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叄拾壹）

【第七星系迷夢山莊】

當布萊克和威斯克重新走入這煙霧繚繞著這片祥和的凈土，似乎是進入了一個最現實的夢境。

隨著一個面具人的帶領，他們走進一間屋內，真正是見識到了赫爾卡星的強大科技。但誰都沒有打算要去使用任何一樣科技產物。

漫漫長夜中行雲如流水而過，時而見月，時而又能見星，卻從不見星月相明。

少年倚在窗邊，只在木桌上點燃了一支蠟燭，藉助燭光凝神地注視著自己在地板上的影子。

輪廓之內都是深黑的，他自己都看不清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到底是什麼。或者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要像是深不可測的黑洞。

突兀間半窗被寒風吹開，燭光熄滅了，煙霧陸陸續續從窗外飄入室內，如夢似幻地勾勒出模糊的人的輪廓，須臾便散。

他看不懂什麼，但又似是看懂了，有一種難以言訴的感覺充斥在他的內心深處，交雜著一種積蓄的仇恨。

「那個叫雷伊的怎麼還不來。」威斯克頗不耐煩地埋怨著，「真有夠麻煩。」

「你就這麼想知道那個光明守護者的事？」他冷淡地接道。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格雷斯星的往事么？布萊克。不過我想更有趣的，會是那個赫爾卡星啊。」威斯克應道。

「我當然想知道，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害我的親人。」

他想殺了面前的人。

可同時他更加迷茫了。

「我要為她消滅所有的光明，和你父母給我的種種失敗的恥辱。」

「她是光明守護者，你卻要為她消滅光明，不可笑嗎？失敗和恥辱都是你自找的。」

「如果她可以融入黑暗的話，她就不會死，她就能夠拯救她的光明了。」

威斯克將自己隱藏在暗夜裡，心中問著自己些什麼，那些不可觸碰的雷區，終於還是成為了禁錮他自己的鎖鏈。

「就算你喜歡她，你拿她的借口來傷及無辜，那也是應該的嗎！」少年怒了，染紅的眸子直直瞪著威斯克。

他沒有辦法去理解威斯克，完全沒有。他只知道面前這個人殺了他的家人，殺了他的兄弟。

「我知道你恨我。我並不是喜歡她。我也知道沒有人了解我，更沒有人願意理解我。罷了吧，布萊克，沒有必要。我們之間除了戰鬥和仇恨以外，其他一切的話都只是徒增無味。」

平靜的語調和平和的語速。

威斯克不是對她產生了愛戀，他清楚自己由始至終都沒有，但是威斯克可憐她，他是何等幸運可以看著一切簡簡單單地置身事外，她是何等悲哀要對著黑暗說光明。

是她給了威斯克最大的人性光輝，是最偉大的，責任，善良，希望，包容與愛。

可同時也是最深的黑暗社會，是最悲哀的，痛苦，虛偽，卑微，絕望與恨。

布萊克無言了。已經不清楚究竟該如何去分清怎樣的對共錯。這些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麼？自己與威斯克的仇恨，雷伊在生死邊緣地極度掙扎。

可是沒有仇恨，就不會有今天的布萊克和威斯克，沒有如此的執著，雷伊亦不會活到今天。

銀白的月光將整個室內逐一修飾點綴，地面上的倒影縱橫交錯。

散著藍色炫光的空間點如同一顆巨大而深邃的眼眸，僅僅是直視著前方的什麼。雷伊看著它，輕笑一聲，沒有將目光轉向福克斯少年，僅是問他道：

「進去會怎麼樣？」

「不會怎樣，這個空間點可以帶你到他的住所。」福克斯少年看著他，淡然地答道。

「…」雷伊似乎是入神地看著，深邃的綠眸中同樣倒映著這樣一個藍色的眼睛，突然他輕輕一躍，躍入了空間點內，「很抱歉，我沒有時間了。」

「那我也阻止不了啊，你硬要這樣的話，那就一個人闖吧。」福克斯少年平靜地看著眼前毫無波瀾的空間點，隨後緩緩地轉過身去，走向他最開始所處的書桌，彷彿方才沒有任何事發生過。

少年說的一點無錯。阻止得了行為，卻無法阻止思想，一切由思想同慾望引致的言行，在無限變數的情況下又如何阻止。

他所見是一片光亮，整個世界都是純白而靜謐的，除了他手中緊握的赫爾卡星記事本，四周圍再沒有任何東西，只有茫茫的一片白的顏色，似乎他所身處的世界只是一張三維白紙。這是可怖而駭人的光明。

雷伊緩慢地行走著，也不清楚哪裡是盡頭，甚至是自己走到了哪裡。

他只覺得自己曾經來到過這裡。

那也毫無關係了。只為了自己存活這種事情，也更不需要再去奢望些什麼。

活著就好吧…哪怕是行屍走肉？

可惜活著不是生存。但是活著，是為了生存。

「你是誰？」一片空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聲音，他聞聲轉過身去，看向眼前不知何時出現的人，應了一聲。

「我是赫爾卡星的守護者，雷伊。您就是…赫爾卡老前輩？」

「沒想到那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會有人以這種形式來找到我。既然是守護者，是出了什麼事？」赫爾卡笑了笑道。

「前輩，赫爾卡星不久前被毀滅了，由於我的緣故，甚至還影響了整個靈界的氣候現象。」雷伊低著頭，壓沉了聲音道，「是我無能，我…」

「與你無關，雷伊，這是他們自作自受。」赫爾卡收斂了笑意，截斷了雷伊的話語，目光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記事本，「當年的赫爾卡星人，若不是太過於依賴科技，也不會造就他們的弱。」

雷伊突然沉默了。

他沒有去翻閱過那本記事本，但是他知道，是還算挺早就知道了，並且異常清楚裡面的所寫的一切。

他無法可想，沒有任何定義去給自己下。

現在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赫爾卡星人，明明那場戰鬥自己就這麼逃避了。

生存沒有錯。但是損人利己是錯了。這些定義自相矛盾，還怎麼分清黑白是非。

「赫爾卡星的能源核心同無盡能源除你以外，還有一個人會擁有，我想他會給你的。至於你的力量和氣候，也不過只是連鎖反應，我會助你，能不能做到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赫爾卡星的生命核心與你息息相關，以你成功強化后的力量是足以讓它復原的，但是…」

赫爾卡見他不語，並沒有要將往事再提及下去，「你僅僅只能復原那些遺址，那片土地，那些非生命的東西而已。那些精靈，已經全部都死亡了。」

他不禁一怔。

他最終還是沒能夠全部都挽回。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空白的世界里，無數金黃色的光點隱隱閃爍在雷伊身旁，彷彿是在匯聚著什麼，逐漸形成更大的光亮，緊緊包圍著他。

那是力量。僅屬於佼佼者的力量。

「多謝前輩。我一定會守護好赫爾卡星。」他始終還是沒有敢抬起頭來，那雙墨綠的眼眸里儘是失意。

「只有你自己能幫自己。不需要向我承諾，雷伊，我還想問你一些問題，就在這個夢裡。」赫爾卡將雙手輕輕搭在雷伊的肩膀上，「你會恨赫爾卡星人嗎？」

「不會，我自己也不過如此。」雷伊輕輕地搖了搖頭。

「身邊的種種現象很震驚吧？」

「是，就像夢，離奇得不真實，死人怎麼可能會就這樣出現，那十三個法則，個個都深不可測，我無法理解。」

「如果沒有法則呢？蓋亞和卡修斯是時空之零用她的力量替你創造的幻象，布萊克是木木用力量回到過去改變了結果，替代品是一個相對應的詛咒力量，時間進展的快慢，空想論，真假論都只是極大範圍的催眠術，涇雪只是一位無軀體的靈體預言家。你是不是就能夠接受了？」

「這……」他驚愕地喃喃著，「您怎麼會知道…」

「別驚訝，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空白的世界里不斷回蕩的聲音刺入他的耳內，他的思緒也如同這世界，一片白色，皆是茫然。

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他分不清了。

「大概…是吧。前輩，我並不想與您探討太多，我只想在我還有時間之前，將我的爛攤子收拾好。」他終於抬起頭來，直視著赫爾卡。

赫爾卡點了點頭，金色的權杖憑空幻化，僅是輕輕地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無形的痕迹，巨大的風沖盪使雷伊無法睜眼。

「你會是一位很優秀的守護者的。」漸漸消失的世界，他看不見而只能耳聞，赫爾卡的聲音緩緩傳來，但同時也低聲地喃喃了最後一句，

「但也只能是守護者…而已。」

他沒有聽見。

他只是下意識用手擋住狂風的襲來，直到風平浪靜，才將眼睛睜開來。

一片熟悉的湖水，身後突兀間落地的光芒響徹雲霄。

茫茫暗色中一道極大的疑似閃電的光芒劃破夜空，轟然落地，同時也將一切的寂靜都打碎。

街道上突然多了不少人，緊接著，幾乎所有人都起身同行，陣勢如同一支鬆散而龐大的隊伍。

布萊克朝窗下望去，不禁皺了皺眉，喃喃道：「不會是雷伊出事了吧。」

內心是極大的不安感，這個詭異的地方由始至終沒能讓他完全信任過，甚至是那些荒唐的法則。

「無論如何都有必要去看看。」威斯克看了布萊克一眼，邁開步伐走向門外。

布萊克僅是緊隨其後，警惕地打量著路上被煙霧繚繞的一切，耳畔是一片紛紛攘攘的議論聲。

「UFO？」「不會是猴腮雷吧…」「呃，什麼來的…」

「忽見天上一火鏈，好象玉皇要抽煙。聽我的沒錯，這是煙頭。」「哥們您就是張宗昌吧？」「不我是他的超級粉絲。」「真是逆了光了這又是什麼鬼…」

「這些是…方言用詞？」布萊克略為疑惑地喃喃自語道。不清楚走了多久之後，人流停止了前行，正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

布萊克同威斯克迅速在人群中擠向前，福克斯少年與雷伊以及一位面具人站在湖畔前，身旁是一個不算太深的坑洞，明顯是精靈的力量加上高空墜落的重力造成的。

坑洞中躺著一名女子，黯淡的力量光芒還在她的四周環繞，卻是在墜落前早已昏迷的狀態。

在威斯克擠到最前排，視線能夠看得見眼前的坑洞中躺著的女子，突然愕然地愣在原處。暗夜裡他無法完全看清女子的臉，但他知道她是誰，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各位稍安勿躁，這既不是UFO，不是猴腮雷，也不是張軍爺的煙頭。還請各位回去休息，我們會處理好一切。」

福克斯少年話音剛落，又是一片喧嘩，隨後所有人都懶懶散散地往回走。

「原來不是啊，我還想今晚發博呢…」「沒意思，我還想發基友圈呢。」「我還想放pp空間呢。」

「呵，當年赫爾卡星這幫只知道網路科技的傢伙。」福克斯少年淡淡地冷哼一聲，看向威斯克，「你放心，她暫時沒有死，而你也救不了她。」

面具人隨即帶領另外幾個人將坑洞中的女子救起，抬進了湖畔旁的一所類似於科學實驗室的地方。威斯克回過神來，轉身看向福克斯少年，只是手稍稍似乎想要抬起來，但又很快就松垂下去。

他沒有發話。卻是很快地朝著那間實驗室飛奔了過去。

布萊克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同時也走了進去。確乎感受到了什麼，那名女子身上強烈的光明力量。

而竟然是無法可想，更加是不知所措了。

「雷伊，跟我來吧。格雷斯星的事你插手不了。」福克斯少年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雷伊，平靜地說道。

「她是什麼人？」「極限的光明之域的，光明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