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絕境

李春生等人帶著一營的部隊撤走之後，日軍當然不肯放過他們，大批人馬朝著他們追了過去。

歐陽毅等人希望鬼子兵們能夠全部離開，他們也好趁機逃命。令他們失望的是，鬼子顯然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

歐陽毅和三排的弟兄們剛才在山上跟日軍作戰，鬼子已經有了很大的傷亡，鬼子兵們對他們恨之入骨，當然不肯放過他們。

日軍的主力走後，他們還是留下了一個步兵中隊守在山下。由於地勢險要，日軍為了避免傷亡，他們也不發起攻擊，做出了長期圍困的準備，要將三排的官兵們活活困死在上面。

歐陽毅等人上山的時候，沒有做長期堅守的打算，因此他們沒有帶糧食，根本沒有辦法長期堅持下去。更糟糕的是，山上連水都沒有，如果不是他們隨身攜帶的水壺裡面還有一些水，就更加難熬了。士兵們中間還有四名傷員，他們只是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傷口會發炎、化膿，支撐不了多久的。

歐陽毅坐在一塊岩石上，班長們都圍了過來商議對策。

八班班長李金鎖今年23歲，河北保定人，能說會道，喜歡吹牛，人送外號李大嘴。

九班班長李修文上過高小，文質彬彬的，大家喜歡稱呼他為秀才。

李大嘴快人快語，搶先說道：「營長和連長他們真他喵的不是東西，咱們拼著性命，來幫助他們守陣地，他們卻扔下咱們跑了。如今咱們被小鬼子困在山上了，沒吃沒喝的，可咋辦呀？」

馬向前說道：「排長，咱們得趕緊想法離開這裡，否則的話，弟兄們撐不下去。」

李修文話不多，他想說的話也是這個意思，也就默不作聲，只是用眼睛望著歐陽毅。

歐陽毅說道：「咱們肯定是要離開這裡的。小鬼子守在山下，大白天咱們下不去，只有等到晚上想辦法突圍。長臉，大嘴，你們兩個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下山的路。」

馬向前和李金鎖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歐陽毅帶著李修文去看望傷員們。

在四名傷員當中，有兩個人的傷勢較輕，一個傷在肩頭，一個傷在左臂，情況不算嚴重。9班班副王永年子彈打在了大腿上，幸虧沒有打中大動脈，不過行動卻很不方便。傷勢最重的是7班的一名士兵高水根，子彈打中了他的腰部，傷了內臟，已經發起了高燒，人已經昏迷過去兩次了。

歐陽毅是頂尖的兵王，有著豐富的野戰生存的經驗，就是算在沒有攜帶醫藥的情況下，也能夠設法治療槍傷。可是這山上找不到他們所需要的草藥，他現在也是束手無措。

他取下了自己的水壺給高水根餵了兩口水，然後掏出了毛巾用水浸濕，敷在高水根的額頭上。

他對身邊的一名士兵說道：「就這樣，過一段時間給他換一次毛巾。」

歐陽毅也沒有別的辦法，這是目前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了。

他取出了幾顆子彈，把子彈頭插進了岩石的縫隙里，用手指來回晃動，不久以後，彈殼就鬆動了，他用牙咬著彈頭，用力從彈殼裡拔了出來。

他蹲在了王永年的跟前，說了聲：「兄弟，你忍著點。」說完就解開了他傷口上的繃帶，把子彈殼裡的火藥倒在了他的傷口上。

李修文取出了毛巾，讓王永年含在嘴裡，然後歐陽毅就點燃了火藥。

只聽「哧」的一聲，火藥猛烈地燃燒起來，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在空中散發開來。

王永年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滲出了黃豆粒大小的汗珠。

歐陽毅關切地問道：「兄弟，你沒事吧。」

王永年艱難地說了聲：「沒事，謝謝排長。」

歐陽毅檢查了他的傷口，隨後又給他重新進行了包紮。接下來他用同樣的辦法為其他的兩名傷兵處理了傷口。

不久以後，李大嘴回來了，他搖了搖頭，說道：「排長，東面和南面我都看過了，都是懸崖峭壁，下不去。」

過了一會，馬向前也回來了，他說道：「排長，北邊也是懸崖，不過不算太高，那邊的地形，有可能可以利用，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於是歐陽毅就帶了三個班長，來到了馬向前所說的地方。北邊的山勢依舊十分陡峭，幾乎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不過在距離山頂大約20米的地方，有一處突出的平台，上面長著灌木，再往下坡度趨緩，攀著岩石應該可以爬下去。往下是一道南北走向的山樑，如果能夠下到那條山樑上，繼續向北，沿著山樑進入前方的密林之中，應該就可以擺脫日軍的圍困。

歐陽毅等人又繞著整個山頂轉了一圈，也只有剛才北面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於是眾人就決定今天夜間從那裡突圍。

歐陽毅等人將士兵們的綁腿都收集了起來，他們仔細地檢查了每一條綁腿，挑選了那些完好無損的，用三條綁腿布擰成了繩子。

做好準備之後，大家就坐下來休息，保存體力，等待夜幕的降臨。

下午3:30。歐陽毅正靠在一塊岩石上打盹，突然被李大嘴給叫醒了。

他說道：「排長，不好了，鬼子們把咱們的路給斷了。」

歐陽毅等人沿著山頂轉圈看，除了西面封鎖上山道路的鬼子兵之外，其餘的三面的懸崖底下也出現了鬼子兵。就在他們打算突圍的那條山樑上，也出現了鬼子。

歐陽毅的視力遠勝常人，他看得很清楚，那裡有兩個班的鬼子兵，指揮官是日軍的一個少尉，他們還攜了一挺歪把子機槍。

三個班長看到這種情形，面面相覷，臉色蒼白，都露出了驚恐之色。

李金鎖說道：「小鬼子真夠狠的，把咱們的退路徹底切斷了。這可怎麼辦啊？」

歐陽毅十分鎮定地說道：「不用擔心，晚上再說。會有辦法的。」

他如今是士兵們的主心骨，他鎮定樂觀的態度感染了眾人，大家的心安穩了一些。

夜幕終於降臨了，已經兩頓飯沒有吃的官兵們一個個飢腸轆轆，胃疼得很難受，就是想打盹也都很困難。他們眼睜睜地盼著天儘快黑下來，好找機會突圍出去。

孟衡山區是熱帶雨林氣候，然而今天也真是邪門了，竟然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天空明月高懸，能見度很高，如果從從懸崖上下去肯定會被日軍發現，人在半空中，那無異於日軍的活靶子，絕對是九死一生，或者說十死無生。

歐陽毅等人整整等了一個晚上，天上竟然連一塊雲彩都沒有，始終找不到突圍的機會，只好放棄了。

第二天終於下起了雨，可惜的是，此時是白天，他們無處躲藏，身上都被雨水澆透了，士兵們飢腸轆轆，十分難熬。

他們從早晨就開始盼著天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一天的時間彷彿一年那麼漫長。

下午5:30，李修文過來說道：「排長，高水根不行了。」

歐陽毅急忙過去查看，就看到高水根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脈搏基本上也已經感覺不到了。

歐陽毅給他餵了兩口水，呼喚道：「水根，醒一醒，一定要堅持住啊！只要過了今天晚上，就能把你救過來。」

高水根在歐陽毅的呼喚下，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掙扎著摸出了存下來的三塊大洋，艱難地說道：「排長，我不行了，俺家的地址您知道。如果你活著回去的話，把這些錢交給俺娘。」

歐陽毅握住他的手，安慰他說道：「水根，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能把你救過來。」

高水根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就雙目緊閉，腦袋歪向了一邊。

歐陽毅和士兵們儘管身經百戰，見慣了死亡，可是心中依舊十分悲傷，忍不住潸然淚下。

夜深了，依舊下著小雨，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歐陽毅等人開始行動了。

就在這時，山下突然響起了槍聲。子彈是朝著山上打來的，懸崖峭壁被子彈打得火花四濺。三排官兵們下山的道路被封鎖了。

李大嘴忍不住說道：「排長，不好啦，咱們的行動被鬼子發現了。」

眾人也都面面相覷，眉頭緊鎖，心裡都感到了一陣絕望。有人嘴裡嘟囔著，頹然坐在了地上，一個膽小的士兵甚至小聲地哭泣了起來。士兵們的士氣一下子降低到了冰點。

馬向前一向沉穩，這時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有些擔憂地問道：「排長，小鬼子徹底封鎖了咱們下山的路，這可怎麼辦啊？」

歐陽毅沒有出聲，他朝著山下仔細地觀察著。

歐陽毅的冷靜感染了眾人，大家不再出聲，默默地注視著他。

歐陽毅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回過頭來對眾人說道：「不必擔心，鬼子並沒有察覺咱們突圍的企圖。」

聽到歐陽毅的話，眾人的情緒好了一點。

李金鎖問道：「排長，你怎麼知道鬼子沒有發現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