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中）

貳拾玖（中）

【懷特星，光陰倒流像】

雷伊同戰友們站在雪地上，面向是無數邪靈的埋伏圈。

沒有雪落。只有無盡的嚴寒。

這場面對雷伊來說很熟悉。但他始終是沒有向戰友們說過他的感覺，有些東西終究還是深深地都埋藏在心裡了。

到最後自己也不願要記起來。他在心中自嘲般笑笑。

你還是在逃避吧。一直都如此。

可現在他更想清楚布萊克究竟答應了威斯克什麼，這樣的局面不擺脫不過同等於羊入虎口。

——必死無疑。

此刻誰都沒有作聲，這樣的戰場竟是一片更加寂靜沉默。

流轉的雲海捲動起巨大的漩渦，又迅速地散開，這天地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刻意阻止它們前行。

阻止與否都是順其自然罷。

「總之，想辦法逃離吧。他們的力量並不算強，但凝聚時的防禦幾乎無懈可擊。或者試試攻擊時找弱勢，只要有一個突破點就夠了。」布萊克低言道，他異常清楚，這種平靜只是蓄勢待發的風暴。正如他所想。

「但願吧。」雷伊轉過身，望了望戰友們，又將目光投向邪靈大軍，咬緊了牙關，

「這一戰很重要，無論對手有多強大，我們絕不能輸！」

他是這麼說了，可同時心中油然而生的卻是另一種感受。

——贏是為了生存。無把握的戰爭無異於用生死作賭注。

在畏懼？畏懼什麼？死？

「放心吧，就算是輸，一樣戰鬥到底！」蓋亞拍了拍雷伊的肩膀，笑道。

這樣的話語更像是一種慰藉。或者有那麼一瞬間他就真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我到底怎麼了…明明知道不該如此

——卻偏偏就是這樣想了。

無人知曉他所想的一切，無論是當初站在他身旁的戰友，還是如今在看著這倒退的一幕幕的眾人。

沒關係，無極限戰鬥，無止境路途，能夠回家即可，只願是一切如初同一如既往……

——活著就好。

「戰神聯盟，這次不會有那麼僥倖了。」威斯克懸浮在半空中，藍火將他的全身包裹住，邪靈大軍就緒的能量聚集在黑暗似乎是滿天星斗。

這些星斗無限地鏈接起來，彷彿是無數的星陣，沒有所謂的突破口，撲面而來密集的黑色光束，堪比帶著攻擊性的天羅地網瞬間襲來。

戰神聯盟竭力抵抗，卻難以抵禦住由數千百的弱小所形成的強大。他們都錯了，錯估了這樣的力量了。

要……輸了么？雷伊的心顫抖著，神情異樣地慘白。

不管如何，也要戰鬥到底。

「繼續！」——雙重暗影！——量子絕滅波！——石破天驚！

惟他一人凝望著一切。

為什麼，如此努力都得不到勝利。

隨著數聲巨響，硝煙散后一目了然的勝負。

——戰神聯盟慘敗。而他還是沒有攻擊，望著倒下的朋友，竟不知所措。

是怎麼了？

「雷伊……」布萊克輕呼著，再無力氣去戰鬥。

「呵，戰神聯盟，不過如此。雷伊，就剩下你一個了啊，束手就擒吧。」威斯克冷笑著，望著雷伊，說道。

「快…給我走！」蓋亞用最後的力氣大喝道，「你作為領袖，不能夠讓戰神聯盟完敗而歸！」

「我…」

「你蓋亞爺爺我能搞定，你再婆婆媽媽這場戰鬥輸了全賴你……你走了我們就能贏，快走！」

雷伊竟躍起，飛速地返回赫爾卡星，然而複雜的心情使他不敢回頭望。

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還在逃避，為什麼又在逃避……

廢物…只會逃避的廢物！

這一刻他終於是意識到，一切都不會再想當初了。他甚至已經忘記了，最開始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這樣拋棄你們，為了這樣的團隊，奉獻生命，值得嗎？」威斯克平靜地望向蓋亞和卡修斯。

「這是我們的榮耀…輸贏都一樣，怎會不值得，不要以為你就這樣贏了…」「石破天驚！」「量子絕滅波！」

蓋亞和卡修斯站起身來，用盡最後的力量凝聚成極大的光流，迅速向邪靈大軍衝去。

威斯克只是站在原處，平靜若水。布萊克衝到他面前，擋住了蓋亞和卡修斯的攻擊。

「布萊克你…為什麼……」卡修斯木然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

「抱歉…是我將你們引到這裡的。」布萊克低聲說著，「我早就做好了自己的決定，大概雷伊他什麼都沒跟你們說。對不起，卡修斯，蓋亞。」

「我是贏了。我一開始，就贏了。但還不夠，你們給邪靈組織畫上的失敗的侮辱，我威斯克，往後會一一奉還給你們，分毫不差！」

一聲令下，全部的光流充斥了整個懷特星，剎那，狼煙遍地。

呼嘯的風聲尚未停止，枯枝在暗夜裡搖曳著。雪地上凝固的血液紅得刺目。

布萊克凝然地看著面前的戰友，那顆燃著熾烈的復仇火焰都心瞬間沉了下來，他未曾想過自己要面臨這樣的畫面。

一切的一切都為時已晚。

「布萊克，這次多謝你了，往後，邪靈組織隨時歡迎你。做好你的選擇吧。剩下的殘局交給你。」

威斯克掠過他身旁，發話道，隨即帶領著所有的部下撤離了懷特星。

這顆充斥著嚴寒的星球。

少年獨自一人跪倒在雪地上，望著已經冷到窒息的戰友，竟不知怎地就落淚了。

他這才明白自己從未有過什麼堅定不移的抉擇。

「他贏了…抱歉…」

良久，他看似平靜地站起身來，抱起屍體，一步一步地走向漆黑的洞穴。

赫爾卡星上雷雨交加。

雷伊艱難地走進大殿，全身濕盡。他低著頭，沒敢看師傅一眼。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他更清楚結局究竟是什麼。他不敢面對任何人了。

可事到如也只好祭奠。

事到如今後悔還是頹廢都沒有用。

「師傅，我…」他支吾地說著，想要懺悔些什麼，但最終仍然是難言，「我回來了。」

「嗯。」大祭司僅是淡然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對他這樣的狀態表現出過多的反應。像是意料之中。

「我…去休息了。」他將頭低得更低，目光凝視著地面，朝著殿內走去，近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去說話，又同時抵抗著自己的思想掙扎。

反正他明白，將一切都說出來不過是受到懲罰而已。

「師傅，我…做錯事了。」在拉開房門那一刻，他轉過身來，側著目光。

聲音是愈發地微弱。

「我把大家都…害死了，我一個人…逃了出來。」

他難以獨自承受這一切。

「我知道了。這些事，你自己一個人想想吧。」竟是沒有任何波瀾的答語。更是沒有任何錶態。

雷伊將房門關掉。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突然就很想笑了，看著黑暗裡鏡中的自己，幾乎完全看不清的鏡像。

那番簡短的傾訴彷彿就是冷笑話，冷淡的答語更像是一種極端的嘲諷。沒有責罵，沒有關心，只有蔑視。

以幾百萬掌聲給你的諷刺！

「對不起，是我錯了…」

「可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到了…我會對我所做的一切負責……」

「讓我死了也好…」

黑暗中一道電光閃爍起來，直直地擊碎了他所直視的鏡面。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沒有我，你們就贏了啊…」

「廢物…」

他惟是融入這現實，深陷這現實，為的目的卻是逃避現實。

——創造戰神聯盟是為了什麼……為了生存？

——背叛他又是為了什麼？還是生存？

——沒有人會來可憐你

——也不再需要了。我不過是個千古罪人而已。

他大笑著，然而一瞬間所有的神情都收斂起來。

「可是到底為了什麼……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

「生存……？」

龐大的黑暗中，一切都在沉睡，所有的聲音都只是睡夢中的夢囈。

除黑夜本身以外從未過任何東西能夠擊碎這場夢。

再也打破不了這深夜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