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

「去她辦公室看看。」耳機裡布魯斯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

提姆抽抽嘴角，艱澀地維持住得體的笑容。

「……我的榮幸，帕克博士。」提姆努力表現出開心的樣子，但是哪個學生會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考試而興奮呢？更別提他對外星生命或者機械工程領域實在算不上特別精通，畢竟他是個黑客，而不是什麼見鬼的機械工程師！

「帕克博士，我們是否也可以獲得這個機會？」和提姆一起參觀實驗室的埃利森和比爾同樣眼睛一亮，比起提姆，他們才是真正希望進入外星生命科學領域繼續深造的人。

莉莉思考了一下，最後問道：「……你們也了解我所有的研究方向嗎？」

莉莉願意試著讓提姆·德雷克同學做她的學生，主要是因為德雷克同學說讀過她所有論文。這樣的話，德雷克應該可以接受她在其他領域的瘋狂轉型，畢竟她對外星生命科學的興趣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萬一明年她又準備跑路去研究她的智能家電了呢？

但恐怕不是所有學生都能接受這一點——這也是莉莉·帕克雖然是個十足的天才，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兒，但依舊沒什麼人主動申請成為她學生的原因。

大部分人只喜歡某一個研究領域，並且早早就確定好了自己的研究方向，莉莉這樣的做法並不常見。加州理工有同事認為莉莉·帕克浪費了自己的天賦，甚至斷言她的路不會長遠，畢竟大家都覺得不肯深耕一個領域的結果就是什麼都做不好。

雖說莉莉這些年時不時的專利申請和論文發表讓這些諷刺的聲音有所減少，但她仍舊算得上是個有些爭議的科研人員，並不是理想的導師人選。

埃利森和比爾愣了一下，然後才想到自己的研究方向和莉莉·帕克的輝煌歷史。

輝煌歷史本人莉莉·帕克沒聽到他們的回答，於是聳聳肩不再詢問。她認為如果是準備深耕外星生命科學領域的學生，還是去找克拉倫斯當老師比較合適。

提姆鬱悶地垮下肩膀，他還以為能有個可以抄作業的同學呢。

抄作業是不可能的了，提姆只能一邊感激帕克博士願意給他機會，一邊不停在袖口的監聽器上敲擊摩斯電碼，讓布魯斯等會兒給他找答案。

他紅羅賓自己吹出去的牛，一定要親自牽回來，如果牽不回來，那就讓蝙蝠俠牽。

身在保安室的布魯斯聽著耳機里的聲音，突然很想裝作聽不見。

他是會造飛機、飛船、火箭，但這些可不是他的主業，他的裝備自有盧修斯幫忙研發。最前沿的東西他確實很關注，但要跟上莉莉·帕克這位非同尋常的專業人士那顆天馬行空的腦子……

布魯斯沉重地嘆了口氣，開始準備和兒子一起參加莉莉·帕克的考試——作為場外援助。

場外援助也不是個輕鬆的活兒，莉莉的題目涉及範圍十分廣泛，考察角度也異常刁鑽。

吹牛說自己熟讀莉莉·帕克所有論文的紅羅賓寫到手指顫抖。

謝謝你，場外援助蝙蝠俠。

當提姆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大腦離開莉莉·帕克的辦公室后，才恍惚想起來，自己的主要任務是去探查莉莉·帕克的辦公室有沒有關於實驗的線索，結果……

果然，考試會讓人失去夢想，變成鹹魚。

鹹魚紅羅賓給了門口保安一個『我先走了，你繼續加油』的眼神。

還沒到下班時間的布魯斯：……

保安蝙蝠俠繼續加油的方式是攔住了準備回家的帕克博士。

「帕克博士。」莉莉聽見保安室里的火柴馬龍突然叫住自己。

「馬龍先生，」莉莉回過頭，看著火柴馬龍向自己走來，高大的男人剃掉那個奇怪的八字鬍后終於回歸『面容普通』這個行列：「工作還順利嗎？」

「還不錯，」布魯斯對著莉莉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能送你回家嗎？」

「……唉？」莉莉眨眨眼，不明白火柴馬龍為什麼要送她，她的公寓離這裡並不遠，走路十五分鐘也就到了，根本不需要送。

「就當是為了感謝帕克博士幫我找到工作吧。」布魯斯說道。

原本的火柴馬龍也是藍色眼睛，只不過比布魯斯本人的眼睛顏色更淺，為了偽裝得更像，布魯斯還是帶上了淺色隱形眼鏡。

淺藍色也很好看，莉莉看著火柴馬龍的眼睛想道。

「……謝謝。」莉莉接受了火柴馬龍的好意，看見這位幫助她的落魄好心人能擁有新生活，真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言地走在路上。

莉莉悄悄抬頭瞄了一眼身邊高大的男人。

「帕克博士。」布魯斯突然扭過頭。

「在！」莉莉本來正在出神，結果被火柴馬龍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

「帕克博士應該不是哥譚人吧，我這兩天……搜索過關於你的詞條，」布魯斯繼續用火柴馬龍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你是個很厲害的科學家。」

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厲害。不過她從小到大似乎都很幸運，基本上沒經歷過太多挫折。唯一的挫折大概就是在剛發表那篇關於Growler的論文之後，她受到過跟蹤和各種試探。但這些麻煩事後來都莫名其妙消失了，莉莉也就沒有再管過。

「嗯……謝謝誇獎。」莉莉說道。

蝙蝠俠其實對今天莉莉考察提姆的幾個問題很感興趣：「帕克博士以前研究過航天器？」

這是莉莉之前研究過的方向之一，她成功實現了衛星軌道上對小尺寸軌道碎片的捕捉。

解體或失效的航天器總會在遺留大量軌道碎片，這些軌道碎片會對後期發射的航天器造成損害，因此需要定期捕捉。這不過是她研究智能吸塵器的某個副產品。

布魯斯的瞭望塔其實偶爾也會面臨這個問題，大尺寸的碎片可以解決，但小尺寸的碎片難以被雷達探測。

莉莉·帕克曾經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從今天的測試看來，她似乎又有了新想法。

「對，」莉莉看了火柴馬龍一眼，原來馬龍先生對航天器感興趣：「明年我準備……」

在布魯斯不著痕迹的引導下，莉莉和他相談甚歡。布魯斯從莉莉口中得到了很多靈感，這讓他突然起了想把人挖去韋恩集團的想法。

算了，還是再看看吧，這姑娘身邊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莉莉意猶未盡地停下。

「如果你對這個很感興趣的話，」莉莉看了一眼火柴馬龍，現在這個男人在她眼裡已經變成了因為周圍的環境而鬱郁不得志，實際上也在偷偷努力的好人：「我願意推薦你去加州理工深造，學費我可以先借給你……」

馬龍先生今天只是工作了一天，就從之前那個陰鬱暴躁的小鬍子變成了今天這個對航天器感興趣的保安先生。莉莉感到有些欣慰，她希望這個內心善良的好人能從泥潭裡爬出來，雖然她也做不了什麼，但是如果馬龍先生需要的話，她願意儘力幫助他。

布魯斯看著眼睛似乎在閃閃發光的帕克博士，感到有些想笑。

他現在是真的有些相信這姑娘的確毫無心機了，這樣的性格完全不適合離開科研環境，她就應該呆在實驗室里，做自己想做的實驗。

「我對學習不感興趣，不過還是謝謝你，帕克博士。」布魯斯說道。這姑娘真應該提高些警惕，不應該因為自己幫了她一次就交付信任。

「好吧……」莉莉有些遺憾地低下頭，然後又偷偷抬頭看了一眼火柴馬龍。

傍晚的陽光有些橘紅，把火柴馬龍有些兇惡的臉照得帶了些溫柔的意味，莉莉突然又覺得很開心：「你其實已經很厲害了，馬龍先生！今天來參觀的學生中，有一位德雷克同學，他說你十分認真負責，說不定你馬上就能升職了！」

火柴馬龍先生應該很喜歡保安這份工作吧，莉莉心想。今天德雷克同學可是提到他好幾次，一直在說這位保安先生工作認真。

布魯斯：……

「那還真是謝謝這位德雷克同學了。」莉莉感覺火柴馬龍的語氣似乎帶了一絲咬牙切齒，仔細聽上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

不過，說起這位德雷克同學，莉莉覺得有些棘手。

因為德雷克同學今天作答的試卷其實沒有達到她的預期。但是莉莉沒有接觸過其他學生，不知道這樣的水平到底如何。她周圍都是一群已經進入工作領域的天才，不管是萊納德還是謝爾頓，就算是不喜歡說話的拉傑什和每天都在瞎說話的霍華德，其實和同齡人比起來都是佼佼者。

她弟弟彼得大小也算個天才，不過彼得的知識面確實比不上這位德雷克同學。但是她弟弟只是個準備進入神盾局做小後勤的普通學生，感興趣的方面是生物和材料。德雷克同學和彼得的目標不一樣，想成為她的學生，在機械領域不是應該更加優秀嗎？

所以她有些猶豫，要收下這個學生嗎？

莉莉不知不覺把自己的苦惱都倒給了一旁的火柴馬龍。

「……德雷克同學提出想要做我的學生，他說他對研究十分感興趣，」莉莉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但是我覺得他在機械工程和生命科學上的知識儲備似乎有些欠缺，準確來說應該是更偏實際應用，對各種理論的掌握達不到我的預期……我要不要收下這個學生呢？」

布魯斯看著苦惱的莉莉，微笑著出了個主意：「我覺得德雷克同學既然有資格去參觀實驗室，想必一定是非常優秀的，但你不能期望每個人的知識儲備都和你一樣。作為老師，你可以培養他，不是嗎？」

「你說的太對了！」莉莉眼睛一亮，這麼想想，德雷克同學不會的地方就是她應該教導的地方呀，這就是導師存在的意義！

但是如何培養一個學生呢？莉莉又再次陷入苦惱。

「我看哥譚大學的導師都是布置很多文獻閱讀、實驗方案設計給學生，我覺得你可以先每天給德雷克同學布置作業——最好多布置一些，把他薄弱的地方補上。這也可以看做是你對他的考驗，學生就應該多學些新知識，對嗎？」這兩天沒有夜巡了，紅羅賓，給我做作業去吧！

莉莉恍然大悟，然後對著火柴馬龍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布魯斯看著莉莉毫無心機的傻笑，也有些想笑。

只有遠在蝙蝠洞的紅羅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