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距離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五百碼外架著兩把狙擊槍,透過瞄準鏡,基安蒂可以清晰地看到穿著帝丹高中制服的毛利蘭的身影。
再近一點,只要她靠得再近一點,她就能用子彈射穿她的頭顱。
「這是什麼意思,Gin?」貝爾摩德站在一邊,她的身體放鬆,斜斜地倚在欄杆上。
「你大費周章地讓我們集合到這裡,就是為了殺掉一個小姑娘?而且據我所知,除掉歐洛絲福爾摩斯已經是波本的任務了。」
「……」
「你在緊張嗎,貝爾摩德?」略微的沉默后,琴酒冷漠地看向她。
「怎麼可能。」貝爾摩德挑眉,她攏了攏肩上金色的長發,立直身子,「我只是還記得上次的教訓。」
「那樣最好。」琴酒沒有和她浪費時間的打算,他收回視線,語氣一如既往的森冷,「有人告訴我,你在你的[Angel]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貝爾摩德卻並不感到驚訝。她動了殺心,但理智告訴她只有保持平靜才能勉強維持住現在的平衡。
「啊啦。」貝爾摩德笑道,「又是那位犯罪顧問的話嗎?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容易輕信別人的男人了?」
琴酒哼笑一聲,他既沒否認也沒肯定,只是說了句「動手」。
貝爾摩德愣住,從狙擊的角度看,毛利蘭並未完全暴露在視野里。
一槍。
基安蒂的槍口從毛利蘭身上移開,她對準了偵探所外的牌子,一槍準確地打斷了上面連接的鐵架。
這奇怪的聲響使得正在收拾酒瓶的毛利蘭頓住了腳步,她好奇地向窗口走來,整個人徹底進入狙擊的範圍內。
「等等,Gin!」貝爾摩德開口制止,「這和之前定好的計劃不一樣,如果要引出工藤新一……」
「死人一樣可以引他出來。」琴酒說,「開槍,基安蒂。」
貝爾摩德握緊拳頭,她的身體繃緊,幾乎是下一秒就要做出決斷。
但在那之前——
砰!
和子彈一同射出的還有突然出現的一顆足球,江戶川柯南將搖搖欲墜地告示牌徹底踢下,巧妙地擋住了基安蒂的子彈。
「柯……」
「小蘭姐姐!快回去!」江戶川柯南大喊,他的神色堅定,手腳冰涼得喪失知覺。
少年的臉和工藤新一重疊在一起,這使得毛利蘭有一瞬間的失神,而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照做了。
[信任]
站在暗處的歐洛絲注視著這一幕,聽見腦中的聲音這樣說道。
[人在某一刻總能抓住真相,重要的是他們是否願意全心全意地相信]
歐洛絲抬起眼,她冷漠地注視著子彈的掃射,一副完全不顧所有人死活的模樣。
江戶川柯南匆忙之間躲到了垃圾桶的後面,他蜷縮著身體,盡量躲避著攻擊。但這樣大的動靜已經引起了路人的驚慌,甚至連二樓的毛利蘭都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柯南!」毛利蘭叫了一聲,她的神色堅定,很快鎖定了子彈的來源。
出乎基安蒂的預料,這個與他們黑色的世界毫無關聯的少女一腳踹碎了玻璃,徑直從二樓跳了下來。她的動作很快,一隻手撈起垃圾箱背後的江戶川柯南,轉移到了另一處遮蔽物的後面。
「難以置信。」歐洛絲說,「組織的犯罪涉及各個行業,動作也比七年前大了不少,他們究竟在等什麼呢?」
國際刑警,FBI,MI6,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行動的時機。他們不願意攤上「濫用權力」的污名,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怎麼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因此將一批又一批的卧底送上了不歸路。
百里挑一的英雄就此死在無名之地,而所謂的正義在高處被烏雲籠罩,微弱得不值一提。
「證據。」安室透聽見她這麼開口道,「你們找不到證據的。」
歐洛絲的語氣淡淡的:「尤其是莫里亞蒂加入之後。要想抓住狐狸尾巴,就得先除掉他們的犯罪顧問。」
安室透皺眉:「這就是你策劃這次行動的原因?」
「當然不。」歐洛絲笑了聲,「吉姆從不畏懼死亡,他只在乎他的死亡會給我們造成多大的麻煩,而這顯然不是現在。」
「所以,他大概和我一樣,正待在哪個角落裡欣賞著他的傑作。」
歐洛絲說到這,看了眼時間。
「如果不能將他們一次性一網打盡,埋在土裡的根就還是會長出來。你也知道他們的總部並不在日本,不是嗎?」
美國。
安室透無聲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將事先編輯好的簡訊發了出去。
「歐洛絲。」他在歐洛絲走出黑暗的前一秒叫住了她。
安室透,不,也無用降谷零稱呼更為恰當。
「我知道你能看穿謊言,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撒謊。」
冷風吹起他的金髮,使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平靜與安寧。
「跳下來。」他說,「這不是交易。」
「歐洛絲,如果你要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
短短的一分鐘里,往往能發生很多事,也往往能制止很多事。
交通部的攝像頭被入侵,警視廳的網路徹底陷入了癱瘓中。調度中心對於接二連三的報警電話束手無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調動警力。
[歐洛絲消失了]
琴酒低頭,瞥了眼手機上波本的郵件。
畢竟曾經是他帶出來的人,琴酒比誰都清楚歐洛絲的能耐。
光是波本根本不可能殺了他,但畢竟是那位大人的命令,琴酒並沒有在明面上提出質疑的打算。
「你們好像找了我很久。」天台門被打開,連綿的槍聲停滯一瞬,又很快響了起來。
基安蒂和科恩並沒有放過工藤新一的打算,他們的攻擊仍在繼續,只有琴酒抬起了那把黑色的伯/萊/塔。
「看來吉姆並沒有在殺掉我這件事上提出建議。」歐洛絲挑了下眉,堪稱緩慢地關上身後的那扇鐵門。
她斷了自己的退路,這個行為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顯得愚蠢,卻令背對著她的基安蒂感到毛骨悚然。
「[池井秀三郎]?」歐洛絲拋出個名字,她無趣地撇了撇嘴,絲毫沒有自己正被槍指著的覺悟,「看來不是。」
想對卧底的身份做到完全保密,最好的方式就是只留一個知道的人。
那個人不會是琴酒。那位先生知道,琴酒和她相處的時間太長了。
「歐洛絲·福爾摩斯。」琴酒笑了聲,他咀嚼著她的名字,就像是要將這個名字狠狠碾碎,「你是什麼時候把老鼠送進組織的?」
如果說上次的行動被識破只是巧合,那這次他們的位置暴露就無從解釋了。
不管是約翰華生還是毛利蘭,歐洛絲總是能先他們一步做出判斷,琴酒對此能找到的唯一解釋就是組織內部存在叛徒。
他對於[叛徒]這兩個字深惡痛絕。
「我並不太喜歡用老鼠這個形容詞。」歐洛絲瞥了眼琴酒身邊的貝爾摩德,「受那位先生所託,我替很多人做過忠誠度測試。你們可以一位一位地去找。」
琴酒眯了眯眼,知道她在內涵什麼。
歐洛絲的才能是絕對的。她效忠組織的時間不長,但一年就足以抵上別人半輩子的功績。
在接管她以前,琴酒一度以為那些稱讚她的人是被她洗了腦。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的作用就是給人洗腦。
令人崩潰,令人絕望,把最恐懼的事物赤/裸/裸地擺到他們的面前,然後在他們陷入深淵的前一瞬賦予他們新的記憶。
組織因此從那些卧底口中得到了數不清的情報。
她是黑色的,像是為做這種事而生的。
那時沒有人想到歐洛絲會背叛。
「別浪費時間了。」歐洛絲說道,她直視著琴酒的眼睛,「你可以動手,我知道你肯定發現了我事先藏在這裡的炸/彈。」
琴酒不會在同一件事情上失敗兩次。
但正是因為他拆除了歐洛絲的炸/彈,他才會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順帶一提,我建議你背後的那兩個人立即停止開槍的動作。」
輕柔的月光灑了下來,基安蒂和科恩的動作停止得毫無道理。
氣味越來越大了。
即使沒有琴酒的命令,他們也發現了這個事實。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瓦斯的味道,只要一點火花就能使他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歐洛絲福爾摩斯瘋到似乎要炸了整條街。
「至少排除了一種可能性。」歐洛絲無所謂地說道,「謝謝你們提供的信息,我知道該去找誰了。」
不是琴酒,也不是貝爾摩德。
知道那位卧底身份的人應該是朗姆。
解開謎題是夏洛克擅長的領域,歐洛絲並不想參與剩下的事,她來到這裡純粹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順便製造點混亂。
就像個為了得到玩具而刻意引起注意的小孩子一樣,雖然上次麥考夫這麼說的時候歐洛絲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直升機的聲音這時在空中響起。
和遠處警方的鳴笛聲不同,托恩的嗓音輕快而充滿樂趣。
「歐洛絲小姐!」他從直升機的艙門中探出個腦袋,「我們又見面了!」
歐洛絲眨了眨眼,很快明白過來他們之後的計劃。
遠離爆/炸最安全的手段是抵達空中,琴酒完全可以在那時候朝她開槍。
歐洛絲嘆了口氣:「我果然還是不感興趣。」
人和機器究竟有什麼區別呢?
她想。
人的心跳一分鐘在60-100次,呼吸頻率在12-20次。
醫學上將這樣的數字統稱為[生命體征]。
換句話說,人和機器的根本區別在於他們擁有生命。
但怎樣才能擁有生命?
歐洛絲陷入了難題,她想到那具在黑夜之中抱著襁褓在警車上死去的屍體,忽然得到了答案。
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死亡才能證明活著的痕迹。
「下次見。」
歐洛絲說,她就這麼在托恩震驚的目光中邁開了腳步。
螺旋槳帶起的氣流將空氣中的瓦斯吹散,從槍口而出的子彈擦著歐洛絲的脖頸而過。
鮮紅的血液瞬間浸濕了她的襯衣。
[Whieispain?]
在從高樓一躍而下的瞬間,歐洛絲想起以前她曾經問麥考夫的問題。
她陷入思索,手卻被早就等在下一樓窗口的安室透抓住。
這和夏洛克當初假裝跳樓的套路如出一轍,歐洛絲承認她的確是在他身上得到的靈感。
[信任]
和毛利蘭不同,這是歐洛絲通過觀察得到的結論。
她從不無條件地相信一個人,只相信自己大腦給出的證明。
到說到底,歐洛絲不在乎。
活著還是死去,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被安室透拉上來的前一秒,歐洛絲低頭看了看地面。
她感到失落。
和小時候切開自己的手臂時一樣,歐洛絲又對死亡產生了好奇。
腳尖輕巧地落地,歐洛絲看了眼被補上的管道,明白了爆/炸沒能發生的原因。
這是安室透不贊成她計劃的其中一個原因。炸飛整條街——他把這稱為恐怖襲擊。
「什麼是痛苦?」歐洛絲忽然問道,她抬眼看向安室透,燈火在她的臉上分割出明暗,「哪一種才是痛苦?」
安室透一愣,他同樣沒有給出回答,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手帕被疊成兩折,重重地按在她脖頸上的傷口。
「你明明知道答案。」
「更何況,比起這個。」他回答道,「歐洛絲,你得先活下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