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雷霄派

｛師弟，這話下次就莫要再說了。｝

｛難道師兄會樂意找一個陌生人做自己的師弟嘛？是看不起師兄還是不尊重你自己呢？學道不分早晚，出身沒有尊卑，精進慈悲方是真仙。你我之間的關係，冥冥中自有定數，此是因緣分會，陰陽糾纏。｝

｛你可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要把疑惑藏在心裡，不要說出來。用心聆聽通曉規律變化的人為你解惑，化開心中的苦悶，得見大道光明。用腳步努力追尋那個肯為你敲門的人，得見一切所見背後的真理無情蒼白。｝

｛當然，哪怕你現在轉頭就走，選擇下山，拒入本派，我也不會攔你。所謂道不求人，隨風造化，順從自己的內心無悔就好。｝玄微子突然語氣嚴肅了起來，說了這麼一番道理，我搞不懂為何剛才的那番話惹得他神色不悅。

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眼前的這位師兄是真正的修行人，是真正肯對我好的人。他的眼裡沒有世俗的功利，紅塵中的一切與他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哪怕我這名所謂冥冥中註定的師弟不願認他，他也會尊重我的想法，不會貪戀這段因緣，更不會因此著相。對比那些自命不凡，不可一世，廣收門徒的正人君子們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他的話絕對是肺腑之言，更是下了決心準備做我的敲門人。

所以，這麼好的師兄，我認定了。

毫不遲疑，我朝他深施一禮，鄭重其事的拜下道：「玄微子師兄，有禮了。」

「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便跟著師兄走吧。」見我行禮，玄微子急忙扶我起來，一邊笑呵呵的說，一邊往前帶路。

跟在他身後，很快來到了山中一片空曠地。路上我不忘打量著四周，這裡有一座不大的院子，雖只有一層樓高，但院牆圍砌著的古樸大方青磚黑瓦和門口擺放著的兩蹲細長大理石塑長滿青苔狻猊獸，使得這裡頗有幾分古韻，加之此處位置遠離山上風景棧道，很是幽靜，更是憑添了幾分仙氣。看樣子師兄在嶗山一直隱居在此，少有人打擾。

院門口掛著一塊匾額，匾額上寫著「落霞軒「三字。名字起的很飄逸，只是匾額下的兩排小對子，卻讓我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孤鶩齊飛向道遠，

成仙做佛要不得。

｛你笑什麼？｝看我忍俊不禁的樣子，玄微子疑惑道。

「沒…沒什麼。師兄這牌匾，取的可真好啊！所謂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已經站在雲端的人了，本身就是仙佛，還留戀什麼下面求仙往上爬的人和景。」我朝師兄眨了眨眼，嘴角咧成了花。

｛就你激靈！｝師兄一愣，旋即臉色微紅笑罵道。

見他窘迫的樣子，我心裡可是一陣舒暢，看來這位便宜師兄也是有趣的人啊，也不是那麼太古板。

｛走，進去吧。｝見我仍然笑嘻嘻，一副不正經樣，師兄乾咳一聲，推門而入。

院內雖然不大，布局卻極其精巧。正中央有一諾大的八仙石桌配著幾座木凳，案上放著刻有花紋的古琴，一把鐵壺和紫砂茶具。左邊一間不算寬敞的木屋，檐下掛著紅燈籠，顯得特喜慶。而右側，則是一座迷你假山，上面種植著各類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底部池子內養的錦鯉一條條游來游去，充滿靈性。最後頭對院門的，便是紅磚砌就主人房了。此時兩扇窗戶敞開，從裡面飄來淡淡的香味兒，讓人心曠神怡。

「這裡可真是清修的好地方啊。」我心中暗嘆一聲，

捨不得移目。

｛坐吧。｝師兄招呼我在石凳上坐下，又從鐵壺中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我。

「謝謝師兄。」

「茶水好香啊，比剛才喝的那杯還要好。」我伸手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讚不絕口。

｛你喝的這款叫綠霧，是1954年師傅從皖南大別山遷植過來的野毛峰品系。佳木配以嶗山清冽的泉水，沖開冷泡，當然別有一番風味。｝師兄一邊解釋，一邊又給我斟了一杯。

「對了，咱們的師傅呢？」

終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我脫口而出道。

｛師傅非知子，前年兵解了…｝

玄微子看了看我，嘆息一聲，幽幽道。

「哦…」我應了一聲，保持了沉默。

｛元始御太清，水火沐真金，九霄共月明，玄關慟悲心。三霄掌界靈，知微罡清靜，六合連牟平，天地隨風行。｝

｛雷霄派自劉若拙祖師在北宋年間開山立宗，至今已有一千多年。我派不屬正一教，與全真龍門也沒有多大關係，是世人眼中的道教五秘術門，也是隱仙派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良久，玄微子輕嘆一聲緩緩道。

我是真沒想到，自家門派竟然傳承了千年之久。至於隱仙派我可是略知一二，那可是陸地神仙張三丰真人創立的大派，高功大德輩出，神秘莫測。他們眼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想雷霄的底蘊有多麼恐怖，師兄真正的修為恐怕更不是我能想象的。不過他既然是得道高人，為什麼會找我做師弟呢？內心實在好奇，但又不敢直接開口詢問。

｛咱們雷霄派信奉三霄娘娘，修的是上古人道忘法。根據師傅所說，當年祖師爺劉若拙在遼國雲遊，途徑碧波潭，與寒潭內無惡不作的千年妖獸夜照虯龍王鬥法三天三夜，險些道消隕滅，幸蒙雲霄娘娘所救，終得除害。自此後，祖師爺便散去了一身陸地神仙修為，落地嶗山，重頭修習。｝

「重頭修習？這得多大毅力呀…是說祖師爺放棄了天道法脈，專修人道嘛？」聽到熟悉的上古人道四個大字，我連忙追問道。

｛嗯…不錯…你是怎麼知道天人法脈之別的？｝玄微子點了點頭，隨即詫異的看向我。

｛我是聽姥太說的，還有仙人大戰，人道修士以己作劍，斬破所有羈絆，把竊居仙界的妖帝青天都趕跑了。｝我雙指作劍，比劃兩下，無限憧憬道。

｛呵呵…看來師弟果與我雷霄有緣。天人法脈之事，切記往後莫要再對外談起，否則必引來無窮的禍端。｝

「知道了。」看著師兄語重心長的樣子，我鄭重點了點頭。

｛人道忘法是我派修習內核，分為絕塵道和同塵道。絕塵字面意思就是忘掉塵世各種煩惱顛倒風，一心苦修，直至成就。師兄我走的就是絕塵路子，絕塵非厭世，苦修當情注，看似水中月鏡中花，實則是伸手摘星的苦功夫，妙在先易后難，量變帶動質變。同塵呢，就是去應世，去做紅塵中的浪子。同塵和光重在持守本心，隨風顛倒也可自正，是雙腳陷進泥土卻不溺脖頸的活功夫，待到他日靈光煥發，威力不可思議。｝

｛咱們雷霄的規矩向來是一脈單傳，兩法併發。王靈風祖師當年下山，正是同塵不證而自正，而師兄我這一脈學的是絕塵道，求證而有正。你與祖師有緣，又得南星雲步，你修那同塵道最適合不過。｝見我答應，玄微子又徐徐道。

「嗯，我可以同時修正兩種忘技嘛？」師兄的一番話讓我遐想連篇，當下問道。

｛呵呵…大道有別，殊途同歸，貪多嚼不爛，適合才是最好的。你不像師兄自幼入山深習黃老，兩袖清風傍身，修那絕塵道，你又能放得下什麼呢？豈不是自誤？｝聽聞師兄的教誨，-我慚愧低下了頭。

｛這是修行同塵道的綱領，我已經把古語部分重新批註現代漢語簡體，方便你日後比對參悟，先收起來吧。｝說完，師兄自袖口裡掏出一本印刷冊，放到案前。

｛同塵道的口訣，就藏在假山後面，你現在就把它取來，背誦熟記。｝按照師兄的吩咐，我敲碎假山底座一塊空石，取出口訣，默記了起來。

｛都記下了嘛？｝大概半小時后，師兄抬起頭問道。

「都記下了。」我點了點頭，輕聲應道。

｛很好！｝

｛切記！口訣不可外傳，更不可私下抄寫留念，否則逐出雷霄，我也不會輕饒你。｝話落，在我手間的紙團瞬間燃起了一團藍色火焰，眨眼消逝於無形。

如此突兀景象，可是把我嚇了一跳，奇的是手心竟然沒有被灼燒的痛感，而紙團也沒有留下灰燼，就這麼消失了。回過神來，我才明白這是師兄對我的警告，而眼前的這人的確是傳說中的神仙無疑了。

｛玄罡上前聽命！｝腦海突然有如驚雷乍起，讓我渾身一哆嗦，雙腳竟不聽使喚的朝後方磚房處拜了下去。

「弟子在。」我強忍著心頭的震撼恭敬應道。

｛自今日始，你當是雷霄派同塵道罡字輩弟子。即入我門，念念奉行正天地日月，塑三界乾坤門派宗旨，諸惡莫作，諸善施行，如有倒行逆施，必遭天譴地罰，永世沉淪。｝仿似一道天音，穿越六合八荒直貫耳膜，響徹我整個靈海。

「玄罡知命。」我的聲音鏗鏘有力，堅定的回蕩在院庭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