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東方

明面上，每個勢力都有一至多個家族，他們構成其成分，掌控其手足，由自己來判斷是否有更新的必要，就像修羅堂的五大家族，浮屠塔的雙塔，劫宗的一眾聯盟，東方家的地位要凌駕於他們，石頭門作為明面上的公正判決機關，內部卻並不如表面那般純潔，石頭門由東方家一家獨大，由上至下都佔據要職。

但自從一位天才出世，徹底改寫了東方家的獨大，那一代的因陀羅，徹底擺脫了東方家的掌控，徹底清洗了石頭門，變革驅客制度，使東方家徹底沒落，與之相對的，是石頭門的聲名遠揚。

「而這一代的因陀羅，不知道出身哪裡，完全對不上修羅堂那邊的阿修羅，一個人最容易被打敗的時候，就是他的無敵之姿還沒有建立的時候，而你的任務，就是幫助東方家，重新掌控石頭門！」

「聽明白了嗎？東方鈴音？」

「唔唔唔」聽得打瞌睡的東方鈴音猛地調整身形，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旁邊的東方茗璃醒得更晚，甚至因為少了東方鈴音的支撐，她直接摔到了地上，臉上還是一副模模糊糊的表情。

今年，東方茗璃11歲，東方鈴音9歲，兩姐妹是東方家的旁支的一條，因為關係過於疏遠，平時的補貼很少，兩姐妹聽自己父親講歷史也都是找個乾淨的草地就完事，父親是個碌碌的人，為了一頓飯，他可以四處彎腰，為了一點錢，他也可以丟掉尊嚴，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他已經認命了。

但上天給了他希冀，他的女兒東方鈴音自小就展現的非凡的天賦，絕對能進去石頭門，至於成為領軍的因陀羅，他沒往那方面想，這一代的因陀羅天賦超絕，即使是在他手下工作，也是一份極好的差事，那樣的話，所有人的生活都會變好。

東方茗璃揉著眼睛慢慢支起身，睡眼惺忪地看著同樣睡眼惺忪的東方鈴音，兩個小女孩都沒憋住，燦爛地笑了起來，只剩一個皺著眉面色不快的父親，東方茗璃絕對不能拖了東方鈴音的腳步！

「茗璃，你怎麼當的表率？！」

東方茗璃抿了抿嘴，什麼都沒說，她確實天賦不佳，熟悉也和父親妹妹截然不同，她是雪，雪能幹嘛呢，東方家是冰之一家，冰才是正統的屬性。

東方茗璃默默起身，離開了這裡，去雪山裡找些柴去了，當然是肯定找不到的，他也是通過這種方式離開罷了。

見到姐姐的離開，東方鈴音明顯有些不滿，嘟著嘴皺著眉說「還不是你講得太無聊了！什麼歷史，擺明了沒人聽嘛」

被女兒教訓了一番，父親尷尬地賠笑著，撓了撓頭，藍色的頭髮又連帶著扯下來幾根。

他想了一會「那我們去修鍊吧，你應該能承受了，一口氣突破到尊者吧！」

「我不想修鍊！」

「為什麼呢？不斷變強的感覺難道不好嗎？」

「可是我的頭真的很痛…」

………………………

東方茗璃還沒有走多遠，回頭偶然看見發著小火的東方鈴音和堆笑的父親，她的心情也變好了一點，多麼好的場景啊，果然沒有了自己的一頭白髮，兩叢藍發看起來要和諧地多…東方茗璃搖搖頭，她問過父親，她的白髮繼承自她的母親，但是她卻在很早的時候就死於了玄吞的霍亂。

東方茗璃至今沒有搞清楚，即使是家族的邊緣，也不應該會有玄吞出現，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出現了魔物卻沒人發現…

石頭門位於極北的端點，

東方家也是，綿延的山脈都是一片雪白，這裡的積雪常年不化，沒有一種會發熱的石頭，人們就只能燒些東西取暖，這就是東方茗璃正在乾的事情。

「小女娃，在找什麼呢？」聲音甜美中正，口氣卻是跟百八十歲一樣。

東方茗璃眼睛一瞪，趕忙把視線往上抬，這裡是東方家的地盤，以自己的地位，無論見誰都得行個禮。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誤入這裡，沒有冒犯的意思…」東方茗璃緊閉著眼睛，雙手合十作揖道。

「別那麼拘謹嘛，小女娃，張開眼」

聽到這句話，東方茗璃才慢慢地睜開眼，一個滑稽的雪人映入眼帘，製作者似乎還特意畫了腮紅，卻讓雪人顯得更加滑稽。

「雪，雪人先生？」

「叫姐姐…」

「雪人姐姐」東方茗璃趕忙改口。

「嗯」雪人發出慵懶的女聲，似乎頗為滿意東方茗璃的表現。

此時的東方茗璃確實一身冷汗，這明顯是個魔物啊，雖然審美有點問題但是會說話，起碼也是個玄吞啊！

想到這，東方茗璃手都有點哆嗦，顫顫巍巍地說「雪人姐姐…那我能走了嗎？」

「急什麼呢」雪人黑色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直勾勾地看著東方茗璃。

壞了壞了，東方茗璃手越發顫抖，這明顯不是好人啊。

「放心，我的真身被封印了，這只是一個化身罷了，出來散散心…」

封印？聽到這句話的東方茗璃沒有感到欣喜，反而越發害怕，在東方家和石頭門的旁邊，卻只是被封印，危險性已經難以形容了。

東方茗璃一聲不吭地跟著走路姿勢也很詭異的雪人，不知不覺就繞到了正在修鍊的東方鈴音和父親上邊，雪人一頓，眼睛又眯著看向東方茗璃，後者卻在一臉愁容地看著痛苦的東方鈴音，她知道這個世界的法則，修鍊會帶來靈魂上的痛苦，但她沒有天賦，沒有體會過，看著妹妹幾乎扭在一起的小臉，東方茗璃也覺得一陣心疼。

「她是你妹妹，你擔心她不無道理…」

「但是，你真的覺得，你是她的姐姐么？」

雪人的眼睛繼續收縮，已經快眯成了一條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東方茗璃警覺地後退了一步。

「我很討厭用問題回答問題，希望你好好觀察，這個世界啊，從來不單純。」說完，雪人從頭頂到腳尖，化為雪花四散開來了。

……………………

東方茗璃悻悻地回去了，寒風早就讓她渾身發抖，沒有撿到柴火不是什麼大事，再差的血統也是有一定的接濟的，沒有火石，乾柴還是有一點的，見到東方茗璃兩手空空，父親也是照例說了兩句，東方茗璃也照例笑了笑。

一連幾天，東方茗璃都在想那個奇怪的雪人說的話，她也試著去找到雪人，但是一連幾天上山都沒有見到她，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在那之後，又過了半年。

光界的年紀早就崩壞，但是東方家還是保留著過年的習俗，每年生態區的擎天水柱升起后的第三天，就是東方家的新年。

東方鈴音被家族挑走，送入石頭門，或許石頭門也有什麼定期的節日吧，留在父親身邊的東方茗璃哪裡見過如此豐盛的宴席，即使很多人都對著「宴席」嗤之以鼻，但東方茗璃還是大為震撼，她第一次嘗到了一種名為茶的飲品，茶葉的碎渣在水裡翻騰著，不一會水就變成了淺黃色……

父親則紅著臉在喝著劣等酒，看起來很是開心，大概是東方鈴音的緣故。

「你真的覺得，你是她的姐姐嗎？」東方茗璃突然想起這句話，於是抬頭看了看遇到雪人的那個山坡，如預料般一樣，那邊還是空無一物，但是東方茗璃並不喜歡吵鬧的氣氛，於是獨自走上山，手上仍然把著她的木杯子，茶水的溫暖也許是她在這極北最能依靠的東西了。

「雪人先…雪人姐姐？」

東方茗璃睜大了眼，先前在下面看的時候分明空無一物。

「多好的景象啊，你不想長久地擁有它嗎？」

「那會花很多錢吧。」

「我問你的是想不想。」

東方茗璃抿了口茶，從口中感受到的溫暖迅速蔓延全身，瞳孔閃了閃。

「我，應該是想的，但是吧」東方茗璃笑了笑，「以你的實力應該可以輕鬆看出來吧，我就是個沒有天賦的靈者」

「靈者我是感受出來了，但是沒有天賦，這又是誰告訴你的呢？」

「？」

「記得我說的話嗎？「你真的覺得，你是她的姐姐嗎？」」

「你到底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你和你所謂的妹妹，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東方茗璃目光有點獃滯「不對，為什麼？你在騙我！」

「東方家世世代代研究冰法，你這雪，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異端的你會被接納？你又為什麼會遇到我？你覺得，這兩者毫無關係嗎？」

東方茗璃好像明白了什麼，似乎有一團迷霧籠罩在她的前方，揮之不去的漂浮感，突然被雪人的一句話打破。

「他媽的修鍊方法不適合你，雪山十六重碑，沒道碑都是我的感悟，把手貼上去，體會吧，但這不會削減你的痛苦，等你變得足夠強，來山峰，我來告訴你答案。」

…………………

一晃，十年過去了，東方茗璃異軍突起，強地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但白髮飄動，更多的是質疑而不是讚歎。

一個聲音很快站穩了腳跟，並且迅速擴大。

東方茗璃是東方家秘密實驗下誕生的人類魔物混血種。

東方茗璃沒有反駁，她不想爭吵，她更喜歡動手，所有說話的人無一例外地被狠狠揍了一頓，這道傳言便是消散了。

十年是石頭門的一個周期，沒人知道這是哪一年，卻知道過了多少年，東方茗璃想要進入石頭門，日復一日的修鍊讓她足夠強大，但她仍然沒有去往山頂，她本能地意識到，有個巨大的事實就在那離，在此之前，她還想再看一眼她的妹妹。

她打進了石頭門，卻遇到了正好在的驅客首席，在他手裡討不到絲毫好處，首席卻沒有責備她，在了解了原因之後，出乎意料地把東方茗璃拉入伙，成為了見習驅客，要知道，驅客只在石頭門內招人，每死去一個驅客才會選出新的人選，這在外界來看，是一份殊榮。

此時的東方茗璃已經位於虛者的頂峰，驅客的首席能夠幾乎無視東方茗璃，無疑是已經到了道者的層次，首席有兩位，卻都反對東方茗璃進入石頭門，他們告訴東方茗璃，你應該還有事情沒做吧，去把那件事情了結掉，這句話很有用，即使是真的沒事的人，也會思考是否真的有事沒做，更何況她真的有事情。

東方茗璃來到了山頂，不知道怎麼回事，雪人大了一圈，身體也不是十年前那樣坑坑窪窪的。

「你來了，那麼我直說了」

雪人眯起了眼睛，就像十年前一樣。

「你是人類和魔物的混血，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猜到了。」東方茗璃負著手，面無表情。

「而我是你的母親，雪女，九成九的血統來自東方家內部不知名的血緣，剩下的，就是來源於我，因為我的特殊性，東方家便打起了進行實驗的念頭」

「你是眾多實驗中唯一存活的個體，卻因為太過弱小被拋棄，實驗也被終止，瀕死的你遇到了你那潦倒的父親，被他收養，騙你是他的女兒，因為實驗的緣故，高位者也放任你的存在，不想牽扯出這非人道的實驗，在對你進行了長達十年的觀察后確認，你是實驗唯一的成品，但是是廢品」

「你每觸碰一次石碑，封印就削弱一分，十六道封印都被你摸過了，我仍然被關著，但是終於可以干一些事情了」

「所有參與實驗的人全部都被我抹殺，我是，天災，雪女，不是小白鼠，上古大戰之前被封印，東方家不過是後來者而已」。

「石頭門有諸多秘密，我的存在也是被他們知曉，這一點，東方鈴音想必也是知曉，也許她不知道你有著稀薄的魔物血統，但在我脫困的時候，需要用盡全力，全力之下，力量不受控制，留在你體內的那份極其稀薄的血統也會暴走」

「你無法阻止我的脫困，我也只是告訴你，我會毀滅東方家，但不包括你。」

……………………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啊，茗璃」一身黑色的高挑女人走在東方茗璃身邊打趣到。

「姬月夜，你有沒有在某一刻，特別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啊，一直有…」

東方茗璃和姬月夜的談話就此結束，兩人無言地走了很久。

姬月夜是東方茗璃作為實習驅客執行任務的時候認識的人，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發色和自己一樣，少了分晶瑩，多了分淡藍，她的屬性是暗月，高貴的屬性，本人卻是常年一身黑，兩人都沒有朋友，於是自然成了朋友，或者說是談話的人。

不知何時，雪開始下了，東方茗璃猛地抬頭，她感受到了，雪女要破封的，體內有股燥熱的感覺，越是接近，越是燥熱。

對了！東方茗璃突然想起她那藍頭髮的「父親」，不能放任他繼續留在東方家，天災一怒，屍絕千里。

東方茗璃開始往回走，但越是接近，意識越是模糊，雖然還能保持清醒，但是她仍能感覺到自身的變化。

姬月夜就這麼看著東方茗璃一步一步往回走，看著白色的魔紋慢慢地蔓延到額頭，她笑了笑，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當東方茗璃醒過來的時候，雪女已經死了，天災級別的魔物隕落是一件大事，但東方家卻掩蓋了這件事，雪女只有在破封的瞬間達到了天災的程度，隨後氣息很快地萎靡，無數歲月的封印，再加上抽血實驗，她早就力竭了，她知道即使是沒落的東方家，也能拿下她這個地蛹，但她不會讓東方家輕鬆地度過這次災難。

東方家死傷大半，七成的建築都被雪女悔去，道者之上死去九成，僅剩兩人，道者之下死傷無數，元氣大傷，東方家遇到了第二次的打擊，徹底沒落。

東方茗璃的「父親」就死在東方茗璃的懷中，心臟被一穿而過，東方茗璃沒有記憶，她不知道是誰幹的，或許是自己，或許不是，但右手上已經乾涸的血跡悉悉索索地掉下，東方茗璃的思緒也被拉回現實，她額上的雪女魔紋因為本體的死亡慢慢褪去，血脈消融，東方茗璃不久后就會變成一個徹底的人類，一切都會有它合理的解釋。

也許上天真的很會把握時機，十年到了，東方鈴音回來了，修為大漲到虛者上位，而她卻正好撞見了這一幕。

「姐…姐姐？你殺了爸爸？」

「我…」

「他其實很愛你的，姐姐，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

「是了，是了，我曾經聽過這樣的傳言。」東方茗璃無神的眼睛終於看到了東方茗璃頭上慢慢消失的魔紋。

「你是天災，雪女！那我就必須殺了你！」

東方茗璃逃走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樣一種姿態逃離這個地方，東方鈴音沒有追上來，只是睜著眼睛，無神地打量著這一片廢墟和懷裡的屍體。

…………………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呢，小妹妹。」

「你是誰？」東方鈴音慢慢抬起頭，她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一身黑的女人。

女人揮了揮左手，一個圓形星輝陣突然浮現。

「我是神，你的神，你就叫我姬神吧。痛苦嗎，那就別抗拒，我會，安撫你的靈魂…」

「神……」

東方鈴音慢慢閉上了眼睛，一頭栽倒在地上。

「姬月夜，裝神弄鬼之前，起碼把袖子洗乾淨吧。」一個帶著大帽子的小女生就坐在黑衣女人的身後，一團奇藝的金屬液體浮在空中充當椅子的角色。

「哦呀，忘記了呢。」

姬月夜笑了笑，摔了摔右手，整條手臂都被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