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宜妃回到翊坤宮后,一連摔了好幾樣價值連城的珍貴瓷器。
服侍的大宮女嚇得發顫,但還是要上前勸諫:「娘娘,可不能再摔了,若是傳出去……」
這宮裡的物件都是有記檔的,娘娘摔了平日得的賞賜倒還好遮掩,但若是摔了內務府送來鋪宮的份例,那就得再去補,有心人都能注意到。
宜妃一副氣極的模樣,坐在榻上喘氣:「去把九阿哥給本宮叫來!」
九阿哥中午急急忙忙趕來,一進翊坤宮正殿便對上宜妃的黑臉。
九阿哥背脊一抖。
「額娘,您喚兒子過來,所為何事?」九阿哥心裡發虛。
「所為何事?」宜妃可沒什麼好脾氣,直接擰著九阿哥的耳朵往跟前拽,「你自己說的虧心話你不記得了?」
九阿哥一聽就明白額娘是知曉了昨日的事情,他忙為自己開脫:「額娘,我那只是一時無心之失,說岔了,絕不是成心的!」
「誰管你是不是無心之失!」宜妃用力拍打著九阿哥,「你說你惹誰不好,偏偏去惹佟家的小格格!若是這事捅到你皇阿瑪跟前,看你還怎麼逃了去?」
宜妃如今想起那句話,心裡還是止不住地怒火和后怕。
這宮裡后妃眾多,憑誰來她都不怕,哪怕對上溫僖貴妃,她也敢辯白兩句。
偏偏是皇貴妃!偏偏是佟家!
那可是皇上的母族!
九阿哥出言譏諷佟家的小格格,往大了說去,那可是把佟家都罵進去了,更是能攀扯到皇上。
以皇上對佟家的偏寵,要是知道九阿哥就因為一條狗,敢當面辱罵小格格,不得把九阿哥罵死!
宜妃慶幸的是,皇貴妃沒有將此事捅破的意思,只是要為小格格出口氣,這在宜妃看來已經是千好萬好的結果了。
「今兒下學,你就隨我去承乾宮請安,好好給小格格道個歉,態度誠懇些。」宜妃道。
「我、我……」九阿哥不想拉下這個臉,「明明是那狗先來撞我的,誰叫她不管好?」
「那狗撞了你,你就要咬回去?」宜妃長嘆,「胤禟,你這吃不得半點虧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宜妃真不明白,自己養這兒子,怎麼就這麼小心眼?
九阿哥抬頭瞧額娘一眼,低頭嘀咕:「還不是隨了親娘。」
「你說什麼?」宜妃猛地揚眉,聲音提了音調。
「沒、沒什麼。」九阿哥哪敢承認。
宜妃沒好氣道:「把你那些小心思都給我收回去,午後早些過來,皇貴妃可沒耐心等你。」
九阿哥眼睛轉了轉:「額娘放心,兒子明白。」
*
這日午後,幼蓁正好輪到休沐之日,沒去阿哥所找四阿哥。
宜妃早早帶著九阿哥來到承乾宮。
宜妃是頭一回見到幼蓁,臉上笑得比見到自家侄女還親熱,嘴裡連聲地誇讚:「小格格生得真好,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她還褪下手腕處的羊脂玉手鐲:「妾身來得匆忙,這手頭也沒什麼像樣的見面禮,只這一副鐲子勉強看得過去,送給小格格賞玩吧。」
羊脂玉的鐲子,哪怕在宮裡也少見,可見宜妃這回是為了九阿哥準備大出血。
皇貴妃略微推辭,就讓幼蓁收下了。
宜妃見狀松下心,拽著九阿哥拎到幼蓁面前,笑道:「昨兒小九言辭不當,衝撞了小格格,我今日特地將他帶過來給小格格賠個不是,小格格可別再生他的氣了,不值當。」
幼蓁愣愣地聽完宜妃說完這麼一長串話,又抬頭去看站在面前的九阿哥。
這人她不喜歡,先是對錶哥說壞話,還踹小白。
九阿哥吭著頭,萬般不適應地吐出一句:「對不住,我不該說那樣的話,還請格格見諒。」
能說出這樣的話,對九阿哥來說相當於酷刑無異。
幼蓁可不知道他心裡多糾結,鼓著嘴不答話。
皇貴妃將幼蓁喚到身邊,低語安撫幾句,幼蓁才小步挪到九阿哥面前。
「那我原諒你了,」幼蓁一副大度模樣,踮腳拍拍九阿哥,「你以後要乖哦,別欺負小白了。」
幼蓁原本還想說不許欺負表哥,但又想著表哥那樣的,應該不會被九阿哥欺負,這才沒說。
九阿哥頭壓得更低,露出來的兩隻耳朵通紅一片。
「好了。」皇貴妃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孩子之間的矛盾,越早解決越好。九阿哥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的,這回就算你一時疏忽,往後莫再犯了。」
九阿哥連連點頭:「胤禟明白,多謝佟娘娘教誨。」
皇貴妃點點頭,以身子不好略感疲憊為託辭,讓那拉嬤嬤將宜妃母子好好送出承乾宮,連帶著給九阿哥的贈禮,一併送到翊坤宮的。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皇貴妃雖惱怒九阿哥的言辭,但也不想孩子心中留下難堪烙印。
往後在這宮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莫要生了嫌隙。
皇貴妃這邊想的周全,以為這回的事情已經劃上句號,卻不知道九阿哥回到阿哥所后,可是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就算是佟家人又如何!說破天去,佟家也是皇家的奴才,憑什麼讓爺去給一個小丫頭道歉!」
九阿哥進了寢房,才敢一吐為快,言語之間對皇貴妃及佟佳一族多有不敬。
他還知道輕重,不敢高聲辱罵,只有身邊兩個從小服侍到大的太監才聽得見。
「主子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
兩個小太監面露苦色,生怕再聽見什麼不該聽的。
九阿哥瞪他們一眼:「沒膽色的,爺在自己的地盤上,有什麼好怕的。」
小太監可不敢答話。
九阿哥罵了一通,心底鬱氣終究難消,他罵罵咧咧坐下:「若是有什麼大緣故也就罷了,起因偏偏是一條狗,想想就來氣。」
他邊說著,邊往桌子上捶了一拳。
用力過猛,氣沒撒成,反倒疼得自己冷嘶一聲。
「這破桌子,給爺撤下去!」九阿哥氣得呵罵道。
兩個小太監如得了赦令一般,忙一人一頭,抬著那方桌就往外走。
「慢著!」九阿哥忽然叫住他們,「過來,爺有事吩咐。」
靠得近的那個只好湊過去:「主子爺,您說。」
九阿哥附在他耳邊低聲輕語幾句,最後笑著道:「放心去,做好了爺有賞。」
小太監心裡忐忑,面上只能賠著笑,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
*
自從上回十四阿哥帶著寵物去了趟承乾宮,幼蓁可算是願意和他玩了。
兩個小傢伙再次搭夥到處胡鬧,十四阿哥才知道,幼蓁每隔一日就要去跟著四阿哥上課。
「那你如今識了多少字?」十四阿哥問。
幼蓁當然數不出來,但她很自信:「肯定比你多的。」
「我可不信,除非你和我比試比試。」
「我才不和你比,」幼蓁且不上當呢,她驕傲地揚著小下巴,「表哥說了,讀書是為了明理,不是用來炫耀的。」
十四阿哥無言,這話確實像是他四哥能說出來的,殊不知四阿哥這般與幼蓁強調,只是為了讓小姑娘能夠沉下心來,免得學了兩頁紙就認為自己已經天下第一了。
「那等你回來了,我再來找你玩。」十四阿哥爽快道。
幼蓁糾結皺眉:「我每日有功課要做的,你不要總是來打擾我。」
十四阿哥有點冒火,他也不是閑人啊,該讀的書該練的字也是半點不落地完成。
幼蓁還一副自己很忙的樣子,指使十四:「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幫我照顧一下小白吧,它和大黃是朋友。」
兩隻小狗如今也混熟了,經常湊在一塊,幼蓁不能一直跟著,心裡就想著託付給十四阿哥好了。
十四阿哥帶著悶氣,奈何他知曉幼蓁有多喜歡那條狗,只好不情不願地答應。
有了幼蓁的託付,十四阿哥看兩條狗也不是那麼不喜了,時不時就帶著兩隻獅子犬往御花園去溜溜。
小白出承乾宮的時辰很固定,大多時候都是傍晚,若是有心人注意著,不超幾日就能摸清規律。
這一日,幼蓁去上課,十四阿哥照常帶著幾個奴才和小狗來御花園玩耍。
他玩他的,小白大黃則滿園子地跑。
臨近晚膳時分,十四阿哥才準備打道回府,讓人去把兩隻狗找回來。
天色已晚,他急著回永和宮,並沒怎麼注意那兩隻寵物,帶著人就走了。
臨到出御花園的時候,猛不丁瞧見貼著牆角根有個快步疾走的小太監。
宮裡奴才若不是有急事,很少走得這般快,因而這人慌亂的背影吸引到十四阿哥的注意。
「那是九哥身邊的奴才?」上回小白撞上九阿哥的時候,十四阿哥見過。
身邊伺候的回道:「奴才瞧著,也有幾分像。」
「他走這麼快做什麼?」十四阿哥嘀咕道,想到什麼又笑起來,「莫非是九哥遇到什麼麻煩事?」
那他可就能看九哥的笑話了。
十四阿哥促狹的想法稍瞬即逝,一個小太監而已,還不至於讓他多加留意。
路過承乾宮時,十四阿哥讓人把小白往宮門口一送,聽著小狗汪汪地跑進去,自覺今日又是將兩隻小狗照顧良好的一天,安心地回永和宮用膳了。
故而到了晚上,當幼蓁抱著小白跑進永和宮,滿臉心疼,哭得眼淚汪汪的時候,十四阿哥整個人是迷惘的。
「小白、小白尾巴上的毛被人剪了。」幼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巴巴地露出懷裡的小狗,將沒了尾巴毛的小白送到十四阿哥眼跟前。
十四阿哥細細瞧了兩眼,小白的尾巴如今缺了一大塊,露出光禿禿的皮,小白許是覺得不適應,伸著小爪子想去撓。
「這……這怎麼搞的?」十四阿哥忍不住撓頭,「我今日帶它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變成這樣?」
「是不是它自己抓的?要麼是大黃咬的?」十四阿哥提出自己的猜想。
幼蓁搖頭,哭腔漣漣:「不會的,它們都很乖的。」
承乾宮養狗的小太監說,宮中的御犬都是經過長久時間調.教的,像這般如同自殘的行為絕對不會出現。
凡是表現出攻擊性的獅子犬,都會被淘汰掉,宮中養的狗一代一代繁衍下來,不好的習性早就消失殆盡了。
若是狗沒有問題,那便是身邊的人有問題了。
守宮門的太監早就將幼蓁進永和宮的消息傳給了德妃,德妃應允過後才將人放進來的。如今十四阿哥這邊動靜鬧得不小,德妃娘娘自然要過來瞧瞧。
一進十四阿哥所住的偏殿,德妃的目光就在殿中小姑娘的身上掃了一圈。
凡是見到長輩,幼蓁向來知禮,不用奶嬤嬤提醒,她就向德妃行萬福:「幼蓁給娘娘請安。」
她抱著小白,小身子彎得很吃力。
德妃有著一副溫婉清秀的好相貌,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她當即將幼蓁扶起來:「小格格免禮,快快起身。」
德妃將幼蓁扶到榻上,問道:「這麼晚了,小格格來永和宮,可是有什麼要事?」
幼蓁忍著眼淚,將小白的事情向德妃說明。
聽到這狗是被自己兒子帶出去溜了一遭,回來便出了差錯,德妃面色嚴肅起來。
「將今日隨十四齣去的奴才都叫到這兒來。」德妃吩咐身邊的大宮女。
十四阿哥鎖著小眉頭坐在幼蓁旁邊,小臉皺皺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今日跟著十四阿哥出門的不過五個人,德妃審上片刻便排除掉他們的嫌疑。
這樣一來事情便走入死局,難不成真是小白自己弄得?
小白縮在幼蓁懷裡嗚嗚,幼蓁心疼不已地不停撫摸它。
十四阿哥從方才一直沒說話,如今德妃將宮人全部問了一遍,沒找到任何線索,十四阿哥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猛拍一下軟榻。
「你怎麼了?」幼蓁懵懵地看向他。
德妃的目光也跟著轉過來。
十四阿哥張嘴想說什麼,又很快閉上。
他當著德妃的面把幼蓁拽到牆角,嘴裡大聲喊道:「額娘,我們有悄悄話要說,不能告訴你。」
德妃面容微滯,自個養的兒子自個清楚,十四向來想一套是一套,德妃早就習慣了。
幼蓁茫然地被十四阿哥拉走,兩個小傢伙藏在角落,她聽得十四阿哥說:「我猜到是誰做的了?」
他聲音很小,幼蓁也跟著緊張,小小聲問道:「是誰?」
十四阿哥在她耳邊說出一個名字。
「怎、怎麼會是他?」幼蓁驚訝地瞪大眼睛。
「肯定是,我都看見他身邊的小太監了。」十四阿哥言之鑿鑿,「不然你想想,這宮裡誰會看小白不順眼?」
幼蓁抱著小白,小臉無措。
「我們告訴佟娘娘吧,讓佟娘娘為小白做主。」十四阿哥說道。
這也是他把幼蓁拉到角落的原因。這事情與承乾宮和翊坤宮有關,若是方才他直接在額娘面前說出來,那額娘是管還是不管呢?
宜娘娘和自己額娘向來不太對付,十四阿哥不願把自己額娘牽扯進來,所以由佟娘娘出面是最好的,九哥肯定得吃瓜落。
幼蓁抿著小嘴沉默片刻,想起之前九阿哥還和她道歉,如今又欺負小白,可見就算讓姑爸爸來,九阿哥也不是誠心認錯的。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麻煩姑爸爸了。
幼蓁想到一個好主意,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十四,小手握得緊緊:「你不要和旁人說,我要自己對付他!」
「對付誰?九哥?」
「嗯,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幼蓁堅定道,圓圓眼睛里滿是昂揚鬥志。
「你行嗎?」十四阿哥不太信。
幼蓁哼了一聲:「你明兒早點來找我,我帶你去,讓你見識見識。」
十四阿哥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瞪著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