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

安室透的動作很熟練。

把組織要的文件放入包中，再將情報屋要的化學藥劑交給調酒師。

喝下「古典」，示意交易結束。

沒有碰桌上的「教父」。

再另外點幾杯酒喝掉，裝作去洗手間，藉機打暈換班的幸運員工，藏在最裡面的隔間。換上對方的酒保服。

路上避開其他員工，悄悄進入植物景觀區後面的區域。根據上次潛入調查的結果，密室入口隱藏在酒吧主體建築旁，在某個紫色灌木叢里。

他碰上了絕妙的好時機。酒吧里好像有什麼貴客，所有的保安、侍應生、酒保都在關注某張餐桌的狀況，之前用「教父」挑釁他的調酒師坐在餐椅上，正和誰說話。

調酒師對面坐著一個孩童外表的人，臉上戴著古怪的貓頭鷹面具，身披黑色斗篷，裡面的衣服被遮住看不清楚。在高大繁茂的樹下，他顯得格外瘦弱，身體的線條有幾分眼熟，讓安室透想起小鳥游空夜。

他搖搖頭，打消了這個聯想。

怎麼可能是空夜呢，那孩子應該在安全屋裡吃晚飯，而不是和這個危險的傢伙友好交流，桌上還擺著一杯酒。

「大都會」對應的業務是商務雇傭，大概是哪家幫派的小少爺，來和情報屋談合作吧。

地上躺著破碎的白瓷茶杯，茶水灑落一地，看來兩人的生意談不攏。

安室透厭惡地皺眉，不再關注兩人的交談。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下起雪來，在監控攝像頭的表面覆上一層薄霜，有幾個還被凍住了，無法轉動。正好方便他潛入密室。一切都如此順利，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似乎連天氣都站在他這邊。

安室透悄無聲息地靠近灌木叢，心裡生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太順利了。

給他一種誰在暗中幫他的錯覺。可他這次是獨自前來的，沒有幫手。

暗暗提高警惕，他更加安靜地尋找紫色灌木叢，進入密室。

入眼是漫無邊際的檔案室，整個地下一層擺滿了書架，而書架上擺滿了陳舊的紙質文件，在這個不透風的密閉空間釀出腐朽、酸臭的氣味。

書架側邊沒有索引標籤，安室透戴好手套以免留下指紋，從每個書架上取樣查看，發現大多是醫藥、毒理、生物學、心理學相關的內容，記載了很多駭人聽聞的實驗記錄和結論。

他翻閱的速度加快了，神情也越發嚴肅。靠近入口處的文件以研究報告為主，署名都是知名的學者，中間的書架則是佚名，研究的東西也比前面的更瘋狂，可以說踩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

僅僅只看文字，他就覺得胃裡翻湧，產生了生理上的噁心。他強迫自己看下去，記住的越多，對付這個組織的時候就越有利。

在這些文件中，「利爪」這個辭彙出現的次數很多。研究員想要製造出「利爪」，在人類個體的基礎上強化力量、速度、抗擊打能力、自愈能力，甚至是不死和復活。

配合洗/腦和馴化，他們將成為強大又聽話的戰士。簡直是一場災難。

難怪他們和黑暗組織能混到一起。

組織研發的藥物也不少，除去那個知名的查不出死因的神秘毒藥以外，還開發過透支細胞生命力、加速癒合的藥物，說不定兩家有合作。

除了這些讓人反胃的內容以外，檔案室還放著大量的客戶資料，以及用於威脅的物件，比如某個案件的染血兇器等。這裡的東西要是全部公開，社會一定會出現極大的輿論動蕩。

安室透意識到這個被黑暗組織稱為「貓頭鷹協會」的機構，不像他們認為的這麼簡單。他決定將貓頭鷹協會也加入高危名單、和組織並列，申請成立新的調查組。

他把檔案室的東西復原，走到通往地下二層的門前。

密碼鎖、虹膜鎖、指紋鎖。

真是嚴防死守，幸好他早有準備，在來之前就綁了他們的某個調酒師，資歷夠老，肯定參與了地下產業。生物信息已經取樣，密碼也拷/問出來了。

「滴——歡迎回家，利爪編號32990。」

裝載的低級人工智慧觸發了語音。

利爪。

安室透瞳孔微縮。

原來那個調酒師就是利爪。

他回憶當時抓捕的情形，確實，對方的體質比普通人要強悍，相當於拳擊賽的選手水準，距離資料里描述的「利爪」還差得遠。因此他沒有懷疑對方的戰力異常。

看來他們的實驗還沒有成功，停留在半成品的階段。

通往地下二層的走廊充滿了科技感，似乎穿過這扇門，就脫離了古典的調查推理路線，走向禁忌的未來科學。協會的核心也許就藏在這裡，即使充滿危險，他也不允許自己離開。這裡隨時會變成空巢，再找新據點就難了。

安室透拿出手機，想將重要信息傳給風見裕也，發現網路被屏蔽以後，他把手機放回口袋。

隨後脫下酒保服的馬甲背心，撕成布條製作簡易口罩，遮擋自己的下半張臉。

他深知這種手段只是權宜之計，一旦遇到真正的協會成員就會暴露。於是他加快步伐，以近乎奔跑的速度闖入，利爪圍攻之下，即使是經過訓練的他也不一定能逃脫。

此時，每一秒都在和死亡賽跑。

穿過走廊折角，用利爪的生物信息打開第二扇門，他看見了讓人震驚的場景。

偌大的空間放滿了生物冷凍倉，每一個都裝著休眠的人類實驗體，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三三兩兩聚在儀器邊，討論著如何更好地改造利爪。

就在他們旁邊，身穿統一制服、面戴貓頭鷹面具的戰士正巡邏著，對研究員的話毫無反應，哪怕他們討論的是怎麼製造自己的同類——相同又不完全相同的個體。

這裡的利爪，是孩童體型。

安室透立即想起植物景觀區的那個孩子，他身上穿的，和這些利爪一模一樣。他不是什麼神秘的小少爺，而是另一個據點的利爪。該死，他們還是孩子！這群畜/生！

他握緊拳頭，指甲陷入肉里，幾乎要劃破特製的塑膠薄手套。理智強行壓抑住怒火，在研究員聽見開門的動靜轉頭之前，他迅速移動到某個柱子後面，躲了起來。

「門怎麼開了？」

某個中年男子說，指使身邊的利爪搜查這裡，自己走過去重新關上門。

安室透悄無聲息地移動，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他看向儀器邊上的某個紅色控制器。

腦中迅速閃過剛才看到的資料，為防利爪失控，協會製作了專門的控制器，由高級研究員保管。只要按下按鈕，這一批利爪腦中的晶元就會激活，產生電流將他們擊暈。

就是這個吧。

他壓低身體，雙腿蓄力，耐心地觀察敵人的走動方位。時間在高度專註的精神中變得緩慢，終於，他等到了某一秒！所有利爪和研究員都看向別處！

他像一隻獵豹般衝出，以極快的爆發力衝到儀器面前，從研究員手中奪過控制器，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立即按下。

滴——

刺耳的高頻電磁音在密室中傳播，如同流動的波紋，讓觸及的每個利爪陷入痛苦的睡夢。軀體倒下的聲音此起彼伏。

研究員想要搶回控制器，被安室透一腳踹出兩米外。他冷冷地瞪著這些人，把儀器上接入的U盤暴力拆下，放進口袋。

身後突然揚起一陣勁風！

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下意識地彎腰避開，在對方揮拳來不及收回時，給他一記全力的迴旋踢。唯一還保持清醒的利爪被這股力量砸到牆壁上，然後摔倒在地。

利爪沒有繼續攻擊，保持著蹲在地上的防禦姿態，雙眼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似乎在等待後續指令。

安室透收回腿，為這個利爪的體質強度驚奇——身體雖然是孩子，戰鬥力卻比他們抓到的調酒師，也就是成年體型的利爪更強。

「834209，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做掉他！」

研究員氣急敗壞地吼道。

「控制器，只有研究員能拿。」利爪口中發出孩童的嗓音，沒有音調變化，給人一種機械的非人感，「他拿著控制器。他是研究員。利爪不能攻擊研究員。」

「他不是，我才是你的主人！」

聽見研究員的怒吼，安室透的眼神更加冷酷了。有那麼一瞬間，想用死亡來懲罰這個人的衝動，壓過了來自警校的信念感和正義感。

「834209。」他重複這個利爪的編號，因為他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利爪歪歪頭，不是很懂。

他的生命中只剩下服從指令，再沒有其他。

「別白費心思了。他沒法離開，也沒法用自己的意志和你交流。」

門口傳來另一個男孩的聲音，小鳥游空夜裹著黑色斗篷，以快到看不見殘影的速度擊倒所有研究員，回到原地。貓頭鷹面具遮擋了他的表情，所以安室透沒有看見他充滿震驚、彷彿被背叛的眼神。

我幫你引開白井泉，你居然背著我偷偷撿流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