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條悟和夏油傑。
這兩個名字你既陌生又熟悉。
尤其是夏油傑,他令你的印象最為深刻。
從記憶中你知道百鬼夜行事件,正是他布下了局一步步將所有人引開,目的是為了你。
準確地說,是為了上輩子的你——他要奪取乙骨憂太身上的【祈本里香】。
雖然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最後獲取了勝利,但是你很害怕這個男人,畢竟『百鬼夜行』事件死了不少的人,就連憂太都差點折在裡面。
你很清楚夏油傑的手段和對非術師的殘忍。
更何況現在的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學生,身邊還沒乙骨憂太,他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出於那段記憶的陰影,你才毫不猶豫地倉皇逃跑。
回到家后,你第一時間想到了乙骨憂太。
憂太家裡的電話號碼你爛熟於心,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撥通了。
「嘟——嘟——嘟——」
「莫西莫西,這裡是乙骨家,請問是哪位呀?」
接電話的是憂太的妹妹。
「……」
你握著手機說不出一句話,為了和憂太劃清界限,你搬家后就立馬換了手機號碼,舊的號碼早就作廢了。
她沒認出是你也是情理之中。
「莫西莫西?能聽見嗎?」
電話那頭憂太的妹妹繼續追問著。
你:「……」
被拋棄的人可是憂太,自己這樣算是『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嗎?
你自嘲地想到,然後不發一言掛掉了電話。
這天晚上,你做了一個夢。
你久違地夢見了憂太。
他被困在滿是符咒術式的房間里,雙手反綁低著頭,久久沉默。
你只有在夢裡見過這樣的乙骨憂太,陰鬱,孤獨,雙眼失去高光,臉龐上總是掛著疲憊,而你是最清楚他是因為什麼而變成這副模樣。
是因為你——特級過怨咒靈【祈本里香】。
因為【祈本里香】的佔有慾和不受控制,你總是在一些場合做出不合時宜的反應,你拒絕一切試圖接近憂太的女生,也痛恨一切試圖傷害他的傢伙。
你試圖將憂太保護起來,殊不知這種保護才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
椅子上的憂太緩緩抬起頭來,你看著他眼瞼下方的黑眼圈,孔雀藍的雙眸中清楚地映襯出你的身影來,不是以那隻恐怖醜陋的咒靈姿態,而是以一個完完全全人類的姿態。
而【祈本里香】也從憂太的身後中緩慢地顯現出身形來,瞬間將這個原本就不大的房間擠滿。
一人一咒靈死死地看著你,齊齊開口道:
「里香,不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嗎?」
你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被釘在原地,你顫抖著想要逃離這裡,可這四面牆宛若銅牆鐵壁將你收攬在其中,【祈本里香】甚至伸出雙手將你的手腳完全禁錮在後背的牆上。
「不…不要靠過來…」
你閉上了雙眼,不敢和【祈本里香】直視。
因為你下意識拒絕承認那就是你自己。
你不想要變成那副模樣!
冰涼的液體從你眼角滑落到臉頰上,你感覺有什麼溫熱、濕潤的東西貼了上去,像是某種海洋中的軟體動物從你的臉頰,順著你的淚痕溫柔緩慢地滑行著。
你顫顫巍巍地睜開眼,入目的是憂太那張放大的臉。
他在舔你的眼淚。
你看見他眼底一片漆黑,唯你的身影如星光閃爍。
他背後的【祈本里香】正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縮在牆角一臉幽怨地看著你,像極被媽媽遺棄的小孩。
這一刻,你覺得自己就像是拋夫棄女的壞女人。
周圍響起了刺耳吵鬧的聲響,刺激得耳朵開始嗡嗡嗡地叫。
面前的憂太似乎很滿意你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沒有繼續舔你的臉了,猩紅的舌尖輕舔著唇角,襯得他的膚色越發蒼白,好似鬼魅一般。
然後他嘴唇張張合合,似乎在說著什麼話。
你盯著他的嘴巴,試圖通過模擬他的嘴型來推測出他的話。
正當你思考他說的「為什麼要拋下我?」還是「不要拋下我?」的時候,你被鬧鐘驚醒了。
夢裡的恐懼與震撼遠沒有當你看見時針馬上劃到八點的時候來的更加恐懼、更加震撼。
--你睡過頭了!你要遲到了!
--今天第一節課是被稱為『滅絕師太』的班主任的國文課!
得到這個認知的你立馬垂死病中驚坐起,迅速摁掉了鬧鐘,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衝出了家門,往學校的方向疾馳而去。
雖然但是,你的努力沒有半點用,你還是遲到了:<
早知還不如多賴一會床了…
幸運地是,大概是因為學校剛發生的事情,滅絕師太今天很仁慈地放過了你,代價是你放學后要留下來清掃教室的衛生。
不就是掃個地擦個黑板這有什麼的…
況且你注意到你的同桌川上富江也沒來,想到今晚還有個伴可以一起做值日,做完值日後兩人還可以順便去吃飯逛街,還可以順便將上次看中但由於月底太窮而沒買下的連衣裙,心裡瞬間變得美滋滋起來。
連帶著講台上滅絕師太那張撲克臉都瞬間變得親切起來。
一整天過去了,直到放學鈴聲響起你都沒有等到富江來學校上課。
因為出了命案,所有的社團活動都暫時停止,平時放了學都還相當熱鬧的學校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同樣留下來的還有當天的值日生,她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邊打掃,儼然自成小團隊,根本沒有你插足的空間。
雖然你並不想插足她們就是了。
畢竟你是個正宗的顏狗,轉學到這個學校后,你身邊認可的好朋友好閨蜜就只有富江一人,而對方在班上的人緣簡直差到離譜,所以連帶你也沒什麼人緣。
你壓根不在意這種小事,一心只有趕緊完成值日工作然後離開學校。
「聽說那幾個中學部的學長都是因為川上同學才自殺的…好像是表白被拒絕之後,川上還惡語相向,叫他們去死呢…」
「什麼嘛?川上同學這也太壞了吧!」
「難怪今天沒有上學,是我我都不敢來學校了…」
「所以說我們討厭川上同學不是沒有原因的,從她來到我們班上的第一眼開始,我沒由來地很討厭她!」
「對對對,就是那種沒有來的討厭與憎恨,希望她趕緊死掉、撕掉那張假面,那些男生不就是迷戀她那張臉嗎?」
你將這些話一一聽在耳里,越聽越不對味,正想開口反駁她們的時候,其中一個女生轉過頭來看著你。
那女生平時在班上存在感很低,但是成績很好很聽話,是眾人眼中的乖乖女,剛才說討厭富江並且希望她快點死掉的女生也正是她。
此刻她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和善,她的樣貌其實沒有絲毫的變化,可你就是覺得她異常的猙獰、陰沉。
「那個…祈本同學,為什麼會和川上那種人做朋友呀…」
「什麼叫那種人?」你不滿地糾正她的話,「你們都跟川上同學很熟嗎?你們有跟她接觸過嗎?你們聊過天嗎?」
你的靈魂拷問讓那女生臉色一白,「我…才不會跟那種人有往來呢!」
「你根本都沒有了解過富江,憑什麼要這樣去判斷她?」
這就是你始終不理解的點。
從你轉學過來開始,你總是能聽到很多在背後講富江的閑話,可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去靠近富江,外面滿天飛的流言蜚語,真真假假,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上一句「你真有做過那些事嗎」?
你看著那幾個女生面面相覷,一副不知道如何反駁你的樣子,你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交朋友,不是用耳朵去聽,而是用眼睛去看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和你們看見美女只會嫉妒不同,我看見美女,只想跟她貼貼。」
這是你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成功地將她們氣得臉色發紅。
*
值日生完成教室的清潔工作后三五結伴的離開了,只剩下你孤零零一個人。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你一個人走出教室,獨自走回了家。
你本來擔心富江不來學校是不是因為受了昨天的自殺事件的影響,本想去探望一下她,可你這才發現,你們雖然認識已經有一段時間,可你並不知道富江的家庭地址。
不僅如此,你稱得上對富江的家庭一無所知。
回想起你剛才在教室對那些人的自信連環靈魂拷問,你的臉不由自主地開始疼了起來。
救命啊——
你好像…真的沒有想象中了解富江!
外面下起了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
你一個人在家裡一邊磕薯片一邊看電視,順便納悶著到底是何方高人在渡劫。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順便一提,電視正在放關於雨夜殺人狂魔的R級片,於是你手裡的薯片和汽水瞬間不香了。
你是獨自搬來這座城市上學的,你的祖母並沒有跟著來,而是留在了鄉下照看宅子。只是她會定時給你寄生活費,還給你安排了一個阿姨平時過來照顧的你三餐和起居,但阿姨是不過夜的。
換句話說,你現在一個人,而且可能已經陷入危險了。
你拿出手機,找到了通訊錄首位的報警電話,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玄關處。
你家的大門是鐵門,安全係數相對較高,一般人很難強行突破。
這給了你極大的安全感。
你小心翼翼地從貓眼看出去,入目的是富江那張臉,她整個人被雨水打濕,黑髮濕噠噠地黏在兩頰邊,紅艷艷的嘴唇緊抿著微微顫抖著,看上去仍舊艷麗,卻多了一份惹人愛憐的凄美。
「富江!你怎麼了?!」你來不及思考太多,立馬打開了大門,「你怎麼在外面淋雨呀?」
富江清瘦嬌嫩的身子在雨中如嬌花般搖曳,她的眼神中透露著恐懼和可憐,語氣顫抖:
「里香…有人…有人追我…」
然後下一秒軟軟地倒在了你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