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卷1：朱先進的「假期改革」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來得遲，都快立春了，雪花才姍姍來遲。這傢伙雖然來得遲，卻也來得猛，一連下了三天三夜，不大不小，不緊不慢的。俗話說快雪快晴。任何事物，都是來得快去得快。這雪下，春凍幾天也是不可避免的。

朱先進看這雪不大不小，不緊不慢，他悟出了點東西，他想到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慢一些節奏，邊走邊看，摸著河岸走才是最安全的，走得太快，走得太深，都有危險，甚至是滅頂之災。

有山就是路，有水就是渡。朱先進心想人生並不都是走天府大道的，遇上急腳拐也是正常的，一切總會越來越好的。

新春佳節，誰家收音機里在放《白毛女》。

北風那個吹

雪花那個飄

雪花那個飄飄

年來到，……

朱先進聽了感慨萬千,他喜歡聽這歌，個人感覺在人民當家作主的時代，更應多聽這種歌曲。

新中國成立，來之不易，但讓人民幸福起來就更不容易。就像6806廠一樣，能有今天，也是來之不易的。一個英雄的時代，一個奮鬥的時代，一個團結的時代，一個無私的時代，一個新中國才得以長足發展，世界列強雖然是亡我之心不死，但也只能望洋興嘆。這一切再次證明共產黨的偉大，光榮，正確。

聽黨話，跟黨走，是朱先進一生最大的安慰，即便想起父母，想起曾經決裂，他的心也從來沒有後悔過，他認為這與孝心無關，政治上決裂、思想上決裂，並不是親情決裂，他認為也是無可厚非的，也是人之常情。

本來春節一過，眼看都快清明了，一夜之間天地變臉，風颳得一陣比一陣緊，毛毛雨也一會兒比一會兒濃，天空也一刻比一刻沉，俗話說：清明要明，糧食撐死人。

現在看來已不可能。果真第二天早起，大地鋪上了潔白的地毯，孩子們樂開了花，堆雪人、打雪仗，推雪車，玩得不亦樂乎。

鞋山湖的湖溝里還凍著冰，幾十年未見。如此冰封的倒春寒，原料進不來還不怕，他備的料還能用上幾個月，倒春寒也不會時間太長，主要是產品出不去，朱先進心裡還真的捏了一把汗。

這鬼天氣果真應了「冰雹砸盛夏，春凍難開耙」的諺語。原來祖宗世代留下的諺語，還真是千真萬確的。

大家都辛苦了一年，過年也都在加班，這次倒春寒，還不如放幾天假，讓限休息休息。

他這樣想，就開了個會，討論如何放假。朱先進說出了自已的意思，也就是想法，構想設計，很快得到了許多人的反對，但是李長生、胡廠長是毫不含糊地支持。

也就是，反對派保留意見，朱先進的想法還是得到絕大多數人的同意和支持。

當然，過去的無私奉獻，現在就會逐步變成有償服務，有償勞動，真正體現多勞多得，少勞少得。朱先進在會上把這話說得很清楚，大家自然也就沒什麼再多的歧議了。

當然，李長生更加關心的是錢從哪裡來，也就是加班費從哪裡出的問題。

胡廠長也有這種憂慮，組織上是不可能給的，也沒有這種先例。朱先進也明白他們的心思，但他只是說一點皮毛，主要是提高工效。至於其它的以後再說。大家也就不多問。

原來工廠每一次決定放假，沒什麼新意，這次放假，關鍵的沒有工資，這假放得大家就有些牢騷了。

在他們的意識里，工廠放假從來都是不扣工資的。但這次放假，之前是沒提到加班費，工廠決定今後加班按正常工資標準支付。從此以後，多上一天班就多一天工資，晚上加班也按時間計算，收入可望得到較大的提高。

聽明了真相，大家也就很快認同了。畢竟工廠一年到頭也放不了一次假，倒是幾乎天天都在加班，對工人來說，休息就是浪費，巴不得天天有班加。你整天想休假，錢就少了，不休，錢就多了。小富靠勤。

員工想來想去，過去加班從來沒有工資，要是加班有工資，那可能就會多點報酬。該扣的扣，該獎的獎，所以多少緩衝了放假扣工資的牢騷。

朱先進也不傻，一年也難得放假，法定節假日都在上班的時間多。他這樣做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員工能不能接受企業的改變，他能不能說一不二，他能不能運籌帷幄。

時代不同了，如果不能接受改變，自己也得保守些，眾怒難犯嗎！真是那樣的話，那企業遲早是要吃虧的。當然，同時這個方案也變相給了員工福利，漲工資而已，為後來推行浮動工資奠定了基礎。

再者，重新分配，就有了操作的空間，企業就有了自己的小空間了。也許這就是小金庫的前身。

事實證明，員工是願意改變的，雖然他們有點想法，那也是人之常情。人嗎？總是生活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里，為利益也是正常的事。

但是，這個假期改革本不是場面上說得那麼簡單，朱先進還有一個不能拿到檯面上說的心思，那就是怕員工心不安，這請假，那請假，去廣東看這看那的，這人看多了，心也就野了，心野了一是不好管理，二是怕留不住人，人員不穩定，企業壓力就大。

人有時候還是要一會兒眼睛向外看看，才會有夢想，有理想，有追求，一會兒再向內看看，才會明白自已是誰，自已的現狀，自已的處境，這樣的話，既不失理想，也不好高騖遠。

朱先進在這方面就是很理性，外面看看，不是一看了事，回來就有他的想法，有想法就想去做，這是他的積極之處。

他敢於大膽的干，有諸多因素，關鍵是他不在乎這個位置，也就放得下，放得天手腳干。

他敢於這樣做，他也是想好了，不這樣干，誰行，誰來干。這種想法也不是假的，他也想腳踩西瓜皮，溜之大吉。他自已是想著外面的世界的人，還不懂得怎樣伺候想到外面世界的人嗎？

對企業來說，能營造讓人瞻前顧後的氛圍，讓人留戀的氣候，這對管理者來說是一種考驗。

因此，加班工資方案的推行，退一邁步說，就算有人想到外面去闖一闖，想企業給優惠政策，那也是企業掌握了主動權，也就是說在人事上可以收放自如。這樣的話，人員流動的問題相對好辦多了。

當然，當下的朱先進還只能從管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到於怎麼留人，靠什麼留人，那還得一步步再來。

過去梧桐樹，現在就不一定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都想去踩一踩也是正常不過的，企業跟不上形勢，跟不上潮流，靠什麼留人便有些空談。

工作工作，回歸生活。生活環境好了，工作也就好做了。因此，朱先進時時都想著培育他的工作動力，就是員工的衣食住行問題的提升。

在人們心裡還沒完全接受「放假事件」的時候，工廠黨委決定賣了一台14英吋的黑白電視機，當時市場缺貨，通過各種關係，弄了一台合肥無線電二廠的黃山牌黑白電視機擺到了員工面前。那員工的臉都榮光了許多，好像這電視機就是自家買的。一有機會，就會對朋友講，下了班可以看看電視，那是多麼自豪和驕傲，一臉的榮光。

一台電視，向員工打開一扇了解國家，了解政府，了解世界的窗口，它對朱先進來說，尤其重要。

說來還有個插曲，電視買來了，放不出來，即便有時有點畫面也不清淅，全是雪花點。

為此專門派了趟車，又把電視送到了百貨公司，要求換貨，百貨公司說黃山牌質量不可能有問題，拿電視機一試，現場放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問題，司機侯堅說那就出鬼了，在工廠里就是放不出來，不信你們去看看。

雙方爭來爭去，想來想去，問來問去，弄了半天，才鎖定是信號不好，百貨公司建議安裝戶外天線，回來一試，果然不是電視機的問題。

侯堅開了句玩笑，這鬼地方，連「信號」都落不下來，哪個還敢指望哪天會天上掉個金疙瘩下來。弄得在場的都笑了。

那時正正播日本電視劇《血凝》，人們的心都被幸子和相良光夫的愛情給牽動。那種至至善至美的愛情，給人無限神往、模仿和追尋。

一時員工的話題都落在《血凝》上，員工的視野開闊了，對「放假事件」也就默默無聲了。觀念總是被形勢逼著改變的。

朱先進每天先到，他要先看《新聞聯播》，他要通過這個窗口，看外面的世界，看世界的潮流，看國家的形勢，比看報紙好，報紙時效差，送到工廠，新聞變成了舊聞。

這新聞聯播，當天知道天下事，睡覺都香些。

對《血凝》，他也是每集必看，他也和員工一樣，需要豐富多彩的生活。

當地農民想方設法開後門到6806廠來看電視，對此，工廠也沒有給予制止。周邊都是小村莊，人不多，民風純樸，也沒有什麼不安全。

朱先進總認為，親不親，在相鄰。做事認人，做戲認衣，再虧也不能虧鄰居。所以他很看重和當地百姓搞好關係，這關係是從無到有的培養。

雖然有些為座位爭論，在廠區亂走動的小問題，但總得還好，進門登記的都是周邊農村的，也有個別周邊廠區的，畢竟離6806廠最近的也的廠也有十多公里路。

當然，燈不撥不亮，理不說不明。工廠乾脆作了個規定，看電視可以，只可在生活區活動，但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生產區，一經發現，誰違背約定就不準進廠看電視。這樣一來，大家都自覺得很，都不會讓對方尷尬，廠群關係進入了一段和睦共處的好時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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