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氣
目光冰冷地盯著黑衣人背影,手漸漸按在腰間長劍上。
「怎麼?還沒到?」
腳停下,突兀出聲打斷前面帶路的賈二,笑意盈盈抽出鋒利的武器:「賈二,不,不對,應該喊你什麼呢?鬼物?還是?」
黑衣人聽到他的話停了下來,背對著身後那人。
周圍越發漆黑,就像是整個世界陷入濃稠的墨汁中,眼前什麼都看不見。
沈時握緊長劍,勾唇輕笑,抬腳一步一步朝著前面走去。
不過那又如何?
閉起雙眼,耳邊颳起一陣寒風,沈時迅速拔劍向身後刺去。
假扮黑衣人的鬼物狼狽躲開,差一點手臂就要被砍掉,受傷的地方,鬼氣向外四處溢出,修為不足以支撐偽裝,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看了眼黑霧中間的人類,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兇殘,早知道就選那個人了!
時間快到了,他得趕快把人弄進河裡,不然——
眼神閃爍,緊緊盯著人類動作,著急的趁著他不備,凝聚全身鬼氣飛撲而上。
「噗通——」
落入河水的聲音在寂靜環境中響起,周圍霧氣慢慢散去,荒涼的山上空無一人。
……
書生家裡,天機還在熟睡中,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姿勢端正。
張清慌張失措推門進來,焦急喚醒床上的客人。
「天公子!天公子!」
「快醒醒!」
「沈兄、沈兄被鬼物帶走了!」
耳邊嗡嗡亂響,天機臉色有一瞬間變的冰冷,很快又恢復剛醒來時才有的茫然。
見滿臉著急的書生,迷惑問道:「怎麼了?發生何事了?」
掀開被子起床,沒有看到沈時,眉頭微微蹙起。
張清太過緊張,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直接上手拽住天公子衣袖帶他去追,一邊解釋。
「都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們,村子里、村子里……」
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張嘴繼續說起:「村子里有鬼物,沈兄被鬼物帶去了後山,我們、我們快些去救沈兄!」
村子此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天機回眸看向村子,周圍寂靜無聲,就連狗和雞鴨都不再叫喚。
聽見沈時被鬼物帶走,抿唇加快上山的腳步,很快超越走在前面的書生。
落後一步的張清,直勾勾盯著他的後背,眼白漸漸變黑,臉皮裂開爬滿蛆蟲,手上指甲迅速生長,目光中充滿了貪婪。
他有多久沒遇到仙了?自從幾百年前開始,人間再無仙人降臨,現在居然讓他遇到,這可是天大的機遇!
只要吃了仙,不僅修為暴漲,他還會獲得新的身體。
慢慢伸出染著鬼氣的利爪,準備將其一擊擊殺,剝皮抽筋吞入腹中。
走在前面的天機突然停下,身上鮮艷的斗篷在漆黑無光的夜裡奪人眼球。
厲鬼舔了舔嘴唇,用著書生的聲音詢問:「天公子?怎麼停下了?沈兄處境很危險,我們快些追上去!」
背對著張清的天機立在原地,聞言聲音很低:「是嗎?」
厲鬼心急,脫口而出:「當然!」
粗糲鬼聲響起,意識到是自己的聲音而不是書生的,厲鬼不再偽裝,直接撕開人類的身體,露出滿是蛆蟲腐肉的真身,發出陰森笑聲:「被你發現了,不過沒關係,區區小仙,乖乖等著被我吞掉吧。」
「區區小仙?」站在高處的天機轉過身,褪去之前的虛弱懵懂,看向厲鬼的眼神淡漠,眉眼間好似又夾雜著一絲悲憫。
罩在頭上的兜帽落在肩上,露出清冷白眸與額間仙印,神聖不可侵犯。
厲鬼眯起雙眼深嗅,痴迷的盯著那道身影:「好香,仙和人類就是不一樣,人類太難吃了,還是仙更好吃!」
天機面無表情,看向厲鬼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麼垃圾:「你也配?」
這話刺激到厲鬼,厲鬼直接暴怒,尖銳的指甲瘋長,陰狠的說道:「不過是一個小仙,該死!」
鬼氣捲起厲鬼,張牙舞爪攻向天機。
陰風吹起青年衣擺,身側的手輕輕抬起,掌心朝外對著他。
厲鬼剛想張嘴嘲笑,身體忽然失去控制停在半空,不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
天機勾了勾唇角,唇瓣微張,聲音冷淡:「以下犯上,還想吞仙?壓入冥府紙界,永世不可投胎。」
厲鬼驚恐瞪大雙眼,隨著青年的話身體漸漸消失。
「不——」
「不——」
「你不是仙——」
仙怎麼可能言隨法出!不!他不要去紙界——
不甘心的伸手求饒,穿著紅色斗篷的青年高高在上,無視厲鬼掙扎轉身離開。
砰的一聲,鬼門大關,尖銳叫聲被擋在裡面。
另一邊。
沈時被屬下拽入河中,冰涼透徹的水朝他湧來,胸腔內空氣逐漸消失。
下意識張開嘴大口呼吸,河水爭先恐後溢入。
大腦缺氧,視線逐漸朦朧,眼前閃過兒時的畫面。
那時他初離冷宮,同其他皇子一樣每日到上書房學□□身邊的人趁著無人將他引到荷花池,按著他的脖子沒入水中。
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不管怎麼掙扎,那群人都不放過他。
耳邊響起尖銳的嘲笑,沈時深陷記憶泥潭,雙眼渙散地盯著水面,漂浮在水中的身體放棄掙扎,漸漸向下沉去。
厲鬼臉色慘白,在水中揮舞著兩條手臂,想要拽住男人的手,卻只抓了個空,冰涼的指尖拂過衣袖與其交錯而過。
見他漸漸往下落,全黑的眼珠瞪得大大的,對他不會游泳感到震驚。
怕人死掉,厲鬼兩條腿抖動,穿過層層水花朝著他游去,伸出雙手拽住他用力往上拉。
快要溺水的沈時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狠厲的笑容。
他們再也不會有機會欺負他了。
因為當初那些欺負他的人他可一個都沒有放過。
猛地睜開雙眼,暴戾地看向眼前的鬼物,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力量,狠狠推開糾纏著他的厲鬼,揮手劈向他的後腦勺。
迅速踩著他的身體向上游去,眼看水面越來越近,回眸掃了眼水下。
昏暗的河床底部,隱約可見禁錮在豬籠中的屍體,旁邊蜷縮著昏迷過去的鬼物,臉上彷彿透露著不敢置信。
皺了皺眉,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疼痛,雙手猛地攥緊胸前的衣服,眼前逐漸變黑。遊動中的雙腿失去力氣,身體重新向下落去。
不甘的死死盯著水面,只能任由自己跌入黑暗。
一片寂靜之中,響起嘭的一聲,平靜的水面濺起巨大的水花,沈時眼中多出一道鮮紅身影。
天機瞧見水中的人類,眼睛亮起,遊動著雙腿朝他過去。
頭上兜帽落在背上,柔軟的長發順著水流漂浮晃動,那張面若桃花的臉好似發著光。
沈時看到朝他奔來的人,瞳孔收縮,強撐著的意識徹底陷入昏迷。
天機遠遠見他昏過去,瞪大雙眼加快速度游到他身邊,想也未想捧住他的臉慢慢靠近,柔軟的唇貼在人類冰涼的嘴上,將空氣渡過去。
衣袖拂過沈時下巴,兩人長發被水流衝擊,交錯糾纏在一起。
鬆開人類的臉,見他依舊還是沒有清醒,天機輕微皺了下眉,凡間書籍上不是說渡氣后很快就會醒來嗎?
手穿過男人腰間,單手摟抱著他向上游去,餘光瞥見河底的東西,白眸淡漠。
厲鬼周身乾淨,並無沾染血氣。
收回視線,兩人破水而出,天機雙手攙扶著沈時上岸。
月牙白雲靴踩在軟泥上,身上的衣物緊緊貼著皮膚,不斷往下滴著水,凝聚成一小團。
初日之下,迎著第一縷陽光的臉被水冰的蒼白,濕透的髮絲黏在臉龐上,水花順著下巴沒入衣領。
天機睫毛輕顫,掛在上面的水珠掉在眼下,雙腿發軟整個人連帶著昏過去的凡人倒在地上。
「唔……」
視線旋轉,等他再回過神,凡人已經被壓在下面,雙眼緊閉呼吸淺弱,沒被面具遮住的唇瓣慘白,毫無血色。
怕把他壓壞,天機慌忙將自己撐起來跪坐在一旁,動作間肩上的斗篷拖拽著衣服往下墜落,在圓潤如玉的肩頭勒出紅痕。
「沈時?沈時!」
顧不上整理衣服,擔心著急的搖晃著凡人身體,彎下腰在他耳邊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濕透的長發掃過沈時眼睛,睫毛無意識的輕輕抖動。
天機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皺起眉毛,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死的……
想起爹爹給他看過的書籍,掀開凡人上半身的褻衣,雙手比劃著找到按壓點按壓,按夠三十下,唇瓣相貼,將空氣渡過去。
重複兩次,便累的臉紅氣喘,兩條手臂彷彿不是自己的,但是沈時還沒有醒他得繼續下去。
晃了晃頭,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咬著唇機械的按壓渡氣,就連肩上的衣服落在腰間都來不及拉起。
躺在地上的沈時喉嚨滾動忍不住咳出聲,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
天機眼神明亮,笑容虛弱:「你醒了。」
話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額頭撞在男人胸前。
沈時記憶回籠,狠狠皺眉伸手推開他,眼中充斥著厭惡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