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瞧著許雯雯只是盯著她手上的甜菜根看,卻並沒有伸手拿過,宗瓊英便有些著急,「這個真的很甜的,四爺,你嘗嘗?」
「不是,」馮靜連忙攔住宗瓊英,「你這甜菜剛從土裡刨出來,那土都沒洗掉呢,你讓四爺嘗嘗?嘗土嗎?」
「哪裡有土啊,你看這……額,這背面還真有土。」宗瓊英將甜菜根轉了一圈後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那個,視野盲區,所以才沒看到。」
「嗯,」許雯雯看著宗瓊英,輕輕點了下頭,「這種含糖量很高的甜菜你種了多少?」
「二十幾個吧,府上種植的地方沒有多少能讓給甜菜了。」
「夠了。」許雯雯微垂眼眸,「明日我便去尋皇阿瑪,你準備一顆拿給蘇培盛。對了,可以麻煩你將怎麼製糖的過程寫下來嗎?」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的話,甜菜如何吃的辦法也請一同寫下來。」
宗瓊英立刻回頭看向馮靜,見馮靜點了點頭后才回聲道:「好。」
許雯雯又安靜等待了一小會兒,見三人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后便輕輕咳嗽了一聲,直接出聲催促道:「快去準備吧。」
「皇阿瑪那邊估計等多上奏幾次才能成功,所以最好多準備幾次。」許雯雯又解釋了一下自己趕人的原因,「我得思考一下明日如何上奏。」
「行,那我們先走了。」馮靜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宗瓊英也抱著甜菜站了起來,「我先將甜菜拿回去,洗乾淨后再讓蘇培盛拿過來吧。」
許雯雯輕輕點了下頭,隨後看向坐在旁邊沒有動靜的側福晉。
「你不繼續吃了嗎?」胤禛的視線落在點心上,「只吃一個便夠了嗎?」
「我會吃完的。」
胤禛抿緊嘴唇站了起來,抬腳走到門口后停下腳步,「早點休息。」
許雯雯輕輕嗯了一聲,不過待人都走光后卻並沒有按照約定去好好休息,而是拿起了馮靜寫的「大事記」從頭看了起來。
因為康熙三十七年已經快要過去了,所以馮靜是從康熙三十八年開始寫的。
許雯雯仔細看了一遍后發現對她來說只有三件大事:康熙第三次南巡,七月份裁減官員以及九月份北運河武清縣決堤,發生洪水。
北運河,海河的支流之一,與渾河一脈相傳。武清縣,天津的地方……看來自己明年得親自去一趟天津檢查一下從今年八月份開始動工的清理淤泥加固河堤工程了。
還有康熙明年一整年都在南巡——他真的是為了政治影響南巡的?不是為了遊山玩水?歷史上哪個皇帝跟他似地老出去晃悠?還要帶上自己寵愛的幾個兒子出去一起晃悠?出去開拓眼界也不是不可以,但正事兒還是要做的,她想要離開康熙身邊一段時間單獨出去做事估計還有得磨。
唔,算了,等到時候再煩惱吧,現在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
翌日
早朝結束后,康熙前腳剛回乾清宮,梁九功後腳就通傳說雍親王求見。
康熙一邊找地方坐好,一邊揮揮手讓梁九功帶人進來。
「兒臣見過皇阿瑪。」
「起來吧,」康熙抬了下手,「你這懷裡抱的什麼呀?」
「回皇阿瑪的話,這是新品種甜菜,含糖量很高,可以製糖的。」許雯雯將甜菜交給梁九功,後者一臉懵地抱著顆甜菜走到康熙跟前,將甜菜放到康熙面前。
「瞧著像是蘿蔔。」康熙伸手戳了戳面前的甜菜,「它能製糖?」
「是的。」
「據朕所知,」康熙沉吟良久,「那甘蔗也能產糖。」
「甜菜更容易種植,糖的成本會降下來,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可以吃上糖了。」
康熙輕輕哦了一聲,手指在甜菜菜根上點了點,「這甜菜,要種在什麼地方?」
「甘蔗性喜濕熱,而甜菜性喜溫涼,種的地方不一樣,所以以前種甘蔗的地方不用重新種甜菜。」許雯雯抬頭看著康熙,「種的甘蔗沒有減少,甜菜卻增加了,這樣糖就會變多,價格自然也會降下去了。」
康熙看著許雯雯的眼睛,「你說得有些道理。」
「不過,糖,並不是非吃不可的東西。」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且先退下吧。」
許雯雯低下頭,沒再多加糾纏,「兒臣告退。」
被拒絕也在意料之中,許雯雯早就知道只說這些話是不會讓康熙同意大規模種植甜菜的。如今整個清朝的糖基本都產自南方,大規模種植甜菜便意味著要搶南方的錢——南方統治本就不太安穩,康熙幾次南巡都有點政治意味在裡面。
更便宜的糖價,以及更多人能吃上糖——這兩個理由並不足以讓康熙冒著南方動蕩的風險去促成大規模種植甜菜這件事。
許雯雯回到府上后,拒絕了小廚房端來的甜味點心,提筆寫了一封信讓蘇培盛送到馮靜那邊。
「信上寫了什麼?」
「信上說,」馮靜抬頭看著胤禛,「讓我找一下北運河和渾河的關聯之處,以及北運河的河道過去未來會發生的事情,還說最好能畫一份地圖。」
胤禛朝著馮靜伸手,「我瞧瞧。」
馮靜將信遞給胤禛,嘴上還說著話,「雍親王也不大,既然是在商討很正式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寫信過來呢?」
胤禛低頭看著信,聞言看向馮靜,「可能不想同你們多說話吧。」
馮靜:?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胤禛將信收了起來,「她將我看做同你們一樣的人,所以這段時間也不願意同我多說幾句話了。」
「可是為什麼啊……」
「這件事應該不急,不過你最好還是現在就開始動筆。」胤禛打斷了馮靜的話,「不然說不定你就沒有時間寫了。」
「也是,」馮靜點點頭,「雖然感覺我也沒做什麼大事,不過確實還挺忙的。」
胤禛突然不想跟馮靜說話了,因為他覺得馮靜有點遲鈍了,自己已經提醒的這麼明顯了卻依舊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最懂「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
既然是謀士,是為了自己做事的人,為什麼要花上許多時間為了別人忙活呢?
可惜自己為了能夠獲取穿越女們的信任,被迫與她們處於同一狀態,不然他早就安慰好「自己」了。
……
許雯雯倒是不知道胤禛還存在了「安慰」自己的想法,如果知道了第一反應肯定是:真好,自己的演技又提高了,甚至都可以騙到像側福晉這樣的資深演技大師了。
不過這也能從側面說明了體驗派才是最容易展現超神演技的地方,當你代入了自己的情緒,再將自己心中的這點情緒再放大,別人就很容易從你身上感受到你的情緒,就像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穿越女們依舊發現了自己「不對勁」的地方。
而她,也終於找到了和穿越女們和平相處的辦法——不要相處。
是的,不要相處。
她剛開始穿越過來的時候因為是沒有什麼金手指的人所以缺乏安全感,在裝作「胤禛」的過程中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露餡,然後經歷很社死的場面,於是她便處處忍讓,流於表面地表現自己的「冷漠」,並試圖通過各種實際行動來展現自己是一個「好人」,心中期望她們不會懷疑自己。
許雯雯仔細回憶了一番,估摸著這一階段的自己是最好相處的,完全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甚至還很護著府上的人,只要穿越女們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不找自己,不管她們做什麼,許雯雯都不管,也不想管。
再然後,跟著康熙去了一趟渾河回來,許雯雯便變了一個觀念。她一閉上眼睛,腦海里便滿滿當當地擠滿了那些瘦骨嶙峋的百姓。就算她睡著了,也能夢見在床上撒手人寰的巧娘。她開始想做得更多了,開始想著自己現在這個身份,是不是能做到一些曾經想,但是沒有精力時間和金錢去做的事情。
於是她便同穿越女攤牌了,想著說開之後大概能收穫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為了這個時代的百姓做點什麼——剛開始似乎就是這樣的,重新前往山西渾河待在那裡兩個月的時間讓她產生了錯覺,回京之後依然將穿越女們當做自己志同道合的夥伴。
回京之後,她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麼,就算不做點實事,那做些對未來的規劃也是好的。可事實證明只有她一個人在因為這種情緒焦慮,她告訴自己「論跡不論心」,告訴自己不必為了自己那些陰暗的心理而擔心——然後,李芸……
怎麼說呢,她變得冷酷起來,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將李芸禁足,又同意了蘇培盛將衝撞了封王儀式的李芸暫時關起來。
她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在想自己是不是變得更像歷史上的那個冷酷王爺,那穿越女們是不是就能意識到問題所在,能真的開始同她站在一條線上,去完成那個「志向」。
然後……馮靜來見自己,沒有去看自己抄的那封信,而是念著要去勸說李芸,雖然她用了系統很重要的理由,可自己又不是傻子,那不過是換了一個說辭的借口而已。那個時候的她心情突然就有點奔潰,因為自己似乎並沒有做好,沒能將所有的人擰成一根繩子,然後拽著這根繩子往前走。
她想到了排他性,想到了很多令人沮喪的事情,心情也變得低落,可當她聽到蘇培盛說起點心時,腦海里便突兀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在永和宮吃的那一口甜的發膩的糖果,以及自己對蘇培盛說過的不要吃糖的命令。
她在德妃那裡說,「只要有一天這天下的百姓吃不起糖,她便不吃糖」。
她想到了康熙在心中隱晦地表示「非受她人之意」。
她又想起了自己曾經想到的那條船,身為船長的康熙拿著桅杆站在最前面,臉上帶著自信又張揚的笑容。
她現在應該就在那條船上,身上系著一根繩子,繩子上面綁著穿越女們。一開始,自己試圖無視自己身上綁著的那根繩子,可是悶頭往前走著的時候,手上卻還是用力拽著那根繩子,想要帶著她們更靠近船頭一點。
再後來,自己停了下來,將繩子拽緊,想將她們都拽到船上來,可已經見識過海上風景的她們不願意上船,比起跟自己上船,她們好像更願意去看海上的風景。
她早應該想通的,她就應該像一開始那樣,無視自己身上綁著的繩子,堅定地往前走。在往前走的路上,也許會有人順著那根繩子爬上船,也可能有人中途會割斷繩子去尋找自己夢想中的島嶼——但那都與她無關。
她們是局外人,或者說她們一直將自己當做局外人。她們其實可以什麼都不做,她們可以完全躺贏,因為自己在歷史上本來就會成為皇帝。
她們不可能像自己想象中那樣扭成一股繩的,她從一開始就是局內人。
而且明明已經是局內人,卻一直妄想著自己可以下船。當她意識到自己穿越成胤禛后決定裝下去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失去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她只能往前走,一直走,不能回頭。
……
不幸中的萬幸,她並不覺得自己很悲慘,因為至少,她還可以決定未來的樣子。
於是,她便出現了「戒糖」后的反應,直接照著標準的教科書上的內容演,醫學生看了直接回頭叫老師前來圍觀,如果有必要甚至還要拍照留念。
……
獻完甜菜的第三天,上完早朝後的許雯雯再次抱著一個洗乾淨的甜菜站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朕說過,種甜菜這件事要從長計議。」
「嗯嗯。」許雯雯一臉乖巧地點點頭,「不過皇阿瑪,兒臣這次是想讓皇阿瑪嘗嘗這甜菜根,可以生吃的,比甘蔗還要甜呢。」
「朕不想吃。」
「那兒臣吃給皇阿瑪看?」許雯雯扭頭看向梁九功,「梁公公,麻煩您拿個刀子過來將這甜菜根……」
「行了行了,別折騰了。」康熙聽到一半連忙叫停,「放這兒吧,朕一會兒讓梁九功送去御膳房,到時候讓他們做了朕再吃,這樣總行了吧?」
「行。」
「你還有別的事兒嗎?」
「沒了。」
「那朕有,」康熙決定找點事給許雯雯做,「老八的大婚快要到了,你去瞧瞧內務府各處都準備得如何。」
「皇阿瑪,八弟自己便是內務府的總署,為自己置辦婚禮自然……」許雯雯在康熙的注視下默默低下頭,「兒臣先行告退。」
「嗯,退下吧。」
從乾清宮離開的許雯雯依著康熙的話去了內務府尋到了胤禩,後者正在忙,不過不是為了自己的婚禮而忙,而是在忙別的事情。
「四哥,你怎麼過來了?」
胤禩一臉驚訝地放下手頭的工作,抬頭看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許雯雯。
「皇阿瑪說讓我來看看你的婚禮籌備的如何了。」
「已經都準備好了,」胤禩先回了問題,隨後才低下頭匆匆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之後站了起來,「四哥先坐這裡吧,我這邊有些亂,四哥莫要在意。」
許雯雯輕輕嗯了一聲,順著胤禩的指引坐在了凳子上,視線在屋子裡環視一周,「怎麼不讓人收拾一下?」
「最近內務府人手很緊張,所以便耽誤了。」胤禩找到房間里茶壺茶杯,連忙倒了一杯茶,「四哥要喝茶嗎?這是今年的新茶,雖然可能比不上四哥府上的,不過已經是臣弟這裡最好的茶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喝茶了。」許雯雯輕輕搖了搖頭,「你不用管我,先做自己的事情吧。」
胤禩有些懵,「啊?」
「一會兒再帶我去瞧瞧你布置的東西吧。」許雯雯頓了一下,「放定禮已經過了吧?」
放定禮,相當於現代的訂婚,一般是由欽天監選取吉日後,皇帝在那日賜給福晉家禮物,在福晉加舉行訂婚宴。訂婚宴的宴席是內務府準備的,一般是五十桌,當天所有不當班的公侯世爵、內大臣、侍衛以及二品以上官員及命婦出席宴會。①
「是的,那個時候四哥你還沒回京呢。」胤禩笑著回道,「成婚的時候四哥可一定要來啊。」
「自然,」許雯雯點點頭,「你先忙吧。」
「不用不用,」胤禩擺擺手,「我還是先帶四哥去瞧瞧吧,就這麼點事情,明日做也是一樣的。」
胤禩帶著許雯雯轉了一圈,時不時地問許雯雯「四哥你覺得怎麼樣?」,許雯雯不停地點頭表示這很喜慶,很不錯——是真的瞧著很喜慶,也很大氣。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不然他得當場給胤禩作詩一首聊表心意。
「對了,我生辰宴那晚,你有話想同我說?」
胤禩立即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四哥卻是想多了,我那日只是想同四哥再多喝一杯酒而已,只是瞧著四哥的臉很紅想著四哥應是喝了不少,便沒有再開口了。」
「那日分明是你的臉比較紅。」
「那應該就是做弟弟的喝多了,喝糊塗了。」
「不能說嗎?」許雯雯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落後自己幾步的胤禩,視線落在他滿是笑意的臉上,「誰欺負你了嗎?」
「四哥說笑了,」胤禩笑著搖搖頭,「我可是八貝勒,誰還敢欺負我啊?」
許雯雯歪了歪腦袋,「太子?大哥?三哥?五弟?」
「沒有,」胤禩連忙搖了搖頭,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有些維持不住了,「四哥想多了。」
「應該沒有大哥吧?」許雯雯盯緊胤禩的臉,「他那個時候應該還同我在回京的路上呢。」
「對。」胤禩抬手摸了摸鼻子,「那個時候大哥還在回京的路上呢,怎麼可能去得了初定禮那日的宴席呢?」
許雯雯眨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后伸手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再陪我走走吧。」
聽到許雯雯不再提這件事,胤禩大大鬆了口氣,連忙嗯了一聲,「四哥,我帶你去那邊瞧瞧。」
……
回府之後,許雯雯便差蘇培盛出去打聽一二,不過許是消息被人封鎖了,蘇培盛並沒有打聽到什麼。
許雯雯也不著急,第二天讓蘇培盛抱著甜菜繼續上朝。
等下朝後許雯雯想抱著甜菜繼續去見康熙時,卻被守在外面的小太監攔在了乾清宮外。
「雍親王,梁公公說,若是雍親王您帶著這甜菜過來,便讓您先在外面候著。」
許雯雯抱著甜菜站在原地,「梁公公人呢?」
「奴才在,奴才在這裡。」梁九功從裡頭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朝著許雯雯伸出手,「王爺,您把這甜菜給奴才吧,奴才幫您抱著。」
「好吧。」許雯雯應了一聲,伸手先是將甜菜遞給梁九功,隨後又拿出馮靜她們早就寫好的怎麼吃甜菜的冊子遞給梁九功,「這冊子上寫了如何吃甜菜的做法,可以送到御膳房讓他們試試。這是新品種的甜菜,比起一般的甜菜要甜上許多。」
梁九功抱著甜菜有些懵,「王爺不準備進去了嗎?」
許雯雯低下頭,聲音低沉,「我想,皇阿瑪應該不想看見我了。」
「我先走了。」
許雯雯說完這話后便轉身離開了,梁九功抱著甜菜站在原地冷靜了半天才轉身回了乾清宮,將剛剛發生在宮門口的事情一講,康熙聽罷,便忍不住吹鬍子瞪眼拍桌子了。
「朕何時不想見他了!只要他不抱著那個該死的甜菜來見朕,朕就見他!」
梁九功默默低下頭沒吭聲,等第二天下了朝瞧著許雯雯就要回府,便立即派了自己的徒弟將許雯雯請了回來。
「皇上說了,只要王爺您不帶甜菜來見他,便會見王爺您的。」梁九功在許雯雯耳邊低聲訴說,「皇上其實很想見王爺您的,以後王爺可要常來。」
「多謝梁公公。」
「可當不得王爺一句謝,奴才說得這些可都是實話。」梁九功笑著回道:「不過王爺您一會兒可別再說什麼甜菜了。」
許雯雯輕輕嗯了一聲,「好。」
可梁九功沒想到,今天許雯雯不提什麼甜菜了,皇上倒是主動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堵了那麼一口氣,許雯雯如常行禮后還沒說兩句話,御膳房便派人送來了甘蔗汁,康熙不喝,讓人專門端了一碗給許雯雯喝。
「皇阿瑪?」許雯雯抬頭看向康熙。
「嘗嘗,甜嗎?」
「兒臣不渴。」
「朕是讓你嘗嘗,到底是這甘蔗甜還是你那甜菜甜。」
「皇阿瑪,」許雯雯抿了下嘴唇,「兒臣之所以想讓皇阿瑪下令大規模種植甜菜,是因為甜菜容易種植,這樣糖的價格就會下來,就會有更多的人吃上糖了。」
「想吃糖的人再貴也會買,」康熙輕輕哼了一聲,「而且我們大清的糖價比起前朝可是便宜了不少。」
「所以那些貧窮的百姓就不配吃糖了嗎?」
「連糧食都沒得吃了,為何還要想著去吃糖?」康熙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了,「老四,之前在太原府的時候你可是通過白糖一眼看出了不對,怎麼如今就看不明白呢?比起糖,更重要的是糧食!」
「若是現在有高產的糧食種子,皇阿瑪會下令讓所有的人都在種嗎?」
康熙剛想回答會,話到嘴邊卻硬是停了下來,「如今並不缺糧,有的地方沒有糧吃只是因為當地的官員不作為。」
「糧食自然重要,可是糖也很重要,若是長時間不吃糖的話,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康熙一頭黑線,「胡說八道,不吃糖能有什麼事?」
「就是,會,會變得,變得,額,就是心情不好。」許雯雯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話,「還有,就是,呃,會變得很,很杞人憂天,然後睡,睡不好……」
康熙:……
「等你說這話的時候不結巴了再來哄朕吧,」康熙搖搖頭,語氣十分無奈,「這世上這麼多人,能日日吃到糖的人有多少?若是真按你說得那樣不吃糖會有這麼多不好的事情發生,那這天下的百姓早就死光了。」
「如今比起前朝已經好許多了。此事,以後莫要再提了。」
「兒臣知道了。」許雯雯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聲音帶著微不可聞的哭腔,「若是皇阿瑪再無其他事情,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許雯雯一直維持著這份姿態,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恢復了面上的平靜后心裡便實在忍不住吐槽了。
什麼玩意兒,這康熙怎麼跟現代大部分沒本事的人一樣,遇到不好的事就跟更差的比,遇到好的事就跟更好的比。跟很爛的東西比爛,說自己已經足夠好了。然後再將你跟更好的人比,最後再問你為什麼還不夠好?
m的,想想就來氣。
還讓她喝甘蔗汁,真有你的。
「蘇培盛,」許雯雯撩起馬車帘子,探出腦袋,「昨天讓你打聽的事打聽得怎麼樣了?」
「王爺息怒,」蘇培盛一臉沮喪地低下腦袋,「奴才還沒有打聽到,安親王府的下人嘴巴都很嚴,奴才並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安親王府……」許雯雯抿了下嘴唇,「算了,不用去打聽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放定禮那日的宴席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還跟其他幾個阿哥有關,跟大阿哥關係最深。不過這事兒估計是打聽不到什麼了,這安親王府狠心下來封鎖消息,一般人也難以打聽。
倒是能問當事人,畢竟胤禩昨天已經說漏嘴了。
不過……還是算了吧。既然胤禩那日主動想對自己說最後卻沒說,昨日她主動問起的時候也沒有說,甚至在她不準備問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那胤禩估計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了,自己還是別再繼續追問討人嫌了。
……
那之後的幾天,許雯雯再也沒有抱著甜菜去找康熙了。
而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便來到了胤禩的大婚之日。
許雯雯確定自己是按時來的,甚至比應到的時間還晚了那麼一點,不過等她到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是所有兄弟中第三個來的,而前面兩個阿哥是胤禩的鐵杆八爺黨:胤禟和胤俄。
胤俄見到自己后很是熱情地打招呼,胤禟就沒那麼熱情了,甚至瞧著還有點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許雯雯估摸胤禟應該還是在糾結當初側福晉跟她額娘宮斗那件事。
「今天可是你八哥的大喜日子,」許雯雯沒有客氣,上來就動手就拍了拍胤禟的肩膀,「我怎麼瞧著你不是很開心呀?難道你不為了你的八哥高興?」
胤禟眉眼跳了幾下,從兩排牙齒中硬生生擠出幾句話,「當然不是,我很開心八哥今日娶妻的!」
「既然很開心,為何不笑?」
「你不也沒笑嗎!」胤禟擠出一個笑容,語氣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為什麼還要說我?」
許雯雯拍拍胤禟的腦袋,「對哦,為什麼呢?」
「我想我現在不笑的原因應該跟你一樣吧。」
胤禟:????
胤禟很想破口大罵來著,但是瞧著許雯雯轉身回到宴席座位上,念及今天是八哥的大喜日子,便硬生生地忍下了這口氣。真是的!可惡!
許雯雯自己坐在宴席上,空著肚子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後,剩下的阿哥們陸續到來。因著她現在是雍親王,地位還是比較高的,所以便一直穩穩坐著,等著旁人過來問候便一臉冷漠地點點頭。一直等到了三阿哥和大阿哥過來,許雯雯才站了起來朝著兩人問好。
隨後,便開席了。
許雯雯拿起筷子隨便夾了幾口菜吃便放下了筷子,心裡暗自琢磨著明天去見康熙時要說的話。
「四弟怎麼不吃了?怎麼著,八弟這菜不合你胃口啊?」
許雯雯抬起頭,看向出聲的大阿哥,眉毛微挑,萬萬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會在這大喜之日上趕著給自己遞梯子,這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關你屁事。」許雯雯冷靜出聲,胤禔愣了幾秒后才反應過來許雯雯說了什麼,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你快坐下吧,」許雯雯輕輕哼了一聲,「八弟的大喜之日,你吵吵嚷嚷地想做什麼?被皇阿瑪知道了,你又得被訓斥,圖什麼呢?」
「是你粗鄙直言……」
許雯雯抬頭看著氣得臉紅的胤禔,「回京當日你好像也向皇阿瑪告狀了。」
胤禔大腦嗡地一下,耳鳴聲在腦海中迴響。
胤祉伸手拽了拽胤禔,「今個兒是八弟的大喜之日,有什麼事還是明日再說吧。」
胤禔狠狠瞪了一眼許雯雯,「八弟的好日子我就不給你難堪了,等明日,我倒是要與你分說一二!」
話閉,胤禔順勢坐了下來。
許雯雯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不過沒有持續多久,便在胤祉舌燦蓮花的招待下,讓除了許雯雯之外的所有人笑了起來。
宴席結束后,許雯雯第一時間離開。
而從頭到尾,胤礽都沒有現身,聽說只讓身邊新的首領太監送來了賀禮。
……
成婚的第二天早朝胤禩並未上朝,因為他要同福晉穿戴好朝服后依次到太后、皇上以及生母面前行禮。
康熙來上朝的時候,胤禩和福晉應該在良嬪那兒。
依舊是沒有什麼大事的朝會,而下了朝之後,大阿哥胤禔便想叫住許雯雯同她繼續昨日的話題,不過許雯雯冷著臉繞過了他徑直去了乾清宮。
「兒臣見過皇阿瑪。」
康熙並沒有叫許雯雯起來,只是沉著臉看著許雯雯,「說吧,什麼事兒?」
「這甜菜製成糖的法子兒臣寫下來了,兒臣想讓皇阿瑪看看,甜菜真的很容易被製成糖的。」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事了嗎?」
許雯雯搖搖頭,「並無。」
「退下吧。」
「皇阿瑪?」許雯雯抬頭,「兒臣……」
「退下。」
「兒臣,」許雯雯緩緩低下頭,「兒臣告退。」
康熙肯定是為了昨日自己在八阿哥宴會上懟大阿哥的粗鄙之言而生氣的,不過問題不大,因為這就是她需要的。要不怎麼說大阿哥是個好人呢,這梯子遞得是真不錯。
出了乾清宮,許雯雯先是低著頭在宮裡徘徊了幾圈,隨後再猶猶豫豫進了太醫院,尋到了唐御醫,一番交流后才低著頭離開,隨後才出了宮,坐在馬車上讓蘇培盛回府。
一回到府上,許雯雯便自己一個人待在了房間里。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后,梁九功便親自來到府上請她前往乾清宮了。
許雯雯沒有出聲問梁九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一直沉默著,到了乾清宮后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行禮,而是怔愣了幾秒之後才連忙往下跪,「兒臣見過……」
「你起來,不用跪!」康熙出聲打斷了許雯雯的動作,許雯雯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康熙,「皇阿瑪,你……唐御醫?你,你怎麼在這兒?」
康熙閉了閉眼睛,壓下自己心中異常複雜的心緒,聲音都在顫抖著,「如果朕沒有問,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著朕!」
許雯雯飛速眨眨眼睛,隨後連忙搖頭,「不,皇阿瑪,你誤會了。那身上的淤青只是看著嚴重,其實一點也不疼的!真的!」
「兒臣,不疼的。」許雯雯抬頭看著康熙的臉,再次輕聲呢喃著:「兒臣不疼的。」
皇阿瑪,你,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