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敢吐個試試?!」
到龍恩寺的時候到晌午了,太子的馬車走在最前頭,一到了地方,沈韻殷勤地為太子掀開了帘子。
「昱哥哥先下。」
這獻殷勤的心思,昭然若揭。
太子聽到她這麼喊自己,就感覺頭痛。
見他一下馬車,沈韻也利落從馬車裡鑽出來,趕緊退到了後頭。
這會兒其他皇子公主的馬車都還沒停下,自然也沒看見太子的馬車鑽出來一個女人。
但站在太子邊上的小盛子驚在了那。
怎麼回事兒?
太子馬車裡頭多了這麼大一個人,他怎麼沒瞧見!
「殿......殿下。」小盛子趕緊認罪討饒,算是明白為何一開始會有那般吃人的眼神。
「行了,收拾去吧。」
太子卻沒放在心上,大步朝寺廟走去。
小盛子鬆了口氣,忽然有些慶幸還好是沈韻,要換作別人,太子早發怒了,何會忍著這一路呢。
龍恩寺住持早早在門口迎接太子,知道陛下沒來,問候了一句,「老衲見過殿下,陛下最近身體可還好?」
太子謙謙略還一禮,解釋道:「父皇感了風寒,不便出行。」
到底是在宮裡悶壞了,一下馬車后,各個皇子和公主們都撒歡跑進了寺廟裡,身後的行李也都有各自的宮人搬了進去。
唯獨沈韻沒有,她今日是一個人來的。
方才去找五公主的馬車,五公主和六公主已經跑去玩了,她便自己抱著包袱往裡走。
主持在殿前向太子交代完祭祀事宜,便也要進去,一抬頭就見前面的石階上,沈韻拿著好幾個包袱,吃力的往上爬。
沈韻的那包袱不小,肩上背了一個,手裡抱著兩個,又穿著過腳踝的長裙,爬起台階又看不見路,她走得異常小心。也很慢。
太子嘖了一聲。
好歹也是個千金小姐,怎得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就她那纖細的胳膊腿兒,看起來能有什麼力氣。
太子正準備喚小盛子,尋了一圈就見小盛子已經在上頭忙活。
罷了。
太子抬腿往上走。
沈韻累的臉通紅,見到太子來了,一臉開心:「昱哥哥你來幫韻兒的嗎?」
雖是這麼說,但沈韻覺得周昱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這個要求可能有點兒過分了。
沈韻忙道:「殿下先上去吧,韻兒一會兒就好。」
太子的手頓在那:.......
什麼叫柔弱?
他看起來很柔弱?
太子一把抓過她胸前的兩個包袱,綳著臉邁步往上走,然後扔到了小盛子的懷裡,語氣不耐,「給她送過去。」
沈韻還愣在那裡,眨巴著眼睛。
她剛才好像,也沒有哪句話說錯了啊……
.
行完祭拜儀式,已經傍晚了。
到龍恩寺的第一天,不能生火,只能吃冷食,祭拜那些死去了的人,第二日方可可去山中遊覽踏青。
所謂冷食就是素齋生吃,基本上都是一些涼拌野菜,又涼又澀口。
嬌養慣了的皇子公主們吃的時候也都是一副極難下咽的模樣,唯有沈韻坐在角落默默吃完了。
五公主勸她,「沈韻,隨便吃吃就行了,這些生冷東西,你胃不好吃多了晚上肚子疼。」
沈韻不甚在意的笑笑,「沒事,吃一頓不會怎麼樣。」
雨停了半個時辰,又下起來了,沈韻的目光暗了又暗。
她有要祭拜的人啊。
而且每年都吃,不早就習慣了。
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走光了,沈韻放下碗筷,一抬頭髮現隔壁桌的太子也剛吃完。
沈韻朝太子行了禮,無言走開了。
沒有先前的嬉笑胡鬧,一副安靜端莊的模樣,倒讓太子有些不習慣。
陛下讓沈韻來龍恩寺,是因為沈修今年不在,沒人陪她,故而讓她一起來了龍恩寺。
可是正因為哥哥沒有在身邊,沈韻才會越發感覺心慌。
那場夢對她來說,太難接受了,以至於每次想起她都覺得快要喘不過氣。
沈韻從吃完東西后一直在房間沒出來,她的胃一直不好,從來不能沾丁點兒的冷食,一沾必是要疼上好半天。
她這會兒肚子疼的難受,躺在床上都難起。
五公主自是知道她這會這般,便直接去找了太子。
「皇兄,借你太醫用用。」
太子挑燈夜讀,沒抬眼,「你要來做什麼?」
五公主道:「沈韻呀,她都疼的在床上打滾了。」
「怎麼了?」太子放下書。
「她不能吃冷食,每次一吃肚子必然會痛上半天,但這次比以往還厲害些,想讓你的太醫去瞧瞧。」
太子應下。
可太醫隨著五公主去了一刻鐘不到便折返了,太子問道::怎麼就回來了?」
太醫回道:「沈姑娘不願讓下官看病。」
太子本不想理,但他又聽見太醫心裡頭的話,【那姑娘明明疼的都打滾了,就因為喝湯藥會對去世的人不敬,不看看病,唉……真是個孝順的姑娘。】
太子手握著書卷,皺起了眉毛,目光落在對面漆黑的房間里。
她真是個死腦筋。
還想把自己折騰死了。
孝不孝,敬不敬,會因為她吃了熱食就不敬不孝了?
自己身子都不顧了。
太子冷聲喊了小盛子,「去給她煮葯。」
小盛子回答的很快,「是,殿下。」
過了幾刻鐘,小盛子端了葯送過去,正要敲門,太子先一步把們推開了。
小盛子燃了屋內的燈,太子走到沈韻的床邊。
沉沉的棉被下,小姑娘緊緊閉著眼,雙手拽著被子,額頭全是細細的汗珠。
沈韻很疼,疼的她快要暈過去,也發起了熱。
迷迷糊糊地,她便又想起了從前和那個夢境。
六歲那年冬至,她爹還在,沈韻冒著大雪在城門口等著雍州回京的軍隊。
她爹走在最前頭,黑金鎧甲,威風凜凜,一把把她抱起來,「爹爹的韻兒比男子還要堅強,凍紅了鼻子都沒有哭。」
沈韻昂著脖子道:「爹爹是將軍,韻兒也要像爹爹一樣勇敢,不能哭。」
後來西戎幾個部族突犯,年節前軍隊又回了雍州。
沈韻在家裡和哥哥守完歲,宮裡便傳來消息,沈大將軍遇襲了。
沈韻沒有哭,她走到她爹的書房,平靜地在裡頭待了好幾天。
再後來她長大了,哥哥去了北征。
去之前,哥哥拉著她的手,「咱們韻兒一定要嫁給這世間最好的男兒,一定不要受欺負了,乖乖等哥哥回京。」
沈韻乖巧點頭,畫面一轉竟是哥哥慘死的樣貌。
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她在褚府日日以淚洗面,在知道哥哥是被害死後,徹底崩潰。
沈韻憶著這些畫面,嗚嗚地哭出了聲。
「沈韻。」
太子站在床邊喊了沈韻好幾遍,沈韻嘴裡卻一直喊著,「爹......」
「哥哥.....」
見她病的都糊塗了,太子乾脆坐下,把人給扶起來,手掐著她柔軟的後頸,看向身後的小盛子,「把葯拿過來。」
小盛子忙端過去,太子接過葯,不太溫柔地把葯倒進沈韻的嘴裡,一點一點往裡灌。
沈韻想吐,嗆了幾口。
太子語氣冷幽幽地在她耳邊,威脅道:「敢吐個試試?!」
沈韻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喊她,那語氣好凶,本就很傷心,聽見這話她更難過了。
委委屈屈地再不敢有什麼任性的小動作。
她顰著眉,眼角還溢著淚珠兒,乖巧的不敢再出一聲兒,好像是被誰欺負,她都能默默忍受。
讓人心頭無端一突。
太子喂完葯準備走了,豈料沈韻失去支撐直接躺到了他的腿上,緊緊抱著太子的腰。
太子霎時僵了僵身子。
皺起眉看下趴在腿上的人。
小盛子自覺垂著腦袋不敢看。
恰巧,五公主端著另外一碗葯也進來了,見到這畫面,眼睛都直了。
愣在那眨巴了幾下眼睛。
放下藥,趕緊拉著小盛子退了出去。
誰說她皇兄是修道的和尚來著。
分明是沒遇對人嘛。
瞧瞧這不是,很上道。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