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

縱我

瀾水公館。

衣帽間里恆溫恆濕,新鮮空氣被新風系統換進來,設計后最適宜的燈光打在展示的首飾上,趙霧靈坐在一邊的矮凳上,拆奢侈品客戶經理送的TOPVIP禮盒。

禮盒包裝的很精緻,打開后是在大陸還沒有發售的護膚品和精華,經理很會做人,面霜頗有質感的盒子上刻著趙霧靈的英文名。

附著的手寫信上洋洋洒洒表達對趙霧靈離開倫敦的惋惜之情,和祝趙霧靈生活愉快。

於爽在旁邊湊近看,嘖嘖稱奇:「這經理用詞也太誇張了吧,還我最最親愛的趙小姐。」

趙霧靈興緻缺缺,隨手把信折起來放到一邊,解釋。

「場面話嘍,如果你一年在他家訂十幾條高定裙,你也是他最最親愛的於小姐。」

「打住打住,」真正的無產階級打工人於爽立即叫停,伸手去探桌子上水晶碗里的車厘子,轉了個話題,「對了靈靈,你那個便宜初戀,還真是你堂哥的合作對象啊?」

一提到江也,趙霧靈就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趙霧靈闔著眼睛輕輕回答:「嗯。」

比和前男友重逢還讓人意難平的事情就是這麼多年過去,前男友不僅沒長殘,還名校畢業,事業有成。

趙霧靈想到江也的態度就煩躁,嘴角微微地向下垂,表情悶悶不樂。

趙霧靈沒說話,於爽大概是想起來前幾天趙霧靈的說辭,接著問。

「幹嘛垮著個臉,你覺得他還放不下你是嗎?靈靈,我問你,你們分手多久了?」

趙霧靈垂眸看禮盒上的標誌:「九年。」

......

九年都夠於爽的網紅同行們結三次婚了。

於爽在圈子裡摸爬滾不容易,想的也比趙霧靈更多,勸她。

「靈靈,那是九年,又不是九個月,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不定那個江也已經放下了,再說,他搞金融的,感情方面能幹凈的哪裡去?」

要說戀愛趙霧靈在倫敦也沒少談,怎麼現在反而優柔寡斷,困囿於年少的情感。

趙霧靈今天沒有化妝,未施粉黛一張臉反而看起來很幼態,仰頭看於爽,神態似少女的迷茫。

「我知道,」她頓了頓,低頭時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可是江也和他們不一樣。」

學生時代趙霧靈痴迷於浪漫的言情偶像劇,突發奇想地提議江也去紋她的名字。

江也當然沒有答應,趙霧靈不以為意,因為本來也只是隨口一提。

學生時代的江也是天之驕子,老師眼裡的模範生,正裝襯衫的紐扣扣在最上面一顆,最常出現的地方是領獎台。

紋身和江也完全不搭。

年輕氣盛導致他們分分合合,幾乎都是趙霧靈提的,某一次複合之後江也自覺戴起了腕錶。

夏日午後的教室,江也穿著襯衫認真演算數學,趙霧靈寧願數空氣中的灰塵都不想看書,百無聊賴地把玩他的左手。

過了片刻,少女好看的眉蹙起來,隱約覺得腕錶似乎有些向旁邊歪,趙霧靈伸手幫他調整,無意間發現,發現左手手腕最接近動脈的地方,江也紋了她名字的首字母。

L,靈靈。

他最喜歡吻她之前叫她的名字。

後來兩個人分手的時候鬧得難堪,江也那麼清高孤傲的一個人,眉眼低斂著懇求她。

......

所以即使這麼多年過去,趙霧靈還是覺得,如果真的要從俗世中挑選愛她的人,那一定是江也。

江也會一直喜歡她。

趙霧靈垂眸,重逢后江也的冷漠態度和記憶里溫柔形成鮮明對比,這種矛盾感讓她陷入糾結,於爽自顧自找事情做,在社交平台上發博文。

於爽還有別的事情,呆了不多時間就離開,趙霧靈在畫架上用紙膠帶貼了畫紙,在桌子上翻找顏料時孟窈的邀請函從厚厚的色卡書夾層中掉出。

趙霧靈怔了幾秒才低頭察看,邀請函上是孟窈親手繪製的鳶尾花的花樣,油畫質感的花體字樣寫著「themostbeautifulmomentinlife」。

是孟窈的畫展主題——花樣年華。

孟窈是趙霧靈的同門師姐,年少成名,才華橫溢,是近年來少有的藝術上和商業上都取得不俗成績的青年畫家。

孟窈最近在辦巡迴畫展,特意給趙霧靈在畫展上留了一個展位,並且委託王憶秋交給趙霧靈邀請函。

在倫敦的紙醉金迷當然不能算花樣年華,趙霧靈隨意地把鞋踢開,□□著腳站在露台邊,大理石帶來冰涼的觸感,玻璃圍成的露台,風吹亂髮絲,她迎著陽光舉起邀請函。

炙熱而刺眼,在她的臉上留下半明半暗的光影,趙霧靈閉著眼睛,腦海里一閃而過盛夏燥熱的空教室,風扇在頭頂呼啦呼啦地轉,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和滿冰的青檸可樂。

Themostbeautifulmomentinlife.

真正的,花樣年華。

-

周四傍晚時候趙霧靈回海邊別墅,沈含韻最喜歡海子詩里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趙平南為此購置了海濱的別墅,澄黃的月亮隱隱約約掛在天邊,潮起潮落時候會帶來海的氣息。

趙霧靈準備回盛華私立寫生,回別墅是為了拿相機。

相機是某一年楊程宇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專門請人進行了改裝和升級,高解析度會最接近人眼所看到的景象。

趙霧靈拿著相機走出房間,隨手交給旁邊的傭人,吩咐:「不要用水,擦一下灰塵就好。」

趙平南和趙明修恰巧從書房走出來,也在下樓,趙明修看起來比讓趙霧靈送文件那天還憔悴,趙平南伸手拍拍他的肩,大概是在說鼓勵的話

趙霧靈收回漫無邊際的思緒,站定,扶著樓梯探出頭去看他們,詢問:「哥,你今天沒去公司?」

不合理,趙明修平常把公司當靈魂的耶路撒冷,恨不得休息日都工作。

趙明修也沒想到趙霧靈在家,語氣驚訝,下一刻眉眼舒展地朝她招手:「靈靈,你下來,哥有話問你。」

趙霧靈幾乎一瞬間就想逃離,她大概猜到趙明修想問什麼了。

頗為不情願地下樓,趙平南語氣慈愛地問趙霧靈在瀾水公館住得習慣嗎,嫌小的話就搬回來住,也有人照顧,總歸比住在小公寓舒適。

趙霧靈落在旁側的手揪起裙子,拖鞋在白皙的腳上晃蕩偶爾發出聲響,語氣漫不經心,抱著趙平南的手臂撒嬌:「都挺好的爸爸。」

她整個學生時代都住在海邊別墅,再別緻美麗的景色也有看膩的一天,反而是瀾水公館靠近市中心比較熱鬧便利。

撤開一步,趙霧靈白皙勻稱的小臂撐在欄杆上,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下樓梯,被趙明修追上來攔住,男人穿得很休閑,抱臂,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霧靈。

趙霧靈心跳都不正常地加快,決定裝傻充愣到底,抬頭瞥他:「有什麼事啊哥?」

趙明修皺眉:「靈靈,那天那個江也是你盛華的同學嗎?怎麼之前沒跟哥說一聲。」

趙霧靈語氣不怎麼好:「你也沒告訴我他是你投資人啊?」

趙明修哦了聲,重複:「就是普通同學?」

趙霧靈沒搭話。

趙明修似乎在考慮措辭,沉吟片刻出聲:「除了這個呢,比如說...靈靈,你和哥說實話,你是不是校園霸凌過人家?」

那天的氛圍實在有些太尷尬,趙明修可不覺得只是校友這麼簡單。

趙明修是真的在思考這種情況,沈含韻身體狀況欠佳,夫妻倆年近四十才只生育了趙霧靈一個,萬般寵愛,他堂妹又性子驕縱,雖然離譜,但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

是她完全沒想到的發展方向,趙霧靈尖叫一聲,生氣地抬腳,在趙明修的褲子上留下淺灰色的印記,聲調拔高到破音:「我會校園霸凌別人?我校園霸凌你個大頭鬼!趙明修你去死!」

說完就蹬蹬蹬地跑開,直到大家一起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趙霧靈還在生悶氣,拒絕和趙明修挨著坐。

家裡的阿姨在更換花束和擺放新鮮的水果,趙霧靈抱著沙發上的抱枕開口:「林姨,等一會兒趙明修走了就把他用過的東西都扔掉,免得我霸凌人家的東西。」

林阿姨是個樸實溫柔的中年婦女,聽到趙霧靈的氣話咧開嘴笑了笑,從旁邊的柜子上取過來東西遞給她:「小姐,剛才的相機清理好了,你要看看嗎?」

趙霧靈說了聲謝謝,拿到手以後認真低頭研究,手指觸碰到的地方,偶爾會有粗糙的凹凸感,趙霧靈認真去看,發現相機的機身似乎是刻著一行字,但位置太靠里了,看不大清。

應該是相機的參數型號,她沒在意,繼續調試。

趙明修笑了笑,充滿和好的意味地和她搭話:「靈靈,怎麼突然想起來找相機了?」

趙霧靈裝沒聽見。

趙明修也沒惱,依舊好脾氣解釋:「哥剛才開玩笑的,你別在意。」

「想回高中寫生。」

趙霧靈注意力還在相機上,沒什麼好態度地回答。

孟窈花樣年華的畫展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舉辦了,趙霧靈沒什麼靈感,準備回盛華私立看有什麼題材可畫。

趙明修頷首表示了解,語氣帶著些難以察覺的感慨,大意不過是做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有多難之類的。

趙霧靈把相機舉起來,偶爾調整對焦,隨口接道:「你老老實實去當/官就沒有事嘍。」

趙平北從政多年,又身居高位,為趙明修積累了足以平步青雲的政/治人脈,趙明修的大學專業也是政治和哲學,但在西北的省/委/組/織/部工作一段時間以後突然離職,選擇了從商創業。

趙明修的晶元事業前期幾乎是個無底洞,錢進去不少,水花卻一點沒看到,正在進行的研究又沒辦法停下來。

致遠資本是數一數二的私募公司,趙明修希望從江也這裡得到融資,但江也的態度始終不算熱絡,也不像完全不感興趣,趙明修猜測江也是在觀望。

隔行如隔山,其中的艱辛滋味大概只有個人才知道了。

趙明修聽到趙霧靈的話以後眼神暗了暗,神色有些複雜,趙霧靈沒察覺,終於調好對焦,把鏡頭對準趙明修。

「咔擦——」

趙霧靈按下快門,鏡頭裡趙明修輪廓清晰,顯得格外深沉。

她低頭,覺得有意思,趙家的兩兄弟的長相其實是相像的,只不過氣質不盡相同,趙平南更多幾分圓滑和世故,趙平北則是威嚴不可侵犯。

相比起來,趙霧靈和趙明修就不太像了。

趙霧靈興緻勃勃想把相機的顯示屏遞給趙明修看,但後者低頭看了眼手機,擰眉,都是家裡人,沒必要避諱,趙明修注意力還在相機顯示屏上,順手接起電話。

「喂,李助理,你好你好——」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趙明修接電話時的笑容停滯在臉上,看了眼趙霧靈,很快起身,邁步到一層的露台上接電話。

趙霧靈拿著相機,疑惑地抬頭,她在想剛才電話里聽到的李助理。

李遠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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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我嬌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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