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話說出口，欒安舒後知後覺意識到冒失。
分手四年以後，與前任第三次見面，平白無故提起自己單身。
——彷彿赤.裸.裸的暗示什麼。
「你別誤會！」欒安舒慌忙補救，欲蓋彌彰編造出好幾段她臆想的情史。
邏輯混亂，假得要死。甚至不惜將自己說成朝三暮□□流成性的海王。
戚令世沒有聽進去，只記住『現在單身』這件事，眸底的星辰明明滅滅，陡然柔軟幾分。
「去簽約吧。」他打斷努力編故事的欒安舒。
「……哦。」欒安舒走在他身邊，尷尬地低著頭，全然看不出以前在台里強勢獨立的模樣。
好像收起滿身尖銳的小刺蝟，卸下鎧甲，小小一團楚楚可憐。
戚令世多看她兩眼，沒忍住把內心想法說出來。
「你瘦了許多。」
「真的嗎？！」欒安舒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難以掩飾興奮，「看來我減肥很有效果呀。」
大約從去年開始，家裡要給小乖斷奶。
趙淑惠每天變著花樣，做一大堆寶寶輔食，惹得欒安舒胃口大開。
某天她對鏡化妝，發現臉部線條過分圓潤。
身為電視台工作人員，欒安舒每天接觸鏡頭，知道圓臉上鏡頭超級顯胖。
於是痛定思痛，決定開始減肥。
戚令世欲言又止，最終歸於沉默。
記得他們還在交往時，欒安舒經常講一些超出現實的話。為此，戚令世還評價她：想象力過於豐富。
時至今日，戚令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象力也挺豐富。
僅僅憑藉片面的線索，便猜測欒安舒由於所遇非人，導致身體日漸清減。
這麼可笑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她知道。
「請進。」欒安舒推開辦公室的門，邀請戚令世入內。
戚令世剛剛踏進一條腿，便聽到欒安舒短促的驚叫。
「啊！」欒安舒直直奔向自己的辦公桌，胡亂收拾散落滿桌的東西。
她沒有想到，戚令世竟然會親自來電視台簽約，而且還來得這麼早。
剛剛她忙著補妝，包包和桌上的資料胡亂堆放，根本不是接待客人的樣子。
「你先坐，」欒安舒抽空招待他，「喝點什麼？」
「都可以。」
「我辦公室里沒有茶葉，你喝咖啡……不行。」欒安舒懊惱地嘀咕，「咖啡是速溶的。」
以戚令世的家世和地位，恐怕沒有人敢用速溶咖啡招待他。
「不必麻煩。」戚令世客氣的說。
「等等，我記得之前……」欒安舒打開包包，拿出一個四四方方、印有卡通圖案的盒子，試探性問道，「你要不要喝兒童飲料啊？」
戚令世略微猶豫幾秒，對上她明亮乾淨的眸子，鬼使神差點了下頭。
欒小乖有點挑食，不肯按照營養師的食譜吃蔬菜。
由於欒安舒本人也挑食，所以她非常理解寶寶，沒有逼迫小乖吃她討厭的蔬菜。又害怕寶寶營養失衡，所以經常給她喝維生素果蔬飲料。
戚令世接過紙杯，裡面盛著胡蘿蔔色的液體，散發著蔬菜的氣味。
他淺淺嘗了一口，幾不可見皺了下眉。
調味甜過頭了。
他嫌棄的眼神，與小乖如出一轍。
欒安舒見狀，熟練的哄，「這個對身體好哦~」
戚令世沉默，端起紙杯又喝了兩口。
欒安舒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她居然像教育小乖似的，逼迫戚令世喝寶寶營養飲料。
糟糕，誰給她的狗膽？！
「呃，我們快點來討論合約吧。」欒安舒拿出列印好的合約，擺在兩人中間，友情提醒道，「你對合約條款有任何異議，現在可以提出來，我們共同討論修改。」
戚令世拿起筆，翻到最後，徑自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才說，「我沒有異議。」
欒安舒語塞。
在電視台任職四年，她見證過無數簽約現場。通常，只有沒名氣沒背景、把綜藝通告當場救命稻草的糊糊藝人，才會這麼乾脆簽字，生怕機會跑掉。
業內人人皆知，製作方擬定條約時，必然偏向身為甲方的製作組。
稍微有點身段的小演員，必定會要求經紀人努力爭取，將合約條款改成相對公平、或者偏向乙方的內容。
要知道，簽字之後一旦出現問題，極有可能面對天價違約金的索賠。
欒安舒暗暗想：戚令世簽得這麼乾脆，是因為他能夠接受這份合約，還是對諾泊特的法務部很有信心？
「戚先生，」欒安舒再次提醒道，「我建議你認真閱讀合約條款，就比如關於錄製的部分。合約上要求你配合節目組的錄製時間，直到錄好為止。」
「嗯。」戚令世認真聽她說話，應聲表示明白。
「你可能不知道，『直到錄好為止』是一個很籠統的說法。雖然我們是一檔訪談節目，但是也存在復錄和補錄的可能性，或許會耽擱你好幾天的時間，並且沒有任何補償。」
「嗯。」戚令世再次應聲，還貼心的表示，「我沒有應酬，時間充裕。」
欒安舒想起商圈內關於這個人的傳聞，暗暗想：不是沒有應酬，而且沒有人敢逼活閻王出席應酬場合吧？
「好吧，就算你沒有應酬，工作之餘還有別的安排吧？」欒安舒頓了頓，小聲嘟囔，「陪陪家人什麼的。」
戚令世凝視她，眼底竟然浮現一絲迷茫。
欒安舒繼續說，「那天在幼兒園，你身邊的小男孩……」
戚令世恍悟，淡淡回答，「有人照顧他。」
果然。
欒安舒早就猜到，戚令世這樣身居高位的大忙人，絕不可能在寶寶的成長過程中親力親為。
可是，把年幼的小孩全權交給育兒阿姨，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欒安舒擔憂的嘟囔，「你這個樣子，寶寶成長期缺少家長關愛，多可憐啊。」
幸好小乖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得到許許多多的寵愛。
欒安舒后怕的想：假如寶寶當初跟著爸爸，戚令世生性涼薄，肯定不會好好疼愛寶寶。
就像現在，欒安舒提醒他多陪陪寶寶，戚令世卻露出一臉事不關己的漠然。
好像在說：他缺少家長關愛，跟我有什麼關係？
「啊抱歉，我不應該聊這麼多私人話題。」欒安舒收起多餘的想法，及時將話題拉回正軌，「簽約吧。」
**
夜色已深，欒安舒輕輕推開寶寶的房間門，小心翼翼看向裡面。
欒小乖睡得不太安穩，聽見細微聲響，立刻迷迷糊糊爬起來。
「媽媽。」睡迷糊的奶糰子，懵懵坐在床中央，用手背揉揉睜不開的眼睛，「媽媽，你回來啦。」
欒安舒走過去，憐愛地摸摸頭，「吵醒你了？」
「小乖沒有睡，」她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哼哼唧唧說，「小乖等媽媽。」
「笨蛋，瞧瞧你，都困成樹懶了。」欒安舒連同小被子一起抱起豬寶，輕輕拍撫她的背，「乖乖，媽媽抱你去大房間睡覺。」
「嗯嗯！」小乖環住媽媽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媽媽最好啦。」
「我這麼晚才回家，而且沒有給你講睡前故事，小乖還覺得媽媽最好嗎？」
小乖用力點點頭，奶呼呼說，「媽媽要工作，媽媽愛小乖。」
搬到新家以後，小乖新認識的幾個小夥伴，身邊有媽媽時時刻刻陪伴。
小乖有點羨慕。
她今年才三歲，卻已經在逐漸接觸大人世界的法則。
欒小乖知道，他們的媽媽之所以有那麼多時間陪伴孩子，是因為爸爸在外面努力工作賺錢。
而小乖沒有爸爸。
所以她的媽媽，要連爸爸的份一起努力。既要努力工作，還要照顧自己。
欒小乖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得到媽媽很多很多愛。
即使沒有爸爸，她依舊健康快樂的長大。
可是，媽媽太辛苦了。
最近幾天，她下班很晚很晚，回到家還要哄寶寶睡覺覺。
小乖想：如果自己也有爸爸，媽媽就不需要這麼辛苦了吧？
不對不對！
欒小乖把臉埋在媽媽懷裡，用力晃晃腦袋。
假如自己擁有二狗子的同款爸爸，天天喝酒抽煙，還會打寶寶屁股，媽媽會更加辛苦的！
所以說，小乖不能隨隨便便找一個爸爸，必須找一個溫柔、高大、可以依靠的爸爸。
就像蘿蔔叔叔那樣。
「欒小乖！」欒安舒捏捏她的小臉蛋，「我正在哄你睡覺，你怎麼越來越精神了？小腦袋瓜想什麼呢？」
「媽媽~」小乖撲進欒安舒懷裡，天真地說，「小乖想要蘿蔔爸爸！」
「……」寶，你乾脆鯊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