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阿希娜連夜離開了哥譚。

連和布魯斯的『談話』都顧不上，她調了架私人飛機直飛香港，一頭扎進了自己姐妹卡珊德拉·該隱的懷裡。

現在只有美食和漂亮妹妹才能安慰她受傷的心靈。

阿希娜抱著她的漂亮妹妹卡珊德拉·該隱，默默垂淚。

安靜的黑髮少女任由她抱著，無言沉默了一會，說：「你都沒有眼淚。」

阿希娜用手指假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可憐兮兮道：「親愛的，我的心在流淚。」

卡珊德拉：「……」

今天的天氣很適合晚上出去逛街吃宵夜，於是阿希娜邀請她的小妹妹出門，不出意外地因為卡珊德拉臨時有任務而被拒絕。

阿希娜聳了聳肩，只有獨自一個人出門。

也許不是獨自一人。

陌生的異國街頭上，七彩炫麗的燈光照亮整座城市，穿著常服的傑森站在阿希娜身邊，陪她穿過一群又一群陌不相識的人類，來到一個裝飾輝煌的五星酒店。

酒店總經理恭敬地把她請進專屬電梯，按下頂層總統套房所在樓層的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把阿希娜和傑森關在了裡面。

傑森靠在門邊，低頭看著腳下地毯沒說話。

阿希娜也沒說話，她只是安靜地垂眼看著傑森，將他的樣子一點點和記憶中的樣子一一對比。

一模一樣。

也是，這個傑森本來就是從她的記憶裡面幻覺出來的，完全就是她記憶中傑森十六歲的模樣。

也許是看的時間太久，傑森忽然抬起頭來瞪了她一眼。

抬起頭？

這時阿希娜才意識到，她原來現在長得比十六歲的傑森都還要高。

知更鳥離去的太早，早已失去長大的機會。

臉上淡淡的笑意漸漸消失，她大步邁出電梯，走向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的黑暗房間。

「主人。」

房間黑暗的陰影中，潛藏在裡面的刺客慢慢顯出身影。

慘白的月光落在背對著他們的主人身上，像是披上一層銀白色的紗，還帶著稚嫩氣息的昳麗少女緩緩轉身，半邊隱藏在暗色中的眼眸透出一抹陰鬱的幽綠。

「母親派你們來的？」

「是的，主人。」

穿著清涼的男性刺客和女性刺客都沒有蒙面，大方展示他們漂亮的臉蛋，顯眼地展現在阿希娜面前。

他們恭敬地跪在阿希娜身前，雙手各自高高舉起一個托盤，托盤上擺放的正是三個月前阿希娜拜託塔利亞幫忙尋找的魔法材料。

這些魔法材料都散發著極為邪惡的氣息，讓人心生不喜。

她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戴著防護作用的龍皮手套的手小心撥弄著這些魔法材料，檢查它們的品質，然後發現每一樣的品質都算得上是絕佳。

即使是刺客聯盟想要收集到這麼好的材料，那也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所以不能就這樣坦然收下，阿爾弗雷德教過她不能隨便收下別人的東西。

即使塔利亞是她的母親。

垂眼思考著要怎麼報答塔利亞，阿希娜把散發著污染氣息的材料丟進特製的袋子，做好隔絕材料魔法波動的工作。

家裡人一般都不會碰她的魔法材料，但還是得做一些必要的安全防護，免得影響到他們。

直到她將所有的材料收下，站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傑森才用他還帶著沙啞的變聲期聲音說話。

其實男孩變聲期的聲音並不太好聽，但阿希娜懷念這個，所以她任由傑森說下去。

傑森警告她："你不能這麼做，阿希娜。"

阿希娜頓住，緩緩側過臉回答他：「不，我能。」

某一個瞬間她看上去和蝙蝠俠一樣，帶著驚人相似的冷酷。

傑森痛恨他們的相似。

他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他失敗了。他朝阿希娜大喊："沒有人知道用魔法把逝者帶回人間會帶來什麼後果！"

阿希娜吼回去：「等我試過之後就會知道了！」

他們互相瞪著對方，眼裡兇狠得彷彿對面是他們不死不休的敵人。彷彿只有殺死對方，他們才能活下去。

傑森壓制自己的怒氣，道：「想想你這麼做的後果，蝙蝠俠不會允許你這麼乾的。」

如同水下森林的幽綠眼眸死死盯著傑森，阿希娜的聲音像是含著雪，涼意中帶著傑森不明白的篤定：「不，他會同意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答應和她一起謀殺小丑的時候，在他猶豫著是否要送傑森進拉薩路之池、卻最終只因為復活後遺症而選擇放棄的時候，布魯斯就已經給過她答案了。

她的父親會同意她的辦法的。

「不，他不會。」傑森看著阿希娜，肯定道：「他是蝙蝠俠。」

阿希娜冷笑：「可他也是一個父親。」

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

這就足夠讓人發瘋的了。

傑森因為她的回答愣在原地。

很快他眼裡的悲哀刺痛了阿希娜：「正因為布魯斯是一個父親，所以他不會。」

將死者帶回人間是一種絕對的禁忌。如果要沒有後遺症地復活一個人，許下願望的人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也許什麼也不用。

也許是另一條生命的等價交換。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承受未知的後果。

所以傑森說：「他不會的，否則這輪不到你來做。」

如果可以，布魯斯絕不會讓他的另一個孩子去承擔這無法估計的後果。

阿希娜不知道嗎？

她知道。

她知道不僅布魯斯不會同意，家裡所有人都不會同意。

布魯斯、克拉克、阿福、瑪莎、迪克、提姆……所有、所有人都會阻止她。

你看，即使是與她靈魂相連、早已逝去的年輕愛人也在阻止她。

但是——失去另一半靈魂的感覺太痛了。靈魂每時每刻的撕扯讓她永不得安眠，即使喝下穩定的藥劑，也只是讓她的靈魂變得空蕩，而不是平靜。

即使她學的就是靈魂魔法，也不能讓自己的靈魂安靜下來。

阿希娜轉過頭死死盯住他，森綠的瞳孔中倒映出一片空白。她的聲音陰霾得讓人心悸：「不同意也沒關係，我可以不讓他知道。」

奧古的血脈從未在阿希娜·韋恩的體內消失，而奧古會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傑森想要靠近她，但阿希娜搖著頭後退：「不，別碰我。」

於是傑森停了下來，半晌后他說道：「我從來沒有責怪你們沒能救下我，阿希娜。」

所以不要再去追尋縹緲的魔法，不要再去試圖復活他了。

阿希娜平靜地看著傑森——她的幻覺、她的『傑森』，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只有看不到盡頭的幽綠瞳孔。

她今天說了太多『不』了，已經不想再說。

但她最後還是輕聲道：「不。」

在寂靜之中，她的輕聲細語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我會將你帶回來的，吾愛。」

「……」

持續著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時間后，傑森如同卡住的信號一樣，停頓、閃爍、消失。

阿希娜坐在沙發上，疲憊地閉上雙眸。

刺客們沒有對阿希娜對著空氣的自言自語產生任何除了平靜之外的情緒，他們在確認阿希娜收下所有帶來的魔法材料后，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阿希娜睜開眼冷漠地看著他們漸漸靠近。

看來除了把材料送過來外，塔利亞還交代了他們其他任務。

「停下。」

距離阿希娜一步之遙的地方，他們停下腳步。在她冷漠的注視下，他們脫下身上鬆鬆垮垮、根本遮擋不住軀體的衣服，再一次跪下，抬起修長脖頸，眼神狂熱地仰視著她，虔誠得如同獻祭的羔羊。

阿希娜：「……」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又是塔利亞在催生！

雖然在中東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確實已經可以結婚生孩子了，但她目前的人生計劃真的還沒做到這一部分。

「嘖。」

傑森突然又出現了，這回直接出現在她身邊，和她坐在同一個沙發邊，並瞪著跪在阿希娜面前的刺客。

阿希娜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錯愕地發現傑森在看著那名女性刺客，準確來說，是在惡狠狠地瞪著她。

阿希娜：「……」

她扶住額頭。

傑森你怎麼回事？

你不應該瞪那個男性刺客嗎？為什麼要瞪和她同為一個性別的女性刺客？

她的性取向一直表現得很正常啊！

時常因為姐妹和女俠她們放了傑森約會鴿子的阿希娜茫然想道。

但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完全轉變成幽綠的銳利眼眸掃過眼前的下屬，目光鋒利得像是要將他們從中切開，她冷聲道：「滾出去。」

她不殺人不代表她什麼都不能做。

「是。」

刺客們顫抖了一下身體，很快撿起地上的衣服，小心退出房間。

寂靜的房間里很快只餘下阿希娜一人。她看著沙發上的傑森，發了一會呆。

傑森挑著眉看她：「怎麼了？」好像根本不記得他們剛剛才狠狠吵過一架。

阿希娜伸出手，在指尖即將碰到傑森的臉時，她忽然頓住，驚醒般沉默地將手收回。

傑森收起臉上的笑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別再見面了。」

「你這話聽上去可像個渣男。」阿希娜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站在沙發上居高臨下俯視傑森——或者說，傑森的幻象。

她懶洋洋地指責對方。

她也不記得他們剛才是否有吵過架了。

隨便吧。

傑森對她的指責皺起眉頭，張開嘴就要說話。阿希娜打斷他：「我不想聽你說話，『傑森』。」

「就只是讓我看著你就好了。」

阿希娜凝視著她的靈魂伴侶的幻象，認真感受著遍布靈魂上細細密密的痛苦。

痛苦讓人清醒。在她們相見的第一次時塔利亞這麼告訴她。

學會忍受疼痛是必要的。在接受訓練的第一天時布魯斯這麼教導她。

她一直都把父母教的東西學得很好。

「傑森」嘆氣，真的在沙發上伸展開肢體，擺出任由她看的架勢。

阿希娜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

原本就站在沙發上的她向上伸出手，把沙發上方的通風口卸了下來，下一秒一道矯健的身影從被她打開的通風口落下。

阿希娜盯著緩緩站起來的黑蝙蝠，道：「臨時任務？」

「臨時任務。」卡珊德拉冷靜重複，保持她一貫的說話風格。

「好吧，臨時任務，也沒有什麼不對的。」阿希娜沒有因為被跟蹤而生氣。生氣也沒用，阿希娜打不過卡珊德拉，家裡就沒有人能打得過她。

她無奈地問卡姍：「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們脫衣服的時候。」

「……Fuck.」阿希娜頭疼道：「卡姍，忘記這個吧。」

這不是卡姍這個年紀該看的東西。

兩個女孩都沒提阿希娜對空氣自言自語的事情，默契地跳過敏感話題。

阿希娜從沙發上跳下來，來到卡珊德拉身邊，把自己掛在她身上。

卡珊德拉比阿希娜矮了將近二十公分，所以阿希娜完全可以把她抱進懷裡，然後胡亂地蹭了蹭她完全把臉擋住的面具。

——看上去，很大鳥依人。

漂亮妹妹貼貼。

卡姍抬頭摸摸她的頭，說：「不要做太危險的實驗。」

她對魔法的了解太少，自然也不知道阿希娜拿那些危險的材料做什麼。

卡珊德拉身上的抱抱怪喃喃道：「我會注意的。我會解決一切的。別告訴布魯斯他們。」

「嗯。」

抱抱怪的身體完全放鬆地掛在卡珊德拉身上，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靠在她肩膀睡著了。

確定阿希娜的氣息平穩，完全陷入睡眠后，卡珊德拉微微轉身扶住阿希娜的肩膀，把她打橫抱起來，抱到了兩米寬的大床上。

剛把制服脫掉，卡珊德拉就被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希娜拉進懷裡，最後兩個女孩抱成一團一起睡過去。

如同她們過去每個一起戰鬥的晚上。

而沙發上被忽視、目睹了一切的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