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叄拾)
懷特星。
結束的全部畫像都已至此,卻仍然未能從這一切中找到一個謎底,甚至於,連準確的方向都沒有。
靜止的白雪和黑壓的蒼穹,在無形的能量罩下彷彿是巨大的陰陽球。
「太突兀了…完全沒有用。」
木木收起岩石碎,暴雨所致的濕潤氣流殘留在本身乾冷空氣中使得他不禁冷顫起來。
「我想該找雷伊和布萊克,或者能從他們口中找到一些答案。」瑞爾斯說道。
「沒有用,不論知道與否,他們都不會說的。」
之後所有人都沉默著,抬頭望向積壓的烏雲,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這麼容易便能夠尋到答案,那麼也不需要有那麼多事情發生。在所有的事情之內,之間,甚至是之外,都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全部聯繫在了一起。
自然社會及認知文明等因素構成了世界。
在此之內,之間,之外所發生的一切息息相關的事物構成了生活,命運和痕迹。
但生存是一切的原則。
對於生物而言,一切行為都為了存活,甚至連同某種慾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千百年來無人知道死後的【世界】。
但死是對於現存世界而言最大且最完美得毫無瑕疵的解脫。
寒風將枝葉吹得吱呀作響。
雪白的領域裡,洞穴內仍然不斷地涌著冷風,卻交雜了某種怪異的聲音,甚至是白霧。像是有什麼東西分裂了。
它在顫抖。大地也隨著顫抖。
「這是怎麼了?」時空之零望向洞穴,疑惑地喃喃著,她知道身邊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總之無論發生什麼,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夠擅自闖入。」索蘭特尚還記得很清楚,涇雪當天對他的囑咐是絕對性的。
「索蘭特說的沒錯。現在唯有找其他路徑了。幫我個忙吧各位,我需要知道,有多少人身上會有類似傷疤的非先天印記。」
木木又拿出一根糖,撕開包裝紙淡淡地說道。
黃金沙漠,白日。
墨綠的眸子在天光下平添一分神采。雷伊凝視著面前的涇雪,臉上卻沒有任何神情。
很久很久就沒有再見,先前見到是什麼時候他記不清了,畢竟自己面前是華貴的已逝冰皇族後裔。
「我是第三法則,虛無性。」涇雪走到他面前,淡淡地笑著。彷彿蒙娜麗莎的微笑那樣神秘。
「你想做什麼?為什麼要將我送到這個地方,又指引凌天來救我?」雷伊冷淡地說道。
「我的職責是要讓所有法則都呈現,所以我不能讓你死。」涇雪答道,「另有是因為,你遺忘的一切,我都記得。」
他的目光逐漸柔和起來,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直視涇雪。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真的逃避不了了。
除了天空同大地,這片沙漠太空了。但已經足以讓空地上稀有的生命都顯得微不足道。
鷹鳥的長鳴在無盡的風沙中凸顯出來,暴風逐步開始形成。
其實剛一開始什麼都沒有,不過是隨著時間概念的推移而至的狂和暴。
「告訴我答案。」雷伊轉過身,同時傾聽著逐漸靠近的聲音。
「我不知道答案,生存不需要答案。最終你會明白一切的,」涇雪突然頓了頓,接著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不明白,涇雪,為什麼是我?」
「因為只有你能夠。沒有應不應該,只有能不能夠。」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法則?生存歸生存,為什麼一切都像是被命運鎖鏈囚禁住那樣,究竟是為什麼?又是為了什麼?」
雷伊深吸一口氣,雙眼直視著遠方。
「其實什麼都沒有。法則只是一種形式,事實上,讓你知道法則和不知道法則都是一樣的,十三法則的認知和感知讓你感到程序化了,當你身陷其中一無所知時,身邊發生的一切對你而言仍然是命運,仍然是謎,甚至如同神跡。」
語罷,無人再想要說下去。
他茫然地看著前方,眸子里映出一片金黃。他想去驗明些什麼,在自己腦海里所形成的對這個世界的全部認知中尋覓些什麼。
印象最深是那顆他一生堅守的機械星球,還有與他出生入死的四位戰友。
其實全部都是過去。
可他仍然是忽略了什麼,在其中究竟有什麼是他從未有注意過的。
他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赫爾卡星,那明明是那麼多人的家?他為什麼要幫他人守護他人的家,失敗后全部的責怪都又在他身上。
雷伊仍然沒有注意,也從來沒有注意。
這就是涇雪所說的法則不過是一種形式的說法而已。而那些東西沒有形式,因為生活本身就是一種形式,而你不知道。所以在你身陷其中時,就再也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了。
他的視線中,金黃色的沙地上,出現了巨大的捲風,真正開始在大地上肆虐。
它的時間概念旅程就此打住了。
無關緊要,是誰創造了一切,同樣會結束這一切。
【由我帶來的重創,誰能阻擋】
風沙遮蔽了視角。
彷彿是萬馬奔騰之勢揚起的滾滾海浪。洶湧澎湃而至。
「你可以離開了,去繼續執行你的職責。」雷伊單手擋著風沙,淡淡地對身旁的涇雪道。
「我目前的職責就是讓你離開這裡,帶你去另一個地方,所以該走的是你啊。」涇雪平靜地一笑,若無其事地看著面前的風暴。
「法則救人?這可不像什麼生存之道…」他疑惑地看向涇雪,問的同時已準備蓄力戰鬥。
明明早就已經難以出力了,力量流失的速度因剛才的攻擊明顯加快。
沒關係,反正也是為了生存,我也算是遵守這所謂的生存法則。他如此想道,咬緊牙關,心中冷諷地一笑。
「當然,怎麼會。我沒說我能救你,你應該很清楚,距離是打敗它的最好方式。」
涇雪不緊不慢地說著,「放心吧,接著走就好,何必浪費氣力?暴風由無數的清風聚集而成,讓它們聚集並運動的是時間,最終讓它們消散的,同樣會是時間。」
雷伊不禁一怔。
他沒有走,也沒有再作任何動作,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低沉地問道。
「那你為什麼要我留在這裡?」
「因為【陣】的打開,需要施陣者的性命。凌天是創造這個陣的人。我知道你不願意的,但是你必須去那個地方。」
「你…」雷伊喃喃著,卻找不到任何別的辭彙去反駁。於是他轉過身拚命地往前跑。
他想要去制止凌天,一定要趕在凌天到達之前,他只是不想要再看到有人犧牲了。
看的有夠多了。
涇雪站在原地,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在大漠中消失了。
時間概念還在繼續,三維世界中四維的一切都不會被阻止。
凌天快速地走在大漠中,眼前已經能看見那道他一直尋找的曙光,一片綠色的樹林。這是殘留的唯一景象了,這裡本該是一片森林。
凌天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去面對死亡這一事實,畢竟活也活了那麼久了,曾經一度是找不到自己生命的目的。
「反正我最後想要做的也就那一件事了,生死也無所謂了…」他對自己說著,仍舊向前方前進,「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樣了。」
漸漸地凌天的腳步慢了下來,直到他停在樹林面前,陣上發出一種明亮的光芒,整片樹林如處於沙漠之外,沒有任何受影響的跡象。
陣內彷彿是無盡的生機。
「凌天!…不要開陣,你會死的!」雷伊喘著大氣,迅速地朝他奔來。
「少我一個世界又不會塌你又不會死,你活著就行了,擔心個什麼,記得你答應我的。」
凌天沒有回頭去望,只是展開雙翼,用余剩所有的力量和餘生的生命將這個陣無限擴大了。
剎那是布滿了沙漠,所有的沙礫都被植被覆蓋,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窮盡之林。
「凌天…」雷伊拚命呼喚著,繼續朝著那個方向跑去,但他仍是遲了,森羅萬象的天地遮蔽了他的視野,一道巨大的白光將他帶回原處。
剩下的可選三扇門。
周圍已是堆積到一般的白羽和覆蓋了半邊天的門。
「涇雪,他沒有犯錯也沒做任何事,為什麼要讓他死!」
——我早就說過了,沒有應該不應該,只有能夠不能夠。
——你不是改變者,雷伊,你改變不了什麼,你也無法替代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什麼都不是,我就該去死。」
——你沒懂我的話,你還是在逃避。沒有應該不應該,只有能夠不能夠。
「大道理聽的夠多了,可是一個人都救不了…能有什麼用?你的話廢的跟我自己一樣。」
雷伊單膝跪倒在地上,沉重地低著頭,睜大瞳孔企圖要將眼淚抑制住,但沒有用。
其實悲傷的是什麼?情誼?
不過是良心上的一種譴責和對事情的逃避方式而已,哪裡有那麼多矯情的情誼可言。
他似乎又聽到了什麼。
「我知道了。這些事,你自己一個人想想吧。」
……
「……你活著就行了,擔心個什麼。」
活著,還是活著。
生存,還是生存。
——說的也對。
——反正現在沒有人會可憐你,這樣的狀態對你不利,在別人看來只是你矯情而已。選擇吧,時間不多了。
他忽地沖自己一笑,隨即吃力地站起身來,看著面前顯示出字幕的門。
「赤紅之血」「洪流之源」「天災之舉」
事到如今也只好祭奠。
自己什麼資格都沒有,又何必強求些什麼?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然後就承載著那些希望戰鬥下去。
battle,直到終極——
【天災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