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用了很久調整好心緒,簫雲皎才從房間中走出來。
沈煜舟一直在門口等著,瞧見她推門出來,迅速轉身不敢和她對視,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了句,「回去吧。」
兩人默契的絕口不提兩刻鐘之前發生的事情,並肩走在嘉州的街頭。
「你覺得趙梧會是茹娘背後的靠山嗎?」沈煜舟開口打破沉默。
簫雲皎想了一會兒,把事情縷了一遍,「茹娘嫁給軍器監的錢文斌,是為了什麼?為了讓他換掉軍營裡頭的兵器,讓軍隊戰力降低。」
「如果說是趙梧指使她這麼做,那趙梧為什麼要干擾京城駐軍?為錢?為利?」
「趙梧。」沈煜舟念著這個名字,「你覺不覺得這個趙梧有些奇怪?」
「怎麼奇怪?」簫雲皎問道。
她和趙梧見面不多,只覺得此人諂媚,多的倒是看不出什麼。
沈煜舟道:「這幾天我讓陳從善他們查了一下趙梧的資料,發現一場大火讓他的家人都不在了,而且這個人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才華實在不像是能考上進士的樣子。」
「你懷疑……這個趙梧……是假的!」簫雲皎十分驚訝,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如果一州知府都能被調換……那麼……
簫雲皎不由心裡發毛,這個擾亂軍械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難道真的是敬王?
又坐了一會兒,兩人還是理不出什麼頭緒,乾脆離開了雲香樓。
又在嘉州街頭隨意漫步著,簫雲皎心裡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
自從他們來了嘉州,遇到了失蹤案,遇到了刺殺,見到了山中的私兵,現在還冒出來一個假知府……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
她就這麼一路想著,無意識的被沈煜舟拉著往前走,等再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間首飾鋪里。
……他是說了要再給她買一支簪子的。
沈煜舟在琳琅滿目的首飾架前認真的挑選著發簪,時不時拿在手中仔細觀察。
掌柜的見他看的認真,在一邊熱情的介紹著,「公子好眼光,這並蒂芙蓉步搖紋樣精巧,流蘇上墜的是咱們嘉州特產的冰晶礦石。」
簫雲皎看了看他手裡拿的簪子,那步搖上綴的幾顆寶石澄澈透明,其中波紋流轉,頗有幾分冰的感覺。
沈煜舟把那步搖在她發間比了比,問道:「喜歡嗎?」
簫雲皎接過那隻步搖晃了晃,「這幾顆石頭還挺有趣的,有通體用它做的簪子嗎?」
掌柜的陪笑道,「娘子這就說笑了,這冰晶礦產稀少,又不似鐵礦隨處可見,通體用它做一隻發簪咱們這裡還真沒有。」
簫雲皎笑了笑,「誰用鐵做簪子啊……」
她突然頓住,拉著沈煜舟抬腿就走,留下不知所措的掌柜喊著,「哎,這簪子還要不要啊!」
沈煜舟被她拉著在街上跑的飛快,一點都不給他開口問的機會。他的手被她緊緊拽著,在這繁華的街頭大步前行,風吹動著他們的衣衫,看上去像是壁畫中的仙人。
一路跑過了一條街,簫雲皎才覺得自己的體力已經用盡。她在牆邊停了下來,扶著沈煜舟大口大口喘著氣。
沈煜舟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看她不那麼喘了才開口問道:「你跑什麼?」
簫雲皎驚喜的對他道:「剛才那個掌柜的話提醒了我,鐵礦!」
她又喘了口氣,「各州的礦產都是有定量的,就算有次等鐵礦也會登記,我們只要查一查嘉州的鐵礦產出量,知道它們都被用在何處就能查出哪裡對不上了!」
沈煜舟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應過來之後哭笑不得,「那你也不用跑回來吧。」
簫雲皎笑了,「我太激動了嘛!終於可以知道次等兵器的來源,這麼多天的罪也不是白受的了。」
沈煜舟拍拍她的頭,拉著她慢慢往蘭園的方向走,「我發現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你現在的長公主架子越來越少了。」
「什麼意思?以前我老是擺架子咯?」簫雲皎轉過身倒著往前走。
「不是!」沈煜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是覺得你以前什麼都一個人擔著太累了。現在正好,有什麼都能說出來,人就鮮活多了。」
他剛回京的時候看到她,就覺得她把自己綁在了很多條枷鎖上,和任何人說的任何話都是經歷深思熟慮才會說出來的。
真的太累了。
如今這樣冒失的她竟能讓他看到一些曾經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的影子,這樣真的很好。
他能為她分擔了。
……
兩人方才踏入蘭園,便見到沈春過來通稟。
「侯爺,傅公子回來了,正在書房等您。」
簫雲皎這才發覺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傅銘淵了,疑惑的對沈煜舟問道:「他這幾日都不見人,你讓他幹什麼去了?」
沈煜舟邊走邊道:「我讓他去查一查吳大那邊的底細。」
簫雲皎想到山裡頭的環境笑道,「那傅大公子一會兒可該好好抱怨一番了。」
剛走到後院就看到本該在書房裡等著的傅銘淵氣勢洶洶的朝他們走過來,簫雲皎看著他的模樣就想起了在江浙一帶見過的一種生氣時會把自己鼓成一個球的魚。
傅大公子臉色深沉的往他倆跟前抱臂一站攔住兩人去路,開口就是埋怨,「我在山裡累死累活的審犯人,你們倆倒好,這幾天竟然在城裡吃喝玩樂!還……還去逛青樓!」
沈煜舟伸手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其實我是覺得你此番帶人把我和公主從山中救出居功甚偉,若是能再查出來那伙私兵的上線不就更是奇功一件了么?或許回京之後你爹會覺得你上進了,就不再讓你到軍營歷練了不是?」
傅銘淵聽了這番話如夢初醒,「哦~~~!原來如此!」
隨後他的神情就肉眼可見的由氣憤變成了愧疚,「行遠!你這般為我考慮,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日我請你喝酒!」
簫雲皎在一旁用盡了全身力氣讓自己忍住笑,輕咳一聲打岔道:「進去說吧。」
等幾個人走進書房,傅銘淵自己已經把那股不悅消化殆盡,又變成了那個整日樂呵呵的樣子。
「這趟進山我可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去審那個吳大,你猜怎麼著?」傅銘淵賣了個關子。
「他不肯開口?」簫雲皎猜測。
傅銘淵伸出手指使勁點了點桌案,「比不開口還要可惡!他……」
「他也不知道是誰在組織這群人。」沈煜舟斬釘截鐵道。
「你知道還讓我去喂蚊子?」傅公子睜大了眼睛。
沈煜舟笑著給他倒了杯茶,「稍安勿躁。」
「讓你進山本來就不是為了審問吳大。」他又給簫雲皎倒了杯茶,吹了吹送到她手中,「吳大此人驍勇有餘謀略不足,且還頗為自負,若是我,也不敢讓他知道是誰在調動這些人馬。派你去的同時我暗中請了人盯著村裡的動靜,果然發現有人去殺他。」
傅銘淵睜大了眼睛,「有殺手?我怎麼不知道?」
簫雲皎也若有所思的問道:「發現了什麼?」
沈煜舟搖搖頭,「我也是剛剛才得知有人要滅吳大的口,其中事宜,還是讓保護了你們的人來說吧。」
他叫來沈春低聲吩咐了幾句,不多時,門外便傳來請見的聲音。
簫雲皎聽到這個聲音驚奇的看向沈煜舟,眉毛一挑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沈煜舟回給了她一個肯定的表情,看的傅銘淵一頭霧水。
門被打開,南鶴邁著大步走了進來,向簫雲皎一抱拳,「公主。」
簫雲皎抬手叫他起來,問道:「你什麼時候跑到五連山裡去了?」
南鶴疑惑的抬頭,看看簫雲皎又看看沈煜舟,「不是公主您叫我去的嗎?」
簫雲皎笑著看了一眼沈煜舟,收回視線點點頭,「倒是本宮忘了,說說你瞧見了什麼吧。」
南鶴抱拳道:「我攔住了去山裡刺殺吳大的人,聽了沈侯爺的吩咐留了活口,暗中跟蹤他去了山中一處。那處十分偏僻隱蔽,過了一處山坳之後驚現一片礦洞。我在遠處看了看,礦洞裡面有不少人在勞作,那受傷之人被礦洞裡頭管事的幾個扶了進去以後便沒有再出來。」
他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簫雲皎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完其中的信息。
原來五連山中不僅隱藏著關押他們的村子,還藏著一個隱秘的礦洞!
「洞中有多少人看清了嗎?」她問。
南鶴搖搖頭,「都在洞里,看不到。」
簫雲皎低頭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少不了要再去一趟五連山,這裡面藏著的東西好不容易露了面,還是要順藤摸瓜好好看一看才好。
她道:「我再進山一趟。」
「還進山?」傅銘淵先嚷嚷出來,「上回你們進山命都快沒了,還去?讓下頭人去一趟算了!」
沈煜舟也不同意,「你別去了,我帶人去一趟。」
簫雲皎站起來看看沈煜舟,「我想去見一見春霞,那個礦洞里的東西,吳大定然知道一些,或許春霞能夠把他的嘴撬開。再者說,你們都去了,我留在這裡就不會有危險嗎?你忘了在京城的那次當街刺殺?」
沈煜舟被她說服了。
傅銘淵咋咋呼呼吆喝著,「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南鶴抬起頭,「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