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田仕傑兄妹三人，他排行老大，還有個二弟和三妹，冉霞姐弟四人，她排行老二，還有個姐姐和兩個弟弟，上世紀九十年代，二人經長輩說親相識，認識僅兩個月便匆匆組建了家庭。那年田仕傑二十五歲，已經在工地幹了十年的木工，是十里八村遠近聞名做木工的一把好手，冉霞十八歲，在廣東佛山一家紙袋廠做了六年。二人結婚時，田仕傑把冉霞從娘家一路背到了自己家，陪嫁的東西有兩床棉被，一個洗臉架，五個臉盆和一口火盆。

九八年仲夏某天，田仕傑和冉霞的大喜日子。男方家的接親隊伍凌晨兩點出發，翻過四座山頭，淌過三條河溝，到達十公裡外的老虎洞已經接近五點，夏日的天亮得格外早，接親的隊伍遠遠看見冉霞家門口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擠滿的全是冉霞的各處親戚和村裡來沾喜氣的街坊鄰居。彼時冉霞正和自己的母親緊緊抱住，哭作一團，抽泣的聲道說不出幾句完整的話，大概意思是去了那邊要好好過日子，兩口子要相互扶持之類。冉霞的父親倒是冷靜，在一旁抽著旱煙，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短暫和父母親戚拜別，冉霞必須要跟著接親的田仕傑走了，早在半月前雙方老人專程請了十里八鄉有名的陰陽先生算了喜結連理的良辰吉日，接親的隊伍必須趕在上午九點前回到男方家裡，拜堂成親。

臨別時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句：

「新郎要背著新娘走嗦。」

其他人也跟著起鬨，架不住人多，田仕傑雙腿跨立呈馬步姿勢，晃晃腦袋示意冉霞上背，於是迎親和接親的隊伍有的扛著棉被，有的抬著火盆，齊齊從女方家出發，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五歲的田仕傑，背著十八歲的冉霞。

不到九點，堂屋裡已經擠滿了人，喜歡看熱鬧是這群山裡人刻在骨子裡的愛好。香火前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擺著一個盤子，裡面是男女雙方家長給後輩湊的結婚錢，桌子兩邊點著紅色的蠟燭，香火下面的牆上用紅紙寫著一個大大的「囍」字，桌子兩邊分別放著一張木椅，田仕傑的父母坐在兩邊，地上鋪著一張草席，上面放著一床棉被，此刻這對新人正跪在這床鋪開的棉被上。

主持婚禮的先生是村裡的高輩，叫田國章，村裡紅白喜事的主持基本都是他一手操辦。他咳咳兩聲，做出清嗓子的動作，又看了看四周，念道：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開始拜堂。」

早在幾天前，田國章就和雙方交代過拜堂的注意事項，所以二人倒也心中有數，儀式開始，二人一邊聽著先生的口令，一邊做著動作，配合默契。

「一拜拜天地，歡天又喜地，娶妻生貴子，吉祥又如意。拜……」

「二拜拜高堂，祥瑞繞房梁，養育恩情重，雙親福壽長。拜……」

「……」

想必是在外多年的磨礪已經練就了堅韌的內心，整個流程下來，在這對新人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惶恐，二人的成熟穩重，尤其是冉霞，遠遠已經超過了年齡。塵埃落定，這兩個僅僅認識兩個月就結婚的人開始搭夥過日子，沒有浪漫，只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