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勿忘我(2)
何發奎向前走去,打了個招呼。
杏子卻開了口:「你穿這身真好看啊!很英俊!」
「你穿這身也好看啊!就像我姐一樣很漂亮,很好看!」何發奎苦笑。
「長官,你要住店嗎?」杏子鞠了一躬。
何發奎先是咯噔一下,然後說:「不用了,你怎麼自己開店了!你爸爸呢?」
「我爸爸參軍去了,去太平洋和美國人打仗了!我們一開始都不敢開門,後來,士兵把我們家門撬開,把我爸爸請走了,說是發軍餉,待遇豐厚,從那以後就沒有回來過!」杏子眼神有些落寞。
「那你為什麼不回國啊!現在這個情況,你待在這也很危險吧!我給你點錢吧!」
「不用不用!我想自己賺些錢,交學費,回國學習美術,出來可以當個畫家!這句話好多年前就說了,可是總是實現不了!而且我一直在等人!」
「還差多少!我給你補上!」何發奎開始翻口袋,可是只翻到三個銀元。
「謝謝你,我想通過自己努力賺錢!在這裡,人們待我挺好,都樂意光顧我的店!回國以後我可能連店都開不下去,也被部隊征走了!哈哈哈!」杏子也苦笑起來。
兩個人的身份讓空氣苦澀起來,何發奎不想多說什麼,便離開了。
接著一回頭,說:「可以給我寫信嗎?我平常可能沒有時間來這!」
杏子沒有說話,但是嘴上一直掛著笑,頭就像啄木鳥一樣點著。
可是這一切卻被隔牆的耳朵聽到,飯館里有一個日軍特務,他打算利用杏子做點事情。
三日後,何發奎的住所寄來一封信,寫著:何君收!
打開一看,清秀的筆跡,沁人心脾的語言:何君!你是否相信世間有種不可思議之物,叫勿忘草,傳說將其碾碎,灑進熱湯,攪拌入口,可以忘記一切煩惱!我向來是不信這些妖怪之談,一朵平凡小花能有什麼作用。昨日我買來碾碎,和水咽下,結果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可是今日我感到害怕,因為我已經忘記昨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了,我不記得我早晨吃什麼了,不記得今天來了幾位客人了。怎麼辦?望指教!
何發奎看著內容,噗嗤一下笑出來,回信寫到:見字如面!你的字真的好漂亮!你說的那個勿忘草我也買了,就是平平無奇的一朵小花!但是不要隨便吃,不衛生,容易害病!至於你忘記了那些事情,我只能說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也不記得昨天早晨吃什麼了,甚至今天早晨吃什麼我也不記得了!難不成有人給我拌了勿忘草吃嗎?
「這小姑娘真是的,就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何發奎暗自笑道。
又過了三日,杏子再次來信,信中說:何君!今日我的情況更嚴重了,我今日起來恍惚中不記得我是誰,不記得我在哪裡,也不清楚自己要幹什麼!過了好久才緩過來,去醫院看了醫生,醫生只是讓我注意休息!我很擔心!
何發奎回信:勿急!要注意休息,可能你太累了,我得了空就去看你!最近幾日就不要開張了!
第二天,他提了點心,來到飯館,杏子一直在門口攬客,「杏子!這是給你的!」
「謝謝!進屋坐一下吧!」
「身體情況還好嗎?」
「前幾天身體不舒服,關了幾天門,現在好多了,就開門賺錢了!」杏子說。
「哈哈哈!以後不要隨便吃那些奇怪的東西了!」
「我只是著涼了點!不要緊的!」
「我是說不要吃什麼勿忘草了?」
「什麼勿忘草啊?我不知道啊!」
「看來又發揮作用了,
沒事,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何發奎的話讓杏子摸不著頭腦,但她顧不得多想,就招攬客人進屋。
「杏子!你什麼時候回國啊?」
「怎麼了?我想下個月初一回國,我的錢攢的差不多了,學費生活費已經付得起了。」
「沒什麼!隨便問問!你在日本還會想起我嗎?」
「何君也會講這麼酸臭的話啊!哈哈哈!」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看看這勿忘草的威力如何!」
「何君不想讓我走嗎?我...很喜歡何君的,如果你不想讓我走...」
「哈哈哈!沒有的!其實我也不太願意讓你走的,就是,那個...」何發奎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何君,我打算一周后閉館,你來找我吧?我想為你畫一幅畫,而且還有別的驚喜!」
「嗯嗯好!」
滿懷激動的何發奎回到了住所,今日,上級來了一道命令,上級派一個西洋醫生來這兒,他掌握著重要秘密,一定保護他出城,妥善安排!這位醫生叫史密斯,一周后就會來到這個縣城。
可是杏子就像提前探知到了信息,第二天,她給何發奎寄了一封信:今日我的情況愈發越發嚴重,我忘記好多事情,我不太記得你是誰,而且持續時間非常久!我聽說從外省來的史密斯醫生可以治療這種疾病。
一向警覺的何發奎覺得這不簡單,但他不願意相信杏子是敵方特務,可是種種跡象太詭異,為什麼一個弱女子失去爸爸還能呆在這裡好幾年?我已接到秘密任務,她馬上給我發信件?而且最詭異的是她一直在等人!是在等她的上級嗎?還說讓自己一周后見她,肯定是她也接到秘密任務,要暗殺史密斯醫生。
想到這,何發奎一股怒氣上升,他覺得自己被人欺騙,而且是被一個小姑娘欺騙。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狼被兔子咬掉了尾巴。
他打算將計就計,寫下:杏子!史密斯醫生一周后就要來!請來教堂這裡來,史密斯醫生到時會在這為你看病!
一周后,何發奎提前接到了史密斯醫生,並派人將醫生安全送出城去,自己穿上白大褂,掛上聽診器,黏上黃鬍子,帶著圓眼鏡,就在教堂門口等候著敵人的到來。
「何君!你在哪?我來了!」一個聲音嘶啞的女聲傳來。
「他不在這!有些事情不來了,你是要看病吧!」
「是的,醫生!」這個女人從背後掏出了槍。
「那你看看我是誰!」何發奎猛地跳起,踢掉女人的槍,掏出手槍抵著對方的腦袋。隨即,教堂后屋湧出幾個士兵,將對面這個女人擒拿。
「你不是杏子!」
「什麼杏子!我不是!」
拿掉女人的帽子,那是一個濃妝艷抹的風塵女子,眼睛小小的,鼻子塌塌的,一問,是個中國人,叫方虹,被日本人收買來竊取情報。
「把她帶回去吧!我要好好審問她!」
正是因為何發奎的機敏過人,識破了敵人的陰謀,順利完成了任務。就這樣,一次一次完成組織的任務,從戰爭熬到了和平。
「在那之後呢!姥爺就一直殺敵,見到小鬼子就殺,終於把他們攆出去了!這幫雜碎,長得還沒槍杆子高,心可是歹毒啊,利用同胞小姑娘害人!還有中國人也是有一大幫漢奸!都快亡國了,還幫著敵人辦事!」何姥爺講得激動萬分,吐沫星子亂飛。
「那姥爺,最後那個杏子怎麼樣了?」何宇總是找到新角度。
「人家最後回國了!」
「為什麼呢?您沒有赴約?放人家鴿子了?」
「會不會說話啊?」燕姐拍了何宇一下。
「別埋怨他了,那一天我們約好在飯館前見面,她要為我畫一幅畫,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跟我說,我心裡已經猜到了三四分,我就買了一條項鏈,一個木盒子,又買了點紅紙,親自包了起來!我開開心心地往飯館走,你知道一蹦一跳是什麼樣嗎?我跟你學學!」何姥爺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雖然緩慢,但是看得出來很開心。
「我走到飯館附近的一個角落,想讓自己的內心穩一穩,靜一靜,我遠遠望見杏子穿著白色碎花裙子,畫著美麗的妝容,帶著帽子,在畫板上畫畫,可是我開始胡思亂想,想了好久好久,我沒有去見她,我一直在角落裡等著,親眼看著她把門關上,把畫擺在那,又親眼看著她坐車離開。」
「啊啊?為什麼啊?多好的一段戀情啊?」燕姐感到遺憾,唉聲嘆氣。
「我是覺得那個時候,到處都在打仗,那時候非常吃力,根本不想電視上演的那樣,飛來飛去,把日本人關在中國打了好幾年又放回去,那個時候打仗死了好多人,每天就憋著一口氣把敵人殺死,我是中國人,她是日本人,我....我真的不想讓她捲入戰爭了!」
就這樣,在遺憾中結束了談話,晚上,何姥爺的卧室一直亮著燈,他從衣櫃里抽出一個畫框,那是用油紙包著的,何姥爺生怕被灰塵沾染,又給畫框裹了層塑料膜。
鄭重打開,裡面畫的是何姥爺自己,濃眉深目,高挺鼻樑,眼睛像太陽一樣亮。
從飯館門口拿到這幅畫后,何姥爺一直沒有把它丟掉,一直留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