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失控
「狗賊,你爺爺在這裡!」一聲怒吼之後,只聞得弓弦聲響,那首領循聲望去,下意識的一刀劈下,卻什麼都沒有斬中,而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陣驚呼。
箭矢竟然來自和弓弦爆裂聲音完全截然相反的一面。
這一次,這個敵人的首領再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可以避開必殺的一箭,他只覺得自己咽喉處一陣撕裂的疼痛,下一刻就已經氣絕身亡。
此刻,距離從山頂寶庫衝出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王烈已經覺得沒有再拖延時間的必要,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拖延下去。
因此他先在一側用最後的材料製造了一個延遲的機關,可以發出弓弦爆裂的聲音,而自己則在另一側偷襲殺敵。
這時候殺死對方的首領,不給他傳達最後命令的機會,敵人只能是陷入混亂。
果然,剩下的敵人一看自家首領倒地,甚至都想不起去殺那個倒在地上的狂瀾禁衛的士兵,都面帶驚訝的看著四周,有人嘶吼著,有人沉默著,更多的人則提著兵器像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一般,漫無目的的四處搜尋著。
他們實在無法想象,在這樣優勢的情況下,在已經把敵人逼進絕路的情況下,還能被敵人逆襲殺死自己的首領。
斬首,在任何時候對敵方的打擊都是巨大的,更無論是這種接近力竭的情況下。
很快,一個看起來像是二號人物的黑衣人站了出來,他大吼道:「不要亂。先穩住,集中到……」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同樣是一支羽箭射來,不過這敵人顯然有了準備。手中彎刀劈下,盪開羽箭,但緊接著第二支羽箭急速而來,連珠箭。
敵人身死。
這一次,剛剛緩過神的敵人徹底陷入了慌亂,也沒人再出面指揮。
藏在暗中的王烈看他們如此模樣,心下放下了擔心,開始計劃要不要趁亂多殺死幾個敵人。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感到了幾分驚悚。
只見圍著那個狂瀾禁衛的幾個敵人忽然低頭說了幾句什麼。接著他們集體爆發出陣陣呼嘯。
這呼嘯聲悠長而有節奏,顯然是他們傳遞消息的一種手段,接著山林內不斷響起回應的呼嘯,粗粗查來足有數百。
「殺」接著一個人猛的看向王烈最開始射來箭矢的方向,怒吼一聲。
「糟糕!」
王烈這次明白過來,自己的襲殺不但沒有讓這些死士崩潰,反而徹底觸怒了他們,而他們首領的身死,和剛剛那個二號人物的死亡。讓他們做出了魚死網破的決定。
想想也是,這些人幾乎沒有親朋,唯一的價值就是執行命令,現在沒有了發號命令的決策者。
對於這些死士來說,反而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只要決定了一件事,就算沒有了領頭人。也會機械的執行到底。他們,現在只有一個目標殺死王烈。
王烈來不及暗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來得及後撤出十餘步,就聽見四周一陣喧嘩。這次不再有呼喊,但尖銳的鳴鏑和呼嘯聲,卻清楚的告訴他,敵人已經再次發現自己,開始了新一輪的圍殺。
敵人至少還有百餘名,而且剩下的肯定都是精銳,王烈現在有傷在身,雖然剛剛已經快速止血,但流血帶來的體力流失和一路狂奔帶來的損耗,已經讓他接近力竭。
他選擇在剛剛那個時機射殺敵人的首領,目的是讓敵人失去信心放棄追殺,同時他估計荊展引來的援軍也即將殺到,不怕對方逃走。
但現在,情況完全失控了,敵人的確放棄了撤退,但對王烈的威脅也成倍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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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之上,無論個體的力量如何強大,都不可能抵得住千軍萬馬的衝殺。傳說中的萬人敵也只能是依仗駿馬神兵,反覆沖陣,但也終有力竭之時。
沒有了黑龍,沒有了大槍,弓弩消耗殆盡,王烈摸了摸身後的箭囊,裡邊還有三支羽箭。
剛剛的奔逃之間,王烈再次射殺了十餘名敵人,但帶來的後果就是敵人也清楚的了解到他羽箭將空。
「還能射死三個敵人,如果被追上,應該還能殺他個五六個,但下邊……」王烈計算著,苦笑著握緊了手中的耳鑄公劍,不斷劈砍著面前擋路的枝幹和藤蘿。
在他體力如初的時候,這些枝幹和藤蘿根本不用劈砍就能輕身躍過。
而現在,這些枝幹藤蘿在鋒利的耳鑄公劍面前依舊起不到攔路的作用,但卻完全暴露了王烈的行蹤。
也因此,王烈身後追殺的的敵人已經由開始的十幾個變成了數十個,最後變成了現在的近百人。
雖然敵人有慢有快,但王烈相信,只要自己停住腳步,用不上半盞茶的時間,自己就會完全被圍住,插翅難飛。
而就算這寶劍再鋒利,也不可能讓他砍殺身後近百人的圍殺。
而他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左右和後方,至少有數隊人馬正包圍而來,每一隊都在二十人以上。
敵人這一次完全放棄了躲避什麼機關陷阱,根本不畏懼任何阻擋,唯一的目的就是跟住自己。
這目的很簡單也很實用,這種情況下,要麼停住殊死一搏,要麼繼續奔逃直到死亡。
荊展的援兵遲遲不到,王烈雖然沒有絕望,但體能的消耗卻已經讓他舉步維艱。
終於,王烈選擇了停步,他不想再逃下去。
自從殺出幽州,選擇了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之後,他何曾被人如此追殺過,又何曾如此狼狽逃竄過。
雖然他現在貴為王侯,但如果讓他選擇累死還是戰死,那顯然只能是後者。
王烈選擇了一片山隘,他甚至來不及再觀察四面的形勢,儘力把身體伏在了山隘前的亂石灌木中,憑藉這個地利,他相信自己還能斬殺十幾個敵人。
遠處的敵人似乎也發現王烈停止了移動,冷酷如他們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敵人圍了上來,大約有三、四十人,更多人正從後邊趕來。人人衣衫不整,在密林中奔跑這麼久,就算是追殺一方也承擔了太多的壓力。
不但人手摺損過半,信心更是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領頭的幾人也不說話,直接一揮手,眾人撲向王烈所在的亂石中。
王烈彎弓搭箭,正前方的幾個敵人並不躲避,他們也推算出王烈現在沒有多少箭矢了,而王烈的神射他們已經見識到麻木了,既然躲不過,那就聽天由命看誰倒霉被選中射死,剩下的人總能衝上去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當前的十幾個人甚至連閃避的動作都懶得的做,只是更加加快了速度。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預期中的羽箭卻始終沒有從那片亂石中射出。
有些死士甚至開始懷疑王烈是不是已經沒有了弓箭,或者已經傷重昏厥?
此刻,伏身在亂石中的王烈卻猛的半跪起身,一絲輕蔑的笑意揚起,敵人的身影在他的瞳孔內不斷變幻、重疊著,猛的王烈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兩聲慘叫不分先後傳來,王烈這一箭竟然力透兩人,並且餘力還射傷了另一人。
兩人身死,一人傷。
勇悍麻木如這些死士也是一愣,腳步甚至變得遲緩了幾步。
但隨即他們嘶吼著沖了上去,王烈這樣不計時間的瞄準射殺,只能說明他箭矢不多了。
否則一個好的弓箭手怎麼可能放任敵人接近他百步之內。
敵人發出陣陣野獸一樣的嘶吼和咆哮,沖向亂石。
第二箭射出,兩個敵人被一箭穿心。
……
第三箭,十步內,這次直接射穿了三人,下一刻王烈手中雕弓飛出,狠狠擊打在一個沖在最前的敵人的面門之上。
那個敵人直接如紙片一樣倒飛出去,接著王烈手中的耳鑄公劍盪起一片炫目的光芒,王烈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就衝出了密林,來到了那片高山花園的邊緣,所以此刻天光盡顯。
沖在最後的三個敵人只來得及把手中短刃當暗器扔出,就慘叫倒地。
第一波衝上來的盡二十名敵人全部身死,而王烈身上也添加了一道血口。
「殺」遠處幾個領頭的敵人再次齊齊發出一聲怒吼,這一次更多的敵人已經聚集起來,他們也已經斷定王烈再無一支羽箭,所有人全部沖向了王烈。
王烈心中一片清明,這一刻他沒有為自己輕身犯險而後悔,人這一輩子總有一些無法改變的本性,比如良善,比如熱血,而王烈的性格註定他不是一個梟雄。
但誰說這世道只有惡毒的豺狼才能成功,王烈的就一直不甘,那些做不成好人就要求別人一樣喪心病狂,一樣輕諾失信的人絕不是他所嚮往的,
他既然來到這個亂世,就是要給後世歷經磨難,已經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價值觀念的大漢民族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不再讓異族骯髒的血液佔據漢人的多數,不再讓曾經的璀璨信念被玷污。
人,當有自己的信念、信仰。
王烈手中的耳鑄公劍就是一種信仰,一種漢家兒郎力戰群虜的信念。
「殺」暴烈的嘶吼穿透了敵人的耳膜,奪走了敵人的生命。
隨著王烈劍光劈出,那名死士竟然死死抱住插進身體半截的劍鋒,兩個死士則直撲王烈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