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已經慢了五秒

在不算寬敞的衛生間的閑聊中，女保潔員已經和游胭互相交換了微信。不僅僅如此，游胭還從微信中得知女保潔員叫張臘梅，她女兒叫冉染雲。冉染雲就是被她母親叮囑凡事要慢五秒的女孩。游胭實際上心裡很著急，著急得恨不得馬上擦完離開。因為吳雪痕需要晚上趕往福田下沙的一個校區。好在一直默不作聲蒙頭清洗油煙機的吳雪痕只用了半小時就清洗完畢，他用力甩動兩下拍岸浪花頭，不動聲色地叫游胭：「好了吧？」

「好了，」游胭幾乎要跳起來，以至於兩條蹲久的腿麻得讓她失聲哎呦一下。她一拐一拐把油煙機面罩送到廚房，吳雪痕和她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小聲道：「時間不早了。」

游胭想直接把面罩推到斜面式的油煙機上，吳雪痕搶過去，麻利悄無聲息地輕輕往油煙機上一扣，面罩嚴絲合縫地罩好。游胭收拾地上的塑料箱和包，提起來剛轉身，女主人李瑜已經走過來，問：「行了？」

游胭忙說：「行了，擦好了。沒問題。」她戴著口罩，正好遮擋著自己著急的神色。吳雪痕不做聲。在擦洗油煙機行業的角色里，他是身穿石綠色外衣女人的下屬。他邊往外走，邊回頭接過游胭手裡的塑料箱。這時候那隻塑料箱像極了一個急救箱。提著急救箱帶著滿臉欣慰表情的游胭，儼然是一個妙手回春的醫者，淡然地回顧著女主人李瑜，沒去看一眼在陽台上撅著結實的圓滾滾屁股的女保潔員張臘梅。

李瑜似乎比清洗油煙機人員剛進門時要熱情的多，她一句接一句地說話，話里有關心又有多心：「你們是平台是吧，看你們幹活挺麻利的。用的東西也挺管用，就是有點味兒。不知道對人體有沒有副作用。」

游胭趕緊站住，解釋說：「沒事，都大開著窗檯呢，我們擦洗了好多人家了，沒事。」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門外挪。

「那我怎麼付款呢，微信可以吧？」李瑜說。

「可以。」游胭繼續往門外走。彷彿所說的付工錢的事，壓根和她沒關係。

「那咱們加個微信吧，好給你轉錢。畢竟剛才聯繫的是電話聯繫。」李瑜心裡好笑，這兩個年輕人真夠可以的，一點不擔心能不能收到工錢。游胭真的一點不著急，她沒停下來，回頭呵呵笑道：「沒事，沒事。」說著話要把門推上。吳雪痕拉她一把，心說，別顯得像做壞事逃跑一樣。

李瑜關門后，自言自語說：「這兩個年輕人，做得真好。現在啥事都講究平台，以後可能都是平台上的事了。不過，」她對坐在電腦前玩遊戲的朱璧合說，「像這樣具體的活兒，應該讓那些外地進城的中老年人干，年輕人干管理的事。」她相信自己的話不會被玻璃門外陽台上的張臘梅聽到。

「你以為他們兩人是具體幹活兒的人？肯定是做管理的，也許是活兒太多，忙不過來才順便乾乾。」朱璧合這會兒一下子把電腦里的文件調出來，「下周加大了社區書畫講課，全落在我頭上了。老廉用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他猛地湊近電腦屏幕，「你說這這這，誰都知道對社會採購服務這事是好事，可是……呵呵。」他對著李瑜傻笑。李瑜心照不宣地說：「行了行了，人家讓你干你就干，也少不了你一分錢。」她側目看看女保潔員張臘梅，又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母親說：「媽，別讓孩子看電視，醫生說了，視力已經有點那個什麼？怎麼說的？反正是對眼睛不好，再看就真的長大了戴眼鏡了。」她並沒流露對玩遊戲的朱璧合有絲毫不滿，只是一語雙關地說：「做好了也行。」朱璧合微微愣一下，疑惑地看一眼李瑜，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懂的話說：「」什麼做好了也行？」依然不動聲色，眼睛盯著屏幕，「我有我的考慮。」

李瑜說：「你考慮什麼？你們領導嘴上不說，心裡其實也沒什麼不傻。你以為都像你一樣，神不知，鬼不覺？」

這回，朱璧合沒及時回話。他雙手像著了魔似的在鍵盤上飛舞，叫嚷著：「我拖住他了，幹掉。」

李瑜緊緊抿嘴，整整有五六秒鐘沒說話。等她再想對朱璧合說什麼時，保潔員張臘梅已經輕輕地從陽台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