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德嬪心事重重的返回殿內。
她揮退兩名宮女,隨即倚靠在軟榻之中。
殿內寂靜無聲。
宮人們垂手豎立,而德嬪也沉浸在思緒之中,反覆琢磨太子生病會帶來的影響。
胤祚呀呀呼喊都無濟於事。
德嬪放空思緒,拿著布老虎隨意逗弄胤祚。
胤祚:…………
他憤怒的啊嗚一口,叼住布老虎。口水潤濕了整個布老虎,到最後還是感覺不舒服的胤祚率先鬆口,呸呸的吐上兩口:「呀唔……」
德嬪被胤祚的動作逗笑了。
她抱起胤祚親了兩口,神色漸漸輕鬆。德嬪先將胤祚放到軟榻上,隨即伸手拉住寶珠嘆道:「還好,還好……還好胤祚將玉佩給了太子殿下!」
寶珠連連點頭,只覺得心驚肉顫。
德嬪稍稍緩了口氣,打起精神叮囑眾人:「這幾日低調些,便閉門謝客吧。」
眾人齊齊應是。
德嬪心裡還有點不安,偏偏胤祚再次鬧騰起來。他揮舞著小手小腳,發出不滿的哼唧聲,迅速將德嬪的注意力給吸引走。
德嬪摸摸胤祚的屁股蛋,又摸摸他的小肚腩,確定胤祚既沒有尿濕褲子也沒有到喝奶的時間,那鬧騰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要德嬪親親抱抱啦~!
胤祚使出萌寶一百零八招,迅速將德嬪迷得七暈八素。德嬪哪裡還記得使人打聽什麼事,倒是全心全意逗弄起胖嘟嘟的胤祚
可是在胤祚的賣萌吸引下,她的心思也漸漸被挪作他用,一來二去也沒什麼心思再去關注此事。
不同於永和宮裡的溫馨氣氛,其餘宮室里又再一次傳起六阿哥的流言蜚語。
就像胤祚記憶中那樣。
隨著太子高熱三日不退,宮裡也迅速傳起太子和六阿哥相剋的消息來。
永和宮的二等宮女淡竹行色匆匆,她急急跨入永和宮大門,遠遠看見掀簾而出的寶珠便連聲呼喊:「寶珠姐姐!寶珠姐姐!」
淡竹小跑上前。
寶珠掃了她一眼,眉心瞬間擰緊:「在宮裡怎能如此魯莽?要是衝撞到貴人怎麼辦?」
淡竹腳步一停:「我在外面都注意的……」
沒等寶珠再批評,淡竹接著繼續說道:「寶珠姐姐,宮裡出事了!」
「什麼事?」
「宮裡到處,到處都在傳!說是咱們六阿哥克了太子殿下,這才讓太子殿下久病不愈的!」
寶珠神色大變。
她拉著淡竹回到殿內,第一時間將這件事稟告給德嬪。
德嬪也是面色微變。
寶珠輕聲道:「主子是不是應該尋皇上解釋一番?」
熊嬤嬤連連搖頭:「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啊!其餘事情還好說說,可是對上太子殿下……上回天花的事……」
所有人打了個寒戰。
太子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如何?
宮裡明眼人都是清楚得很,自打仁孝皇後去世,太子尚且是個小嬰兒時就送入乾清宮撫養,說是皇上一手帶大都不為過。
更不用說上回太子得天花時,皇上不顧太皇太后和御醫勸阻,一意孤行進入殿內親自照料。負責照顧太子的宮人更是以照顧不周,怠慢惰懈等罪,輕則重打三五十板子,重則杖斃……
而大阿哥和三阿哥呢?
至今還在宮外大臣府上養著,連面都沒見上一回過,連種痘的事都沒在後宮掀起半點波瀾。
惠嬪和榮嬪能怎麼辦?
一個個打斷牙齒往肚裡吞不說,還得滿臉堆笑謝皇上恩典。
「如今太子重病,只怕皇上早已怒火中燒。」熊嬤嬤一臉嚴肅:「要是主子貿然前往哭訴此事,只怕會讓皇上更加惱怒不說,更是將六阿哥克太子殿下這件事落實!」
寶珠在內,宮人們齊齊嚇白了臉。
整個永和宮正殿內鴉雀無聲,唯獨剩下德嬪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胤祚的聲音。
瑞珠左看右看,咬牙上前一步。
她雙膝跪倒在地,顫聲道:「主子,奴婢有個想法……既然宮裡能傳六阿哥克太子殿下……不如傳出話去,說是太子殿下和六阿哥相剋!」
胤祚雙眼圓睜,目露驚恐。
德嬪的動作一停,猛地抬起頭來。
熊嬤嬤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你說什麼?」
瑞珠重重磕頭,再次抬起頭時腦門已是一片青紫。她雙眼含淚,顫聲說道:「若是小主子單方面克太子,就算皇上不會對小主子出手,心裡也難免留下疙瘩,只怕日後太子殿下稍有些事情,都會聯繫到小主子身上……」
「要是……要是是雙方的話……」
「小主子頂多委屈這幾年,等日後委屈多了,皇上記在心裡總有愧疚……總有能挽回的時候。」
宮人們深深低垂下頭。
唯獨胤祚發出呀呀怒聲——好傢夥!合著第一世的時候就是你出的糟心主意!
胤祚揪住德嬪的手呀呀直呼。
想起第一世時的艱難日子,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系統說受汗阿瑪寵愛就能得以庇護,還說這是清穿人士最常用的方法,據說只要多多賣萌即可,偏偏自己是絞盡腦汁賣萌撒嬌全用上,只獲得不冷不淡的反應。
等得知自己和太子二哥相剋之事,再重新挽回自己在汗阿瑪等人心中的地位,然後……然後……就嘎了。
胤祚越想越是傷心。
他嘴巴一扁,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的往下來,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下子德嬪可是急了!
胤祚的哭泣極有規律,不是餓了就是尿了,要不就是想找人陪他玩了。像是這樣的嚎啕大哭,上回還是被康熙帝強行貼臉的時候!
德嬪將胤祚重新抱回懷裡。
她又是親又是摸,又是安慰:「不哭不哭!額娘在這裡,胤祚不哭哦。」
胤祚哭得撕心裂肺:「嗚哇哇哇哇哇!」
德嬪哪裡還顧得上與宮人說話,抱著胤祚輕輕搖晃,試圖止住他的哭泣。
胤祚不依不饒,哇哇痛哭。
只要宮人一說話,他就哭得撕心裂肺,嗓門都有點啞啞的了。
寶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開口:「主子……小主子是不是不想咱們說太子不是?」
瑞珠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德嬪微微一怔,抱住胤祚的手微微一緊。回想起昨日胤祚和太子親昵的模樣,她下意識垂首看向淚眼婆娑,抽抽噎噎的胤祚,彷彿看到胤祚眼底的焦急、擔憂和害怕。
或許真的是如此……
德嬪抿了抿唇瓣,輕聲道:「罷了。」
瑞珠聽出德嬪的言下之意。
她微微色變,急切呼喊:「主子!」
德嬪擺擺手:「這件事不要再提。」
她環視四周宮人,面色微肅:「若是有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休怪本宮不客氣!」
宮裡的流言蜚語越演越烈。
偏偏永和宮還是沉默無聲,甚至宮人對這個話題也是避而不及。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宮妃也納悶了。
宜嬪對著鏡子託了托髮髻,哂笑一聲:「本宮還以為德嬪有多大膽子,居然膽小成這樣,難怪貴妃將四阿哥帶走她也不敢多問一句,換做本宮,定然要上毓慶宮討個公道!」
宮人笑著接話:「要奴婢說,或許是德嬪娘娘心虛呢!」
幾乎同時,領著四阿哥到御花園玩耍的佟貴妃也聽見一陣低語:「要我說,定然是德嬪娘娘心虛!」
佟貴妃猛地抬眸掃去。
聲音源自假山之後,拿著掃帚偷閑的宮人碎嘴閑聊著:「果然六阿哥克太子殿下!」
另一個聲音驚呼道:「嘶——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這話你敢說我可不敢聽!要是要是傳出去的話咱們兩個都死定了!」
前面的聲音瞬間放輕不少。
佟貴妃眉心緊鎖,示意身後宮人不要出聲的同時,更是吩咐宮人將四阿哥先帶回去。
然後她悄然往前走了幾步。
前面的女聲又道:「又不是我說的,毓慶宮裡都傳遍了!連兆佳嬤嬤都是這麼說的,肯定出不了錯!」
「啊?兆佳嬤嬤也……這麼說?」
「我和你說,自打六阿哥出生以後,太子殿下便斷斷續續腹瀉生病,頻頻傳喚御醫。這回太子殿下更是去了六阿哥的滿月禮,回來便高熱不退,而六阿哥一直健康,你說這不是六阿哥克太子殿下,那還能是什麼?」
「還有這種事……」
「是啊,要真不是六阿哥克太子,為什麼德嬪娘娘都不解釋不出門?」
「……」後面的女聲沉默片刻,又有些懷疑:「可是前面也只是腹瀉不適罷了,怎麼會突然讓太子高熱的?要我說也就是巧合……」
「皇上將隨身玉佩賞給六阿哥了。」
「……哎?咦!是,是那塊玉佩?」宮女驚呼一聲。
「還有哪塊?就是那塊玉佩!」前面的女聲滿是篤定:「要我說……定然是有了皇上龍氣庇護以後,六阿哥的龍氣壓過太……」
佟貴妃面色驟變。
還沒等宮女說完後面的話,她立刻沉聲斥道:「住口!」
閑聊聲戛然而止。
宮人無需佟貴妃的指揮,呼啦啦的湧上前去,將躲在假山後閑聊的兩名宮女拖了出來。兩名宮女哪有剛才的膽大,面色青白,瑟瑟發抖的跪倒在地,除去連連磕頭以外說不出一句話來。
佟貴妃連問一句的精神都沒。
她冷聲吩咐身邊人:「將兩人壓去慎刑司審訊,本宮倒要知道是誰敢如此膽大包天,在背後議論太子殿下和六阿哥!」
宮人沉聲應是。
一行人將兩名宮女迅速押走,而貼身伺候的常嬤嬤則走至貴妃身側,心下有些懷疑:「主子,您說這件事會不會德嬪使人捅到您面前的?」
佟貴妃冷笑一聲:「她要是有這膽子,這流言能鬧到這個地步?!以前那拚命勁呢?」
佟貴妃越想越是惱怒。
德嬪當縮頭烏龜不敢出,而她為了胤禛的名聲也得走一遭。佟貴妃按了按跳痛的太陽穴,沉聲吩咐:「走!去毓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