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 獵手

貝納爾多是一名年輕而叛逆的魔族。

他雖然生於聯合王國王城伊奧萊塔，是脫離了魔鬼們控制的「新魔族」，但卻厭惡那裡的勾心鬥角和日漸嚴重的學閥鬥爭。因此，在母親在一場法術實驗事故中去世之後，就離開了魔族們控制的聯合王國西部沿海，在由亞人部族控制的東部內陸遊盪，憑藉白銀階的實力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遊俠。

說是遊俠，但乾的活其實和傭兵們差不多，獨來獨往也主要是因為魔族的身份很難找到固定的隊友和夥伴而已。

半年前的某一天，他遇上了一支走私團隊，一支由他的遠房親戚、尚在魔鬼們的血契影響下的「舊魔族」組成的走私團伙。眾所周知，舊魔族在大陸上可以說人人喊打，大多是強盜山賊之流，但這支團隊表現出了迥異於尋常印象的高文化水平，就像是……就像是和他一樣在伊奧萊塔接受過正統的教育一樣。

好奇之下，他現身與走私團隊的老大交流。

那是一位老者，他自稱在西海岸做了一輩子地下生意，這次他親自帶隊走的這個單子雖然體量大，卻不值什麼錢。他看出來貝納爾多是個不安分的——哪個安分的新魔族會出來做遊俠？因此他告訴了貝納爾多一個秘密，他說，在遙遠的東面有一位大人物願意為魔族帶來全新的可能性，讓他們不再受到永世血契的束縛。舊魔族們合力在黑森林中開出了一條道，已經許多人口和物資都運到那裡去了。

貝納爾多將信將疑，但他終究沒能壓住對於那個未來藍圖的好奇心，以自己的實力為倚仗，加入了這支不賺錢的的走私商隊。

在黑森林中一走就是三個月，但當他得以面見眾多舊魔族口中的「那位大人」，聆聽他的教誨，親眼目睹過他所展現的「奇迹」，貝納爾多心中的所有懷疑便都煙消雲散。

他開始百分之一百地相信這位大人能夠帶領魔族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尋回星墜之前的榮光。

兩個多月來，在那位大人給予的指引、賜予的充沛資源和名師的教導之下，他感覺自己的實力又獲得了突飛猛進的增長，但此時與那個「任務目標」的交手又開始讓他忍不住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個傢伙……究竟是哪來的怪物！」

凝聚全力的一劍斬向那個正被另外兩名同伴牽制著的金髮男人，這一招是來自古代精靈帝國的秘傳，喚做「紫雷劍」，乃是令生命力量與魔力效仿雷霆之力的正負陰陽相合，生出少見的雷靈之力，兼具速度與力量，大氣與狠辣，如今的魔族早已失去了這一式魔劍的傳承，只在南方的精靈第二共和國中有所流傳。

無論那位神通廣大的大人是如何得到習練這一招的法門，又慷慨地將傳承交給自己，貝納爾多自從開始休息這一式魔劍以來，就感覺到這們絕學與自己絕佳的相性，進度堪稱一日千里，時至如今，他已經有了讓大多數黃金階也不能硬接下這絕技的威力的自信。

但是身處這樣的絕境，那個金髮男子卻表現得「不緊不慢」，只見他一個肘擊頂飛右側試圖鉗制住他的魔族武道家，然後又在左手發力，將以崇山之勢砸下的巨型戰錘硬生生推了回去，接著又以右拳在掄大鎚的魔族壯漢的胸口來了一記狠的，駭人的勁力甚至在壯漢倒飛而出之前便透體而出，掀起爆炸般的波動。

轉瞬之間掙脫控制，擊飛一個敵人，又將另一個打得半死，男人才施施然轉過身來面對貝納爾多自背後斬出的一劍，

簡直就像是，他身處在正常的時間中，而圍攻他的眾人都被放慢了一樣。

「但即使如此……」魔劍士以無比的專註操控著揮劍的軌跡，斬出最完美的弧線，「你也已經來不及應對我這一招！」

沒錯，即使是維克，此時也沒有了躲閃或是卸去這驚雷一劍的時間和空間，所以，他直接伸手抓住了電掣而來的劍刃。

這一劍確實非同凡響，甚至擊破了自接近完成的技之極中自然顯現的神通，那覆蓋在維克手中的光之壁，真正斬近了他的血肉之中，但強弩之末，魔劍的軌跡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在貝納爾多的驚駭之中，自己極盡升華的爆發一斬，無論是雷霆絕技的威能，還是魔力加持的力道，都彷彿泥牛入海一般被那隻鮮血飛濺卻仍然紋絲不動的手掌徹底吞噬，甚至於自己的身體也在一瞬之間被奪去了所有的動能，陷入極靜之中，只有衝鋒揮劍帶起的狂風仍在前進——但也緊接著在撞上如礁石般屹立的金髮男子后被迫分開。

「這不對吧！」魔劍士完全陷入了凌亂，「同是白銀階，還沒有靈感的氣息，即使是傳說中的『玄冥』也不該能做到這種事，他又不是沒見過！隔壁訓練營那個人族教官就會一手……」

思緒戛然而止。

在一瞬間的對視之中，貝納爾多在對手的眼睛中沒有看到緊張、戰意或是興奮，而是一絲流露出來的……好奇？僅僅一瞬間，自心底生出的恐懼就壓倒了驚駭，「這個怪物，莫非根本沒有使上全力嗎！？那他究竟是要……」

心中隱隱生出明悟，忽然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的魔劍士被維克甩飛了出去，印在了一處斷壁之上——短暫的戰鬥之中，這一片在千年時光中仍然隱隱保存完好的街區看起來已經和先前探索的斷壁殘垣的村莊差不多了。

而維克只是輕輕抖了抖手，掌心中被雷霆之魔劍斬出的傷口便恢復如初，然後對最後幾名尚未被打垮的負隅頑抗者發起了衝鋒。

而這一切，都被撐起護盾和偵測法術，時不時對倒在地上但還未完全失去戰鬥力的敵人補刀的格蕾蒂娜看在眼中。

「靈能術士都有這樣的恢復力嗎，是直接以靈能取代了生命能在循環系統中的作用？」

若有所思之中，侯爵千金不緊不慢地以法術之手對從牆上脫落下來之後，還想要踉蹌著爬起來的魔劍士補了一掌，將他徹底打暈過去。

而此時，最後的三個魔族也被維克一拳一個打成了「三灘」，他們本就是這支小隊中實力最一般也最混子的幾個，不敢沖在最前所以被留到了最後。

於是，十一名白銀階組成的小隊，至此便宣告全滅。

簡直就像是一頭兇殘的鯊魚闖進了小池塘的魚苗里一樣，格蕾蒂娜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這樣失禮的想法，這一場遭遇戰也讓她對維克在白銀階範疇內壓倒性的強大有了更多的認識。

「這一波打完了，但是到現在為止，感知範圍之內沒有發現有其他動靜。」維克率先開口，「也不知道其他人是看到了但是打算敲敲靠近來看看情況，還是這個遺迹大到他們根本沒能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抑或是最糟的，他們和我們被困在了不同的遺迹里。」

他嘆了一口氣。

「不過，無論自己人有沒有被吸引過來，我們整出這麼大動靜肯定吸引到了更多敵人的注意力，接下來的場面，可能不是我一個人能全拉住的了，格蕾蒂娜小姐，你準備好了嗎？」

「嗯，我已經準備好了。」侯爵千金做出了肯定的答覆，右腕上的手環還原為法杖的姿態，落入手中，數重被動法術隨著這件珍品的喚醒加持在她身上。

稍作探查之後，兩人繼續向著感知之中一股數量適中的敵人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