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步成詩
見方仲永走過來,相貌端正華貴中年大叔嘻嘻一笑,說道:「方郎君,在下姓曾,這是我老師,複姓歐陽。」
齙牙老頭略一躬身,微微一笑,「方郎君請坐。」
方仲永心裡嘀咕,哪有這麼託大的,報名不報姓的。
「歐陽公,曾先生,早上的一飯之恩,還沒有認真的謝過。」方仲永拱手說。
齙牙老頭淡然一笑,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方仲永,說道:「剛剛可是聽你說『我有詩,你有錢嗎』。老夫沒錢,但是有酒有菜。你要誠心謝我,那必須要以詩詞相謝。」
方仲永不禁一怔,他的人前顯聖任務不算完成,老頭來助攻嗎?
這時有人起鬨,說道:「好啊,好啊,歐陽先生,就讓這小子用詩寫吧!」
「我們也要看看方郎君是否真有才華,能不能寫出比超剛才《浪淘沙令》的作品?」
「對對。方郎君,你可不要像以前那樣濫竽充數,寫一些『泯然眾人矣』的玩意。寫好大家一起來看,看完咱們再決定是否給他一杯美酒。」
方仲永一眼掃過去,這些是以前嘲諷他江郎才盡的傢伙。
「方郎君,歐陽公在此,你好好寫一首應景的詩詞,休要口出狂言。比如你剛才的《浪淘沙令》,用在你自己身上,你覺得合適?」
說話的人身材魁梧高大,相貌堂堂。
方仲永心裡冷笑一聲,他也認得這人,是金溪縣令程灝,偽君子一個。
別人只是質疑他的才華,他程灝直接否定了他的詩詞和人品。
這些人中,沒有幾個好心眼的。
曾子固哈哈一笑,說:「方郎君剛剛樓下寫的一首《浪淘沙令》詞,讓我意猶未盡。接下來一首,不限命題,你隨意發揮。」
方仲永看到曾子固說話,下面還有些準備擠兌他的人都收斂了,看來他和老頭是個人物。仟仟尛哾
歐陽老頭隨和的微微一笑道:「方郎君的《浪淘沙令》頗有希文公之豪放詞風。全詞通篇敘史論史,實則以史托今,蘊含郎君致君堯舜之心,布局巧妙,令人回味無窮。」
「這首詞經您老這麼一點評,我恍然大悟,確實寫妙啊,令人回味無窮。歐陽公點評的精彩。」
程灝擠出虛偽的笑容恭維歐陽老頭,然後又轉向方仲永。
「方郎君,歐陽公一句點評,夠你名揚四海的了。你還不抓緊機會,再接再厲,再寫一首不輸《浪淘沙令》的詩詞。」
方仲永暗暗皺眉,這小婢養的怎麼回事,還在給我上眼藥。
「出色的詩詞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哪裡隨隨便便就能寫出。」歐陽老頭搖搖頭說道,「方郎君,你接下來寫的詩詞,能有這首詞7分功力,老夫敬你一杯。你要是今天寫不出來,可以先記下,但必須敬老夫一杯。」
方仲永覺得歐陽老頭還是挺夠意思的,都忘記挑頭的也是他。
寫首詩也不難,關鍵是腦子裡詩詞太多,他都不知道該選哪一首。
方仲永拿起桌上一個空酒杯倒上,說道:「晚輩先敬歐陽公一杯。」
「方仲永寫不出來。」
「他露怯了。」
「果然是江郎才盡。」
「之前的《浪淘沙令》是他寫的嗎?」
一群人議論紛紛。
看著一飲而盡的方仲永,歐陽老頭雖然端起酒杯,卻有些失望。
方仲永緩緩走向陽台,一步、兩步......七步,然後背對眾人念誦: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
君看古彝器,巧拙兩無施。
漢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
胡部何為者,豪竹雜哀絲。
后夔不復作,千載誰與期?」
歐陽老頭微微一笑,八字眉下一雙有些渾濁的瞳仁忽然閃現一道精光著,說道:「好詩!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句足以流傳千古!老夫敬你一杯。」
「七步成詩!」
「這首詩不錯!真的很棒!」
......
一時間整個大廳里響起陣陣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宋人愛風流,之前方仲永詩詞寫不好,他們鄙視。現在拿出這麼一首震撼人心的詩,立刻把他們征服了。
不少人都在為他鼓著掌,除了金溪縣令程灝。
「方郎君才學可比肩曹子建。」曾子固拍著手,笑眯眯的看著方仲永。
「這可不敢比。」方仲永笑道,真心話,系統在身他看不上曹子建。
歐陽老頭點點頭,招呼方仲永坐他身邊。
「郎君有真才實學,為何在介甫面前藏拙?」歐陽先生微笑問。
方仲永一咯噔,他眼睛滴溜溜一轉,搖搖頭,說道:「王相公的文章我拜讀了,他罵的對,是他把我罵醒的,不然我可能真的『泯然眾人矣』。」
歐陽老頭點點頭,道:「知恥而後勇,善莫大焉。」
直到月上中天,酒席才散。
「老師,我先扶您去休息,等明日天亮再起身回廬陵吧!」
曾子固扶著歐陽老頭進了客棧卧房。
歐陽老頭點了點頭,說道:「子固,這一路辛苦你了!你也早些歇著吧。」
「老師,我不辛苦。」曾子固給歐陽老頭倒了一杯茶。
歐陽老頭喝了一口,問道:「子固,你覺得方仲永怎樣?」
曾子默聽后,臉色有些微變,問道:「自比伊呂,狂得很呢。」
歐陽老頭喝口茶,嘆口氣,說道:「介甫不狂?東坡不狂?有才氣的讀書人,那個不狂?」
「老師,讀書人的狂,不是狂,是傲骨。他的狂,和東坡不一樣,和您也不一樣,倒是和介甫有些相似。」
曾子固說著,忽然想到什麼,「老師,您是起了愛才之心,又想收徒了?」
歐陽老頭搖搖頭,說道:「你說的對,我是愛才,但是不敢收他為徒。」
曾子固他急忙追問:「何解?」
「我老了,不想再鬧笑話。我和韓琦老頭當初還想收介甫為弟子,介甫把我們都給拒絕了,韓琦老頭子還鬧出個大笑話。我看『小匹夫』這狂放勁頭不輸介甫,那篇《方仲永》,將來要貽笑大方了,介甫八成是被這個『小匹夫』給耍了。」
曾子固聽完,頓時驚得合不攏嘴。
「不可能吧?我看這小子說介甫時畢恭畢敬。」
歐陽老頭冷聲道:「都是裝的。才華這東西,能憑空獲得嗎?」
「可是他不是支持變法嗎?為何要拒絕介甫的徵辟?」
歐陽老頭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能完全看懂這個『小匹夫』,明明支持變法,可寧願自污,也不願入介甫之幕。我們第一次碰見他時,他都快要餓死了。可見即能安貧樂道,又不忘天下興亡。」
曾子固輕蔑一笑:「我可看不出他安貧樂道,我只看到他要錢的時候臉皮厚的很。」
「那是他應得的。」歐陽老頭眉毛一挑,「你呀,還是臉皮太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