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茶碗里的蟑螂
唐人傑到政保局上班第一天就去電訊班轉悠。
他的報務員犧牲了，電台也破壞了，沒辦法和總部聯繫。
他想找個機會向戴笠傳達三個重要信息：
1、「銀彈計劃」受阻。
2、自己投降汪偽是假的。
3、希望戴笠能想辦法找到沈子硯，並勸說她接替張潮生的工作。
可是，他在電訊班轉悠了幾天，也沒有下手的機會，反而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唐人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岩井一郎帶著個神情冷漠的女人進來了。
那女人把一份資料遞給唐人傑。
岩井一郎指著資料說：「你這個老部下龔方書現在在上海活躍得很，你想辦法抓住他。」
龔方書，四川人，現任軍統上海區行動組長，中校軍銜。
為人膽大心細，頭腦冷靜，做過許多大案子，頗受戴笠賞識。
他幾乎知道軍統在上海的大部分站點。
一旦他被抓，軍統在上海就會大傷元氣。
唐人傑推脫道：「雖然我是上海區的區長，可是，我主要負責的是『銀彈計劃』，這個龔方書並不是我的直屬部下……」
岩井一郎指了下那女人，「有什麼困難，宮澤小姐會幫助你的。」
這個女人30多歲上下，雖說長相普通，但眉眼裡卻有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妖冶。
唐人傑以前並沒見過她，但知道她是誰。
她叫宮澤美繪，是岩井一郎多年的助手，畢業於日本陸軍中野學校，曾在美國諜報機關接受過多年的特工訓練，有著豐富的特工經驗。
是日本特工界極其罕見的女特工。
唐人傑繼續推脫道：「老師，你是了解軍統的。現在我投靠到你們這邊，軍統的人一定知道了，和我聯繫的各個通道肯定封閉了。」
宮澤美繪冷冷地說：「唐先生，你多慮了，你投誠的消息我們封鎖得很嚴，軍統那邊還不知道。」
唐人傑還想推脫。
宮澤美繪陰陽怪氣地說：「唐先生，這可是你向我們證明你誠意的最好機會。」
唐人傑知道推脫不掉，但是他當然不會替日本人抓龔方書，
不但不抓，他還要馬上通知龔方書，讓他儘快離開上海，脫離險境。
打定主意，他開著車在大街上四處逛游。
雖說宮澤美繪說他「投誠」的消息並沒有泄露出去，但是，他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的話。
所以，他不敢去別的聯繫線聯繫，只能去找范東。
范東是他在黃埔時的學生，畢業後去了軍統，現在是軍統上海站的一個站點負責人。對外的身份是一家酒館的老闆。
在緊急的時刻，唐人傑會用這條線。
唐人傑在街上轉了幾圈，確定後面沒人跟蹤，才拐了個彎走進范東的那家酒館。
「先生，您來了！」
小夥計提著茶壺過來，熱情地給唐人傑斟了碗茶。
這個小夥計不是以前的小王，是個陌生人。
唐人傑警覺起來，「你們店裡有江津老白乾嗎？」
這是軍統經常使用的接頭暗號。
「先生，我們這沒有江津老白乾，要不然你嘗嘗我們家祖傳的老酒？」
暗號對上了，唐人傑略略鬆了口氣。
軍統站點換人是經常的事，這個小夥子可能是剛來的。
唐人傑點點頭，「范掌柜的在嗎？」
「在後屋，
先生，我帶您進去。」
范東正在屋裡算賬，看見唐人傑來了，明顯愣了一下。
唐人傑壓低了聲音說：「日本人現在已經盯上龔方書了，讓他馬上離開上海。」
范東神情怪異地點了下頭，「我知道了，有消息我通知你。」
晚上，范東打來電話，「老方要見你。」
「老方」是龔方書的化名。
唐人傑生氣地說：「他見我幹什麼，讓他趕緊離開上海。」
話筒里傳來龔方書的聲音：「唐長官，我有重要情報要向你當面彙報。」
唐人傑奇怪：龔方書並不是自己這條線上的人，他有什麼重要情報要向自己當面彙報？
可是，既然龔方書不顧安危一定要見自己，說明這個情報非常重要。
他換了身衣服，開著車在街上轉悠。
沒多久，唐人傑就發現有一輛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
有尾巴！
是軍統的人，還是日本人？
要是以前，如果發現有可疑的人跟蹤，就不能再和接頭人接頭了。
可是，現在龔方書非常危險，如果不去跟他接頭，他不離開上海，他麻煩就大了。
必須去跟他接頭。
唐人傑有100種方法擺脫或者幹掉尾巴。
可是，他現在無法確定這個「尾巴」是軍統的人還是日本人。
要是日本人，很簡單，幹掉。
可是，如果是軍統的人，那就傷害了自己的同意。
如果是日本人不幹掉，極有可能把他們引到范東的酒館。
猶豫再三。
唐人傑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一根一根地瞄著路邊的路燈桿，大腦迅速計算著。
在經過第13根路燈桿時，他選好了射擊點：路燈桿8點30方向；
角度：7.5度；
風速干擾：3級；
目標距離：15米；
時間預留：0.05秒。
唐人傑掏出手槍，向那根路燈桿開了一槍。
子彈準確地打在路燈桿8點30方向，彈頭撞在路燈桿上急速反彈，飛向後面那輛車的右輪胎上。
「砰！」的一聲，那輛車的右輪胎被子彈打爆了，整個車身猛的一個急轉彎，差點翻倒。
唐人傑加檔把油門踩到底，車子以最快地速度消失了。
來到酒館門前。
唐人傑蹲下身，系了下鞋帶，左右觀察了一下，周圍並沒有可疑的人。
他抬腿進了酒館。
那個小夥計迎上來，「您可來了，老方等你很久了。」
小夥計引著唐人傑來到一個雅間內。
龔方書在裡面，看見唐人傑，馬上站起來，「唐長官，怎麼這麼晚才來？」
「甩了個尾巴，你有什麼情報，快說。」
「不急，您先請坐。」
「我沒時間坐，你快點說吧。」
龔方書壓低了聲音說：「戴老闆已經知道『銀彈計劃』受挫的事，總部已經在重新調配相關的工作人員來上海，估計一個月後……」
唐人傑馬上說：「來不及了，張潮生說他的表……」
門開了，范東端著一杯蓋碗茶走上來，「唐長官，一路辛苦了，請喝杯茶。」
唐人傑正口乾舌燥，掀開茶蓋剛要喝，卻發現茶水上浮著一隻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