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錢製片縮在牆角,已經退無可退。他一張老臉上涕泗橫流,指著蘇承耀控訴:「蘇承耀,你就是個瘋子!」
聽到這話,蘇承耀的動作停下了。他開始思考起來,好像蔣俊達在被他拿刀指著的時候也說過同樣的話。
蘇承耀歪著頭看著錢製片,一臉認真地問道:「為什麼你也說我是瘋子?」
錢製片從嗓子里擠出一句破音的嘶吼:「廢話!哪有正常人用棍子指著別人啊。」
而且還是能打碎防彈玻璃的專業甩棍。
但蘇承耀卻搖了搖頭:「不對。」
「什麼……什麼不對?」錢製片看著棍子在自己眼前來回晃著,好像下一秒就要廢掉他的一條腿、一隻手,要麼就是直接把他開瓢。
他的精神已經在崩潰邊緣了。
蘇承耀卻緩緩講起了道理:「是你欠我錢,還威脅我簽霸王條款,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人。」
「你以為我沒時間打官司,沒人幫我公關,我就會默默咽下這口氣。等我簽下合同之後,你們就可以無限期拖延尾款,對不對?」
錢製片哭喪著一張臉,試圖狡辯:「沒有啊,我們也只是想和你好好商量。」
「好好商量?」蘇承耀突然笑了,他把散落到額頭的髮絲隨手向後抓去,一手叉腰,一手把甩棍抵到了錢製片的臉上,將他狠狠按在牆上。
「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好好商量。」
因為生氣,他的眼角泛起了紅暈,連帶著脖子和微微敞開的胸口都泛起了大片的紅色。順著他的呼吸,緋紅的胸口一起一伏,細密的汗珠在皮膚上輕輕顫動。
但他脫口而出的話卻和外貌絲毫不匹配。
只聽蘇承耀一字一頓地吼道:「你他/媽給我解釋解釋,什麼他/媽的叫他/媽的好、好、商、量。」[1]
說著,他舉起甩棍,朝著錢製片的兩腿之間狠狠砸下,棍子落下,錢製片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哥!!」譚旭大驚失色,抱著相機沖了過來。看到甩棍只是落到錢製片兩腿中間的地板上,把木地板砸出了一條縫隙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一隻手把相機摟進懷裡,另一隻手在要不要拉蘇承耀的邊緣反覆橫跳。
「哥你這是幹啥啊!」他急的抓耳撓腮,但將近一米九的個子卻慫的不行。
這時,秘書帶著保安沖了進來,打破了一室凝固的氣氛。
秘書一指蘇承耀:「就是他!快把他抓起來!」
但蘇承耀還沒說話,錢製片卻先喊了出來:「出去!你們都出去!」
秘書不明所以,和保安面面相覷,然而錢製片卻勃然大怒:「讓你們出去沒聽到嗎?」
蘇承耀聳了聳肩,一臉無辜:「你們老闆讓你們出去。」
「錢總……」秘書還想說什麼,但迫於錢製片的淫威,只能咬咬牙出去了。
譚旭原本已經在心裡找了一百個解釋的借口,卻沒想到危機就這麼化解了。
「哎?」他先是聞到一股味道,隨後回頭一看,卻見錢製片癱坐在角落裡,屁股下面滲出了一灘水漬。他居然被蘇承耀嚇到了失禁。
看到這一幕,蘇承耀輕蔑地笑了下。他按下甩棍尾部的按鈕,甩棍瞬間收回成不到小臂長的一截。
「錢總,」蘇承耀玩味地問道,「您今天打算辦嗎?」
「辦……辦!這就辦!」錢製片生怕下一棍打到要命的位置上。
蘇承耀揚了揚下巴,錢製片連滾帶爬到辦公桌前,顫抖著手發起了劃款申請。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下巴滴下,連成串滴落到辦公桌上。
蘇承耀眼看著劃款申請被總經理批准,進入了支付流程后,就收起了甩棍,招呼譚旭:「走了。」
但出門的一瞬間,他又突然回頭,好像想起了什麼。
錢製片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嚇得一個激靈:「又怎麼了!」
但蘇承耀只是說道:「錢總,盜汗是腎虛的體現,得治。」
*
兩層樓之上,邊錫和經紀人彭發正在會議室中談簽約的各種條款,玻璃牆之外就是員工的辦公區。
他們正談到至關重要的分成條款時,突然之間,平靜的辦公室炸了鍋。
員工們先是竊竊私語,然後議論聲越來越大。直到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先溜出了辦公室。隨後,一傳十十傳百,一分鐘內辦公室就快跑空了。
這麼大的動靜顯然瞞不過會議室里的兩個人。
邊錫忍不住問道:「貴司這是在拍《釜山行3》嗎?」
彭發有些尷尬,這些人都是他團隊的人,如果簽約成功,就是邊錫的經紀、公關、宣傳團隊。現在被邊錫看到他們這麼不專業,很可能直接毀掉這場簽約。
他有些生氣,走出去拉住了一個員工問:「這是怎麼回事?不工作都去幹什麼?」
員工卻忍不住和彭發分享起了八卦:「彭哥,樓下出大事了!」
「能有什麼大事,哪有那麼多大事讓你遇上。」彭發嫌棄道。
「這回真是大事,蘇承耀帶著人衝進了錢總的辦公室,裡面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幹什麼呢。」
旁邊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插話:「我聽說是蘇承耀把錢總打了,而且連辦公室都砸啦。」
「哎,好像是拿著砍刀進去的,據說報警了,還叫了救護車!」
「為啥我聽到的版本還開槍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彭發打斷了他們越來越離譜的謠言,「工作都做完了嗎?下班前給我挨個彙報進度。」
但邊錫聽見了他們的議論,湊過來問:「因為什麼打人?」
員工不認識邊錫,順口說道:「又欠薪了唄,錢總也不是第一次干這事了。」
「欠薪?」邊錫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那為什麼要編劇本人親自來討薪,不是編劇工會出面?」
「啊?工會?」員工看著他像是在看外星人,「工會是什麼?」
彭發怕員工說得太離譜,趕緊止住他的話頭:「國內的演員和編劇工會和國外還是有區別的……你懂的。」
邊錫瞭然:「看來,他們的處境比我以為的還難。」
彭發剛想附和,就聽邊錫說:「那我們也去看看吧。」
「哎?不是……」但邊錫的動作太快了,彭發還沒來得及拉住他,邊錫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彭發邁著鴨子步小跑追上去:「不是讓你去看啊!」
他略胖的身軀跑得無比艱難,沒想到還沒簽約,就已經感受到了未來藝人的不好搞。
讓彭發鬆了一口氣的是,邊錫最終也沒有見到蘇承耀。
等他們下去的時候,蘇承耀已經帶著應得的酬勞「揚長而去」,錢製片辦公室的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時不時從中傳來破口大罵和摔東西的聲音。
「我覺得他做的對,彭先生,您怎麼看?」邊錫問道。
彭發氣還沒喘勻,呼哧呼哧地說:「我?我用眼睛看。」
邊錫搖了搖頭:「自作自受。」
*
市裡最高檔的海鮮餐廳,譚旭面前擺著一隻碩大的帝王蟹和小臂長的澳龍。
「哥,真好吃!」譚旭的嘴裡塞滿了海鮮,囫圇地說,「不愧是帝都第一,真滴好次!」
蘇承耀看著譚旭的吃相就快飽了:「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譚旭非常有自知之明:「哥,你還不知道我嘛。幹啥啥不行,乾飯第一名!」
蘇承耀當年對譚旭出手相助的時候沒想到,這簡直就是條哈士奇,只要飯管飽,讓幹什麼都行。
當年譚旭還是個新聞系剛畢業的大學生,在雜誌社實習的時候被分到了娛樂版塊。
在他接到任務去採訪某位藝人的時候,好巧不巧地撞破了他們違法亂紀的一個局,這種局的組織者往往背景很深,譚旭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實習生,差點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譚旭不傻,而且人高馬大,一群酒囊飯袋竟然沒能抓住他,讓他跑了出來。
而更湊巧的是,蘇承耀就在那個酒店出差,聽見動靜大,就順手把譚旭救了。譚旭從此視蘇承耀為救命恩人,鞍前馬後毫無怨言。
看著譚旭的吃相,蘇承耀忍不住說:「你現在是正經大媒體的人了,不是在小雜誌社那會兒,能不能有點出息。」
「好的哥。」譚旭頭都沒抬。
蘇承耀還想說點什麼,卻突然收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消息——是邊錫發來的。
【你還好嗎?】邊錫問。
蘇承耀有些疑惑,回了一個問號。
【我也在星耀傳媒,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
蘇承耀的手指停在了對話框,他不知道邊錫是什麼意思。
邊錫的語氣就好像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自己沒有罵過他,更沒有那些詭異的對話。他們就像是普通的熟人那樣,知道對方遇見事了,禮貌性地詢問一下。
但蘇承耀知道,明明不是這樣的。
在幾天前,他剛剛諷刺過對面的人,並一度以為他受不了這種委屈要翻臉。
然而,間隔幾天,邊錫竟然主動發來了消息。
而且,甚至還有點像是……關心?
「哥,咋了?」譚旭問道。
「沒事。」蘇承耀搖搖頭。
【我沒事】蘇承耀先是打下了這幾個字,又加上了【謝謝。】
邊錫回道:【你很勇敢,敢於爭取自己的權利。】
廢話,蘇承耀在心裡撇撇嘴。他要是不自己爭取,早就餓死了。
但緊接著邊錫又說:【但這樣貿然上門不太安全,一旦對方的安保更有力,你很容易變得被動。如果你想訴諸法律,我可以提供幫助。】
蘇承耀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把這句話反覆看了幾遍,頓時心頭火起。
他最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自大狂,邊錫以為自己是誰,他們才認識幾天,他就得寸進尺,想越過這條邊界,替他做出決定。
他把手機屏幕戳得震天響:【你在教我做事?】
這次隔了很久,邊錫才回:【如果可以的話,這是我的榮幸。】
看到邊錫的回復,蘇承耀騰得站了起來,把正吃著螃蟹腿的譚旭嚇了一跳。
「哥?你咋了?」譚旭抹了把嘴,瑟瑟發抖。
「這人……他!」
蘇承耀氣得直翻白眼,他甚至不想打字,按著語音吼道:
「漢語不好就去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