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近乎無限透明的純黑色

時近午夜，雨勢突然加大，漆黑夜空中，電光不時剪出烏雲的影子，空氣中彌散著霉腐之氣和淡淡的臭味兒。

辛如鐵挨個兒扒完窗戶根兒，有用的信息不多，騰上房頂，決定回房。正欲滑向另一側，眼角膀胱猛然瞥到一個雪白的東西。

轉頭看去，竟是一個身高三尺的光頭小孩兒在屋脊上蹦跳，嘴裡還輕聲念著順口溜：

「房子寬

房子長，

房間大小不一樣

左一跳

右一跳

好像青蛙跳水塘。」

邪乎。

有趣！

辛如鐵大搖大擺走過去，雙手環抱胸前，歪頭看著他跳房子。

小孩穿著略顯寬大的僧袍，快跳到頭時，膝蓋給衣角抻了一下，身子斜斜的失去平衡。

「呀——」一聲驚叫，歪歪扭扭，眼見就要摔在房頂，辛如鐵彎腰，伸手就去抱他。

殘影晃眼，小孩生生擺回原位，兀自拍著小胸口，喘氣道：「嚇死我啦。」

這身法令辛如鐵又奇又好笑，俯身問他：「小和尚，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玩，也不打傘？」

小孩自顧自整理衣衫，彷彿眼前並沒有一個魁梧青年，也沒有人跟自己講話。

離近了，辛如鐵才發現，雨水落在他僧袍上，就一粒粒、一團團滾落，根本無法打濕那衣服。

「這還防水僧衣呢，大荒還有這技術？」

正尋思著，那小孩又有奇怪舉動。

他不玩遊戲了，沿著屋脊慢慢走動，低著頭，左看一會兒，右看一會兒，嘴裡念念有詞。

「39，白色，無用無用。」

「52，青色，湊合湊合。」

「24，赤色，可惜可惜。」

「19，赤色，太可惜了。」

「19，紫色，煩死了，怎麼這樣。」

「60，白色，唔。。。。。。」

「75，黃色，浪費浪費。」

。。。。。。

就這樣，說著莫名其妙的數字和顏色，小和尚漸漸走到了屋脊盡頭。

辛如鐵跟在後面，聽得一頭霧水。

忽然，那小孩轉過身來，學著他的模樣，歪著頭，拖著手肘，捏著下巴，微微皺眉問道：

「大哥哥，為什麼你是近乎無限透明的純黑色呢？」

辛如鐵蹲下身子，平視著孩子反問：「小朋友，哥哥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小和尚伸出纖細柔軟的小手，穿過雨水，探出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面頰、鼻尖和眉毛，然後張開手掌，輕輕撫摸側臉，嘻嘻笑道：「好刺好刺，你臉上有小螞蟻。」

「那不是小螞蟻啦，是鬍子茬，不咬人。」

「可我看不到你嘛，你真奇怪，為什麼你會是透明的黑色呢？就像，就像。。。。。。」

小和尚仰面看著雨夜，想不出合適的喻體。

「別人呢？你都能看到？」

「啊？嗯，那當然，他們。。。。。。我剛才一直在念啦，你都沒聽到么？」

「聽到了，聽不懂。你到底是哪的和尚，這裡有廟么？」

「廟？什麼廟？沒見過，對啦，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問題，反倒問起我來啦，哼~」

小和尚掐著腰，嘟著嘴，皺著眉頭，一副半真半假的生氣模樣。

「哈哈，小朋友著什麼急，哥哥回答不了你的問題嘛。我膚色雖然不白但也不是純黑色，全身穿的倒是黑色衣服，可也不透明啊，

你叫我怎麼答你。」

「可我看到的你就是我說的那個樣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哩。呀，壞了，你不會不是人吧，咦~~好可怕，嚇死我啦~~」

小孩子又並著腿、摟著肩膀，做出一副怕鬼的模樣，但是臉上都是笑意。

辛如鐵沒有吭聲，又湊近去看了看他的眼睛——

眼白上有縱橫交錯的黑色條紋，像是沒完全展開的漁網，越靠近虹膜越密集。

淡金色的橫瞳，圍在純透明的虹膜當中，眼底似有點點繁星在閃爍。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類的眼睛。

大概是從沒遇到過的某類畸變種。

「怕甚麼，我不怕你，你倒怕我，你可比我奇怪多了。」

「大哥哥，我哪裡奇怪了，嘻嘻嘻。」

大雨傾盆，穿個防水僧衣，在屋檐上跳房子，睜著獸類才有的橫瞳四處尋摸，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誰更詭異還用多說？

辛如鐵還要說些什麼，懷裡突然震動起來。

「時間就到了？這破鏡子，就不能多用一會兒。」

他探到懷中，拿出銅鏡，見它嗡嗡抖個不停，鏡面急速水波化。

嘩啦

紅背包破水而出。

辛如鐵當空抓住。

「呀——人販子，要抓我啦，溜了溜了~~」

就背個包的空當，辛如鐵再找人，只能看到客棧下，石板路盡頭，白白的光頭一閃隱入岔道。

「喂，別跑。」

太奇怪，太詭異了，辛如鐵好奇心大盛，飛身下房，風一般追蹤過去。

岔路口，路牌前，他無法確定小和尚去了哪邊。

朝那個頂著路牌的殘破人形踹了一腳，掉了一地蜈蚣、螞蟻、蝸牛、雜蟲。

「王八草的，誰！」

「你大爺，看沒看到一個小孩，八九歲，光頭，穿得跟和尚一樣。」

「看到你媽的奶子光光的。。。。。。」

嘭

辛如鐵一腳把那爛臉踹在泥牆裡。

「到底往哪邊跑了。」

「操你個鱉孫養的花柳小雜。。。。。。」

又是一腳，踢掉半口爛牙。

「作孽，欺負老人家，不得好死，那邊，往那邊去了，哎喲。。。。。。」

最後又一腳，直接把他踢進夢鄉。

辛如鐵沿著所指的上坡路追去，一盞茶的功夫，果然看到熟悉的、白花花的一團亮光。

「喂，小和尚，跑什麼，哥哥有好吃的。」

那小孩聞聲扭過頭，看的方向與辛如鐵所處位置有所偏差，像是盲人的反應，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壞人才拿好吃的哄小孩哩，鬼才信你。」

說完，踏著奇妙的步法，眨眼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辛如鐵爭勝心大盛：還能跑不過一個孩子？

快到拐角時，突然聽到側面傳來小和尚的驚叫聲，心下著急，一擰身，速度加倍，旋過街角，看到前方貼牆站立的孩子，閃身到他旁邊，問：「怎麼了？」

「五，五，五猖神！」

「五常？大荒也有這個，哪。。。。。。」

話音未落，天空霹靂閃過，瞬間照的街道一片雪白，現出前方路中一出異象：

石板路中，站著一頭青灰皮大毛驢，驢上立著一焦黃皮土狼狗，狗上立著一隻豁耳橘貓，貓上立著一黑羽大老鴰。

它們都長著變形的人臉，朝著辛如鐵，咧出了裂面的利齒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