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卷4：吳名堂當上了副局長

憑朱先進的眼界，他不可能不知道深圳是遍地黃金，張為民的成功，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深圳是有無限的誘惑，無限的希望，無限的未來，但是，卻不屬於自已，自已的命好像還有未了情要還，還有未盡的責要盡，還有未圓的夢沒圓。

至於什麼是未了情，什麼是未盡的責，什麼是未圓的夢，他自已現在也說不出個一五一十來，但他的感覺，他的命還與這黃泥嘴有著無限的糾結，無限的未來，無限的美好。每到這時，他的心又激情了許多，澎湃了許多，充實了許多。

說實在的，張為民回來，給了他許多思考，員工沒有不講道理的，員工沒有不愛工廠的，員工沒有缺少愛心的，他們有想法，想到外面的看看，給他們一點時間，給他們機會，給他們飛翔，沒什麼不好，沒什麼不可以，自已也是從員工做出來的，何必要立馬見分曉，開除往往是置人死地，開除一個員工，辭退一個員工，都不是最好的方法，就算他們出去，什麼為同事，作為領導，為他們送一程，也算是盡了一份關懷，為什麼要斷別人的後路，即便回來，我們也應熱情歡迎，歡迎他們回到溫暖的家。

張為民回報工廠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賺了錢，他還想著這個家，還念著這份情，這就是6806廠的無限動力，無限能量，無限的未來。

朱先進的思考，也是對他自已處事的的總結，他不想傷集體，也不想傷員工，他想的是二者兼顧，他想的是最好的方法，力求魚的熊掌兼得。

當然，何自愛的回來，明眼人都可以看是，她是追張為民而來的，張為民一走，她也跟著走了。

只是這次破天荒，何自愛的母親沒有跳起來反對，還有人說，在鞋山湖市火車站看到她媽媽送她和張為民一起離開了鞋山湖市。

大家都相信這是真的，畢竟之前張為民和何自愛的交往，也是很多人都碰到過，朱先進也有意迴避過，他更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至於何自愛的母親到底對張為民說了什麼，竟然讓張為民一夜之間就去了深圳，這隻有何母和張為民自已心裡清楚，何自愛知道媽媽找過張為民，但不知道媽媽到底怎樣傷了人家，不知道歸不知道，她知道自已的母親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燈，為人處事，那是果斷無情，在廠里是出了名的女能人，爸爸外號就是妻管嚴。

何自愛也像她媽媽一樣，很有個性，可謂是一代勝一代，這不她就是跑到深圳，她也想找到張為民問個清楚。

只是到了深圳，她才知道這裡遍地是建設工地，只聽說張為了在工地上干，她事只做零工，這個工地做一兩天，那個工地做幾天，她的目的就是打聽張為民，幾個朋下來，她毫無收穫。

一聽說為民回了廠，她馬上坐飛機飛回了6806廠，她誰都沒告訴，彷彿生怕張為民知道，又讓張為民跑了似的。所以她直接殺到酒桌上，讓張為民心裡五味雜陳。

那天當著大家的面，她就牽了張為民的手，她一副決不放過的姿勢，令所有的人噓噓的感慨了半天，場上一片叫好，只是這何母沒有發飈，反倒讓人感覺不對勁似的，過去她女兒是沒有敢想的，就是多望了幾眼，她都都可能飈得你下不了台，遠近的媒婆，那個不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她認為自已的女兒還用得上媒婆操心，那豈不是有辱何家的門面。

何家好歹也是6806廠的四大家族之一，不僅是家裡的小孩多，而且經濟狀況也是數一數二的，這何團結家裡也算是官二代，他爸爸是長征的老紅軍，解放后也當過省里的副局長，好像是管民政的，只是大鍊鋼鐵的年代不夠積極，才被免職。

當時，他把何團結放在三線企業，也是有他的原因，這小孩嬌慣了，也只好放到基層鍛煉鍛煉，沒想到自已走得不順，這兒子就只能在三線企業獻了青春獻子孫了。畢竟回城沒有好地方，回來豈不是丟人，不回來還能有個臉面，服從組織安排嗎，冠冕堂皇得很。

人在難中，就不一定是人挪活了，做生不如做熟，保守點才不到於自取沒趣。

況且在6806廠，他還是有一席之地的人兒，也能讓他沒有理由不安於現狀。

何母雖然是百分之百的貧下中農，也沒讀什麼書，但是他父親做木匠，百廢待興的時代，他有做不完的事，還帶了幾個徒弟，家裡的任何事都是徒弟做的，挑書擔糞，種地鋤草，播種收割，徒弟都弄得好好的，就連吃飯，徒弟都爭著給他盛好端到他手裡。

這樣的家裡，錢自然不是問題，他可是當地有名的人稱小財主。何母家裡就她這一個女兒，你說這何團結是何等的命好，能有如此果報，當然也有他父親的造化，那是土改時期，何團結的父親在他岳父家蹲點過，也就是現在的駐村幹部。

那時他就特別喜歡岳父的為人，加上他女兒得人喜歡，他就是等女兒大了給我做兒媳婦。

當時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是，多年以後，陰差陽錯何團結的父親因慰問一個革命烈士，又見到了何軒結的岳父和他的女兒，何你那是一萬個歡喜，舊事重擔，想要結親，就這樣兩家一拍即合，才有了何自愛母親的今天。

說實在的，那時何家雖然如日中天，很快就解決了兒媳的工作，但經濟上，還真的不能和親家家裡相提並論。

今天說得不好聽，是女兒跟別人跑了，但這次何自愛的母親不發飈，是他沒有理由再發飈，這張為民去她家就是向她低了頭，這小子錢了，沒有一點小人得志的樣子，還懂得把她哄這個未來的丈母娘哄得好好的，這是何母最開心的事，她心裡也怪過自已不該小看張為民。

正是因為她要強慣了，女兒和張為民走了，她也好像是偷偷摸摸的把女兒送上了火車。

但是為了女兒，她求過朱先進，她心裡也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總得給女兒留點後路。

這張為民、何自愛來了，又走了，6806廠也沒有掀起南飛熱，一切都是平安無事，這是讓朱先進始料不及的。

朱先進就是希望這樣的結果，他需要的是大家安於現狀，他的隊伍才能穩定，隊伍穩定，這個黃泥嘴才會有大的發展，只有大發展才有大前途，只有大前途，才能大展身手。

就在這時，吳名堂當了副局長。局黨委會宣布時，周利人局長說：「改革時代，我們需要敢於用好年輕的幹部，要善於用好年輕的幹部，要勇於為年輕的幹部成長擔風險。這個三個要，將成為省局用人的大方向，大標準，大基調。」

當然，台上說台上的，台下也有人聽說與那批布匹有關。圈內傳他借的那些布的確與局長沒有關係，是吳名堂私自主張借的。但這些布都是給局長的兒子運到深圳去賣了，本想挖第一桶金，沒想到公子爺給人家騙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也不想會有血本無歸的結局，當時的深圳，對許多人來說，成也深圳，敗也深圳，深圳就是天堂，深圳也是地獄，你一不小心進了天堂，但也分分鐘，你又一不小心進了地獄，深圳每天都在翻牌，每天都在刷新自已，也在刷新別人。

回來沒辦法交待，吳名堂自知無法交賬，只好金蟬脫殼，讓胡興華頂著，只是害了那老實巴交的胡廠長，對此吳名堂心裡也曾內疚了很久。

事情讓朱先進擺平了，吳名堂才告訴了周利人局長，局長知道此事，感念他一番好心，同時他也覺得這吳名堂很有經濟意識，有一定的前瞻意識和闖勁。正好主管紀檢監察的副局長，去了國家安全局高就，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自己人上了嗎？也不至於步人走茶涼的後塵。人在紅塵中，私心總無窮。周局長非常欣賞「要鬥私批修」的真理，人的私心私慾泛濫，那就是一個正黨，一個國家的災難。他總認為人可以有私心，但不能把私心放在首位，作為人民的公僕，首要任務貴州省是做好本職工作，對得起為人民服務，那才是重中之重。

兒子的事，他在家也大發雷霆過，從此，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寶貝兒子，心比天高，心智欠缺，他也想有人能幫助他，扶扶他，但是又不能做對不起組織對不起黨和國家的事，你說周利人局長是多麼糾結，多麼無助。

他出生時，他父親是老學究，秀才出身，給他取名周利人，就是希望他一生都有利人精神產，利人情懷，利人思想，利人胸襟，那才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有時想想，他也挺內疚的，他心裡一想起這個放蕩不羈的兒子，想起他做的臭事，想起那些擺不上檯面的生意，他真是憂心無語。

近日，國務院頒布《國營工業企業暫行條例》，明確國營工業企業是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的經濟組織，是在國家計劃指導下，實行獨立經濟核算、從事工業生產經營的基本單位，企業實行黨委領導下的廠長(經理)負責制和黨委領導下的職工代表大會制。

吳名堂和朱先進都感覺到機會來了！

吳名堂在局黨委工作會上建議在6806廠實行試點，朱先進有市場底蘊，老「三線廠」的苗子，有實幹經驗和艱苦奮鬥的精神，這傢伙敢幹，敢於摸著石頭過河，省局也要在整個系統樹立本行業的市場標兵。

在座的聽了半天，稀稀拉拉的只是應了幾句，因為他們還沒有這種眼光，這種格局。開會不做聲只有二種可能，一是不得志，不願意說。怕講錯話。一是沒有思想沒有水平，摸不準效果圖，講錯話別人笑話。

其實，周局長聽了，他心裡高興自己有個這樣的搭檔，總算沒瞎眼，讓他奔也有好處，牽一把自己的兒子了不說，知子莫若父。兒子為人厚道，從政也是凶多吉少的。做生意又沒有牽，也是前途難料，有吳名堂如此關照，自然難得。

因此至少培養一個可靠的接班人，自己要是退休了，到那時退與不退都沒有多大反差，自然也不有太大的失落。做領導就是做人，做好了人，在位和不在位反差就不會太大，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做到的還真的不多。

在這種背景下，省輕工業局同意6806廠更名鞋山湖紡織廠，正式任命朱先進為黨委書記兼廠長。

其實朱先進兼廠長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局裡沒有人在紡織廠呆過，只有他德才兼備。自然沒有人願意下去嘗這個鮮，怕弄得一身臊。二是那偏僻的「三線企業」，生活條件差，環境艱苦，沒有人願意到那裡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更關鍵的是怕一下去了基層就回不了城。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城鄉畢竟是天上人間的差別，就是某某進城做了那家的上門女婿，也一臉的榮光。

人嗎？戀城，也是人之常情，肥鄉不如瘦市。那時城市就是幸福的代名詞。許多農村女孩，都夢想著能嫁到城裡去。

此時的朱先進，他心裡明白自己是欲走無門，欲跑無臉，欲退無路。他只能往前走。他相信「一心一世界」，他的心有多大，鞋山湖的明天就有多美好。自己一定要實現「一人一如來「的傳奇。從那時起，朱先進心裡明白自己只能死心塌地的干，才有未來。哀大莫過於死心，從此他就不再羨慕世界了。

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想進城幾乎就是一個夢，在這窮山溝里呆久了，人也沒有個城裡人的精氣，他心裡立志，咱回不了城，就在這黃泥嘴建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吧！

9月20日國務院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實施條例》。對外國投資者和合資企業內各個方面普遍關心的一些政策做了具體而明確的規定。這事讓朱先進進一步看到了希望。

朱先進想到了合資的天時已經具備，地利更是優勢，如果說到人和，還是有希望藉助外資的力量，把工廠做大。想只是想想，他一個廠長，上面還有黨和政府，局領導，似乎操了不該操的心，因此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他的想法是對的，一定要把企業做大，沿海改革開放，日新月異，自己抓住機遇也是可以做大的，而且現在政策不是很完善，改革開放也是摸著石頭過河，鞋山湖紡織的機會以來了，全國人民的機會來了，誰抓住了誰就會站在成功的高地。

經過幾年整治，鞋山湖紡織廠也有了一定的規模和名氣，步子再大點，就像鞋山湖裡行船，弄不好就翻了，市場弄成了「百慕大」，那就得不償失了。這個弄潮者，總是要付出常人難於想象的付出，又要擔得起常人難於背負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