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錯的時間遇見

游胭今天穿一件綠色休閑衫，是三綠色，也就是石綠色。整個石綠色的前後大襟連接處，也就是胳膊腋下的一長條，是兩條深藍的近乎黑色布料。深藍布料雖然色深惹眼，但在前後石綠色的覆蓋下，深藍被擠占的幾乎無地自容。從背後看，蹲在衛生間地上清洗油煙機面罩的游胭，被肥大的石綠色包裹著，如不注意她披散在肩頭的黑髮，真有點像一大塊綠色石頭。石綠休閑衫整個罩住她略3顯柔弱的身體。黑髮從她白皙細弱的脖頸隨意地披散垂下，有點像深冬的樹葉子，雖然濃密卻顯得灰濛濛的。光腳板保潔女人輕聲走進來，客氣地說：「不好意思，我拿一下一個刷子。」刷子掛在馬桶旁牆上。女保潔員探頭看著地上的油煙機面罩說：「真夠細緻的，這味還不小。是清洗油煙機專用的吧？」

游胭聽得出，女保潔員在有意拉呱話。就說：「沒事。是清洗油煙機專用的清洗劑。味道肯定有點，一般不會對人體產生有害影響。」她看著女保潔員光著的腳板和不住點頭的樣子，故意把戴著的口罩摘下來，沖女保潔員笑笑，「能把油煙機清洗乾淨。」

「真細緻。」女保潔員見游胭一隻手扶著油煙機面罩，另一隻手用力擦面罩風扇的夾縫。由於面罩太大，而游胭的白皙手臂顯然用不上力氣，就側身擠到裡邊，一把扶住油煙機面罩，說：「慢點，縫隙里就是不好擦。」

游胭的眼鏡片上起了一層霧水，她想擦拭一下，騰不出手，看女保潔員蹲下幫助自己，趕緊說：「沒事沒事，謝謝。」她感激地看一眼女保潔員露在外面的眼睛，「阿姨，你為什麼不穿鞋呢，最起碼穿拖鞋，這樣以免受涼。」

女保潔員不在意，說：「習慣了。在老家就是這樣。這樣幹活方便。」

「方便？來，那個背面給我，我再擦擦那邊縫隙里。要擦就擦乾淨。還是穿著鞋方便，你，你們老家哪裡？聽口音是當地廣東人。」

「梅州的。」女保潔員說著，抬頭看一眼衛生間門外。她對走過來的女主人李瑜呵呵笑著討好說，「陽台上馬上就好，我看衛生間還需要通通面池的下水，水拔子買了哇？」

李瑜說忘了，點點頭走開了。她手裡也有一大堆事需要周六日處理。

女保潔員不知怎麼，還想在衛生間里幫一把擦洗油煙機面罩的游胭。她用手裡的抹布在馬桶上擦洗半天，又用刷子下使勁地刷馬桶內壁。一隻手還不時地替游胭扶一下油煙機面罩。游胭不忍心，不好意思地說：「沒事，你忙你的。你們南方人就是勤快。」這話剛一出口，女保潔員就說：「沒有沒有。年輕人也不行。我女兒就不行，和你比差得太遠了。「她有意壓低嗓音說，「我看你也不像干這活兒的，可是你做的很認真。不像我女兒那麼嬌氣。」

游胭來了興趣：「你女兒在哪兒工作？上學呢還是上班？」

「上班，做教育培訓。」

游胭一愣怔，抬頭問：「在哪裡？」

「福田。」女保潔員忽然話鋒一轉，想起了她感興趣的事，「我現在明白了一點，也是教給我女兒的，就是凡事慢五秒。」

游胭有點蒙頭蒙腦，一時沒反應過來，詫異地問到：「為啥？」

「或者三秒也行。」女保潔員肯定地點頭，手裡一刻不停地擦洗馬桶外面和犄角旮旯里，「有些人，其實心並不壞，就是有時候說話太直，說話不過腦子，話一出口後悔了，得罪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聲音高了一些，不由自主地壓低聲調忙著解釋，「我不是說這家主人呢，這家人挺好的。我是說我女兒呢。嗨！」她聲勢重重地，聲音卻低低地嘆口氣。彷彿只有這樣誇張，才能解釋清自己並非在背後說這家女主人的不是。游胭低著頭停頓一下，她自然不想隨意議論這家主人。但她也不想表露出讓女保潔員產生誤會的表情，況且這個女保潔員挺勤快有意思的，就沒話找話地說：「你只做家庭保潔？不做其他保潔？」

「做呀，我也想找一份固定的保潔，比如學校幼兒園。」

游胭不知怎麼，腦子沒多想，一下子就說到了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突兀的話：「我們早教班需要一個保潔。」話一出口，突兀也晚了。女保潔員馬上說：「是嗎？你們早教，原來你，你不是做清洗油煙機的平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