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惑
「仙長！」
朦朧間耳邊傳來凡人聲音，緊接著落入一道懷抱，被人攙扶著放在樹下。
天機意識模糊，閉著眼靠在樹榦上，長發濕黏，緊緊貼在臉頰上。
沈時握著水壺，小心喂仙長喝水，一邊用衣袖扇著風。
天機歇息了一會，終於緩過來，啞著聲音向凡人道謝。
沈時搖頭，擔憂說道：「仙長多喝些水。」
記起仙長身體不好，怕繼續走下去會更加嚴重，將手中水壺遞給他，起身看向不遠處的小黑點，應當是座鎮子。
「仙長先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去那邊鎮子上看看，很快就回來。」
天機抱著水壺，蔫蔫點頭：「你小心些，我就在這裡等你。」
沈時離開后，空蕩蕩的野外只剩下他一個人，臉上倒映著樹葉的影子，閉上眼向後仰靠在樹上。
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聽到奇怪動靜，睜開眼面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淡淡撇了它一眼，坐在原地無動於衷，雙眼盯著凡人離開的方向。
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時間已經過去好久，沈時怎麼還不回來？難道是嫌棄他病弱想要丟下他一個人離開嗎？
垂眸抱緊水壺，投在眼下的睫毛陰影顫了下。
躲藏在暗處的黑影動了動，眼神貪婪，剛才它差點就可以把那個小仙吞掉獲得半仙之體。沒想到周圍突然升起一股危險，害它失手。
垂涎不舍的看了眼樹下的小仙，舔了舔嘴準備再次上前，最好一口將他吞掉。
坐在樹下的天機對此一無所知，遠遠聽見腳步聲雙眼微亮，猛地抬頭看向前方，一道身影漸漸走近。
「沈時！」
臉上冷漠淡然迅速褪去，欣喜起身朝著凡人走去，看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好奇疑惑的詢問：「這是什麼？」
沈時唇角帶笑，微微低下頭，展開手中斗笠戴在仙長頭上，手指輕巧的將繩子系在下巴下。
天機下意識仰頭，好讓凡人幫他穿戴，一雙白眸透過白色薄紗望進凡人的眼睛。
「好了。」沈時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這是斗笠，可以遮陽蔽日，有了它仙長便不必擔心臉被晒傷，也不用擔心會暴露那雙白眸。」
天機伸手摸摸，戴上后確實不怎麼曬了，而且還不會遮擋視線，忍不住笑著道謝：「謝謝，我很喜歡。」
藏在草叢中的黑影更加貪婪，沒想到居然還來了一個紫氣衝天的人類，要是這兩個它都吞了，說不定可以直接飛升。
貪心使得黑影忘記了剛才危險的氣息，衝出草叢飛撲向那兩人。
背對著的天機一無所覺，正好奇的詢問凡人小鎮上有什麼。
黑影見狀眼前發亮，這可是好機會，頓時張開血盆大口吞向兩人。
眼看就要觸碰到小仙衣角，滋一聲響起，黑影還未來得及反應，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霎時化作煙霧灰飛煙滅，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天機雙眼彎彎，與凡人並肩繼續趕往邊境，一邊認真聽著他講小鎮上的東西。
說著說著，沈時從衣袖中掏出油紙包，拆開遞給旁邊的仙長：「仙長可餓了？這是小鎮上最受歡迎的糕點，可要嘗一嘗？」
天機未見過凡間糕點，掀開面前白紗，好奇接過舉在眼前觀察，瞧見上面碎碎的花瓣，嘗試著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粉嫩的舌尖將嬌艷的碎花捲起。
走在旁邊的沈時腳下微頓，目光極短的停在青年身上，很快又面色不變的移開。
不過是吃個糕點，也不忘蠱惑人心，可惜，他不會被其引誘。
一路上，天機吃了許多糕點，嘴巴里全是淡淡花香，沈時與他說話時不動聲色皺眉，看了眼天色匆匆結束談話：「天色已晚，我們快些趕路，看看前面可有村子落腳。」
天機經歷過一次睡在草地上，雖然有凡人和凡人的衣服在，但還是難受的，聞言用力點頭，加快速度緊緊跟在沈時後面。
不知不覺，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他們也終於看到一處村落。
只是有些奇怪，本該是點起燈做飯的時候，村子裡面卻是一片漆黑，彷彿沒有人存在。
兩人停下，沈時上前看了眼，沒有發現炊煙，轉頭問向仙長：「仙長，你可有感覺到異常？」
天機走到他旁邊與他並肩站在一起，順著凡人視線望去，閉上雙眼查看四周，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搖搖頭回他：「沒有異常，不過若是有危險，我會護著你的。」
沈時像是沒想到仙長會這麼說，莞爾一笑：「那就先謝過仙長。」
天機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幸好天色暗淡加上有斗笠遮掩，不會叫凡人看了去。
怕被察覺到，率先走在前面朝著村子過去：「走吧，我們先去看看。」
沈時目光追隨著青年背影，低頭譏笑了一聲，抬腳跟上去。
他還真是好騙的很。
不過，保護他？他從來都不需要別人保護，他需要的是別人怕他敬他，想殺他卻又殺不死他。
這樣才讓人開心。
……
村子看著遠，其實不過幾步距離，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王家村」三字。
下面密密麻麻的字，介紹著村子的歷史。
只是沒有光照著，看不清上面具體介紹了什麼，天機只好跟著凡人進村。
剛剛踏入村子，忽然村子里像是打開什麼開關，家家戶戶同時亮起燈來，霎時間灼若白日。
天機下意識伸手遮掩，旁邊的沈時直接眯起雙眼，等兩人適應后，發現他們旁邊那戶人家門上居然貼著符紙。
突然，陰風吹過，村子里響起狗的狂叫聲以及雞鴨的尖叫。
天機面前白紗被吹的向後飄去，下意識握住凡人手帶著他稍稍退後，雙眼圓睜警惕的說道：「小心，剛剛有一股奇怪的風，帶著一絲香味，不知道有沒有危險。」
感覺到手上溫度，沈時仗著面具遮擋，直接沉下臉，冷冷掃了眼青年的手，目光中夾雜著殺氣。
深呼吸壓下心底的厭惡嫌棄，戴上偽裝，像是害怕又像是好奇，輕聲詢問：「仙長，這裡面可有人？」
天機白眸睜的圓圓的，好似炸毛的狸貓，聽到凡人的話，身上的毛又溫順的收回，乖巧點頭和凡人說：「有人的，你別怕，還有我呢！」
沈時鬆了口氣，輕鬆的笑了笑，趁機掙開青年的手，主動去敲門：「你好，我們從中都來，要去邊境，晚上路過貴村，可否借住一晚？」
等了片刻，並沒有人回答，但青年說過裡面有人，那就是不想讓他們留宿。
背對著天機，沈時眼神陰翳，若是在平常，他早就直接把屋裡的人壓出來逼問。
嚴刑之下，一切自然解決。
「看來他們是不會開門了。」沈時斂去眼中情緒，轉身回到天機身邊，繼續說道：「不然我們去村子別家看看？」
天機沒有意見，緊緊靠著凡人一起進入村子內部。
越往裡走，他們越是察覺到了古怪，家家戶戶上都貼著黃色符紙，院子里只養著三種東西，狗、雞、鴨子。
他們每走過一家，那群動物便會狂叫不止，就像是他們身上有什麼東西。
來到村子中間，他們看到了一個大戶人家，青磚綠瓦，就連院子都蓋著圍牆，雖然只有半人高，但也比其它泥牆好上很多。
而且，他們家的狗有三隻，比別的人家多上兩隻。
天機沈時對視一眼，沈時走上前敲門：「有人嗎？」
繼續按照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院子里和第一戶人家一樣，只有三隻狗和雞鴨的叫聲，裡面根本就沒有人回應。
斗笠下，天機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伸手掀開白紗撩在頭上，來到凡人旁邊摘下門上貼著的黃色符紙。
符紙上的硃砂字體很凌亂，看上去不像是什麼正規道士所畫，倒像是什麼初學者弄出來的。
儘管如此，他還是認出來符紙的作用，驅鬼避邪符，但因為功力不夠，效果只有三分之一。
重新貼回去，微微踮起腳尖在凡人耳邊小聲說起自己的發現。
身上殘留的糕點香味還未完全散去，隨著靠近沾染上了沈時。
天機有些站不穩，身體晃了下，柔軟冰涼的唇瓣不小心觸碰到凡人耳垂。
沈時眼神瞬間暗了下來，不動聲色拉開兩人距離，點頭示意仙長他知道了，伸手指指前面，他們先繼續看看什麼情況。
天機意識到自己剛剛親到凡人耳朵，臉頰薄紅，不好意思的跟在沈時後面。
雖然有些彆扭，但面對古怪的村子，他還是很快打起精神。
眼看快要走到村尾，他們還是沒有找到一個願意留他們住宿的。
況且，天機每經過一家都要查看符紙，發現那些符紙都是同一人畫出的。
這個村子，像是有鬼存在。
忽然周圍颳起寒風，門上的黃色符紙被風吹起，村子里頓時犬吠疊響。
在嘈雜的聲音中，一道吱呀聲尤為明顯，村尾最後那戶人家的門被慢慢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