位長輩一起接受叩拜,是謝南忱提議改良的婚禮儀式。
不是她嫁給他,冠他姓,而是他們結為夫婦。
從此他是黎家的兒子,她也是裴家的女兒。餘生共進退,共榮辱,共同照顧彼此的家人。
雖然婚禮的大部分事情都被謝南忱攬下,幾乎沒讓她操心,但作為新娘子,黎梔沒辦法徹底置身事外。
賓客多,光敬一圈酒就累得她夠嗆。
下午兩點多送走一批賓客,等謝南忱把剩下的安排好后,才能回房間休息休息。
安排的客房也是古色古香,像舊時的客棧房間,黎梔坐在原木框的鏡子前,謝南忱幫她取掉頭髮上複雜的釵環。
「六哥,我今天總有一種錯覺。」黎梔彎著唇,對上鏡子里男人溫柔的眼睛。
謝南忱微微揚眉:「什麼錯覺?」
黎梔笑了笑:「覺得我們好像上輩子就認識,就像今天一樣,你騎著大馬去接我,拜堂成親。」
「說不定不是錯覺。」謝南忱小心翼翼地把最後一根簪子拔出,繞開牽扯的頭髮,「也許上輩子我們本來就是夫妻,要不怎麼會那麼巧,我對你一見鍾情。」
黎梔臉一熱,嬌嗔地望他一眼。
這人現在說起情話越來越順溜了。
晚上吃飯,黎梔換上了之前準備的另一套禮服,比拜堂時的婚服要輕便許多,頭上也只戴了一兩個簡單髮飾。
真金髮飾太重了,上午壓得她脖子都要斷掉。
義母有事要連夜回臨港,訂好了機票,謝南忱親自送她去機場,於是把黎梔交給黎宇,讓他先送她回家。
黎梔累了一天,躺在副駕駛打瞌睡,不知道過了多久,轉頭往車外一看,頓時覺得不太對勁:「我們不是去裴公館嗎?」
若是去裴公館早就該到了,現在外面一片漆黑,顯然不在市區。
「喲,發現了啊。」黎宇弔兒郎當地說,「我要綁架你找姐夫訛錢。」
黎梔嘴角一抽:「……」信你個鬼。
車子行駛過一段彎彎繞繞的山路,終於停下,黎梔看見面前的院落,心臟倏地一顫。
車燈很亮,像是整座山唯一的光源,把院里的一切都照得無比清晰。
水面,浮橋,小別墅,掩映的竹林,和吸一口就讓人心曠神怡的空氣。
山裡的空氣比裴公館要更純凈幾分。
黎梔眼眶一瞬間熱了。
想起當初在溫婉婚禮上她隨口說的那一句話,想起他那一句更隨意的「記下了」。
原來他是真的記下了。
「鑰匙在門上,你自己進去,姐夫說這兒沿路都有監控,很安全。」黎宇把中控鎖打開,「我就先回去了。」
黎梔點點頭,有點哽聲:「嗯。」
似乎是怕她不熟悉,這裡的一切都和裴公館很像,包括小路的走向,和別墅的格局。
黎梔走進電梯,按下頂樓,看見一間和記憶里相差無幾的玻璃房子。
沒有了城裡閃耀的霓虹燈,月光更為皎潔地落在玻璃房的每一個角落。
桌上似乎放著一個信封。
黎梔緩緩走過去,拿起來,信封並沒有封口,她從裡面拿出一張灑滿碎金箔的信紙。
上面是用軟筆寫下的字跡。
【老婆,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希望你滿意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
雖然是第二次結婚,但我總想能有一個新的開始,彌補我以前沒能做到的事,和沒能說出口的話。
那時你問我愛不愛你,其實我還不知道怎麼算愛。
我見過這個世間所謂的愛情,再轟轟烈烈,也不得善終,有人到死還在固執地說愛,但有人已經徹底不愛甚至厭棄。
前半生我一直在懷疑愛這個字,覺得不過是世人的痴妄。
可後來你說你愛我,我又忍不住問我自己,我究竟能有多愛你。
那時我想,如果時時刻刻牽腸掛肚,睜眼閉眼都是對方,想給她一切最好的東西。哪怕我活在泥潭裡,也想為給她一片桃花源,哪怕我身處黑暗,也要讓她擁有所有的光,哪怕如果離開我能讓她幸福,那我寧願她離開我。
我死了,希望她永遠記著我,又不忍心她永遠記著我,我長命百歲,就只想跟她攜手到老——你說這樣算愛的話,那麼我很愛很愛你。
可現在的我更貪心了,我永遠不會再放你離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才是我該給你的愛。
老婆,新婚快樂。
——愛你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