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雲變雨潤旱地，雨落無聲霧濺起

雲，或飄散於流水之間，或翱翔在風暴之上。風雲變幻，萬物生長，天下之景皆映入一人之眼，直到他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他重新睜眼，不知何時，一面青玉色的鏡子已置於眼前，他看著鏡中倒映的一切，那是凡間的一切，一些人的衣食起居，一些人的痴狂囈語，盡數展現於這一面玉鏡上。他轉身，揮揮手，那鏡子便化為清水，不知流向何處，流向何人。突然，他伸出手指向雲彩之間，那雲雨變換之事都停滯了一瞬，又恢復正常。一滴清水於他的掌間浮現，順著手指流向食指指尖，一路上不斷的翻滾、消失、重現，直到抵達了指尖之下才停止了一切的變化，像一滴普通的水，欲墜欲滴。沉寂，寧靜，雲彩之間一時悄無聲息，唯有那人平緩地呼吸著，吐納間指尖那一滴水漸漸膨大，愈發要落下。在某一瞬間，水滴與指尖分離，卻還未落在地上便已停下。他看著那枚晶瑩的水滴，手一收一推，水滴便消失在了這一片天地，不知飛向何處，飛向何人。

「有辦法打過外面的東西嗎？」胡司術詢問已處於無限緊張狀態的漁夫，他自知能力有限，那物的道法變化與漁夫卻是有來有回，自己能在原地不動就是最大的幫助了。「難說，如果在城市之外，我有能力跟它迂迴數次找出弱點，但是這是城內，有凡人視線，又有你倆在一旁，我難以施展手腳。」漁夫雙手化出白鱗，氣息收斂入體，儼然一副備戰模樣。一旁，老姚凌空繪出兩枚符咒，一顆攢在手心，一枚扔給了胡司術。氣氛在一瞬之間凝重了許多。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甚至屋內沒再有奇怪的升溫，胡司術小心靠近窗口，向外望去，天空已然恢復寧靜，太陽已經消失，倒是烏雲漸漸瀰漫，一副將雨之姿。漁夫看向門口，臉色一變，手與虛空一推，門開，外面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剛才門外那物彷彿從未來過。胡司術還未反應過來，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與他入夢前無異。老姚卻是眉頭緊皺，緊緊地盯著門外的走廊，感覺那裡有些什麼奇怪的氣息。

「怎麼回事？」胡司術發出了一個大概沒人能回答的疑問，漁夫搖搖頭，他只能感受到那「盛夏」在一瞬間消失了，去了哪裡，從哪裡來，竟然都無法再感知到。不做聲的老姚拿出了那把新刻出的木劍，擲出，落地，消失，地面浮現出一道符咒。「敕令，異者現形！」老姚伸出手，在一瞬間化為了一柄木劍指向門外，那裡在一瞬間被烏雲籠罩，似乎有些許天雷的碎片於其中跳出。過了許久，烏雲散去，老姚累趴在地，那處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也許，是那物改了心意離去了吧。」胡司術眉頭微皺，方才他施展因果之法的攻擊就算沒有命中那白影，卻也應該多少沾染了些許因果，可此時他竟然完全感知不到那門外的殘餘，即使是老姚的遮掩之術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你覺得呢？漁夫？」漁夫沒有說話，他看著剛才散去烏雲的地方，若有所思，他轉頭看向老姚：「你感覺到了什麼對吧，跟你體內蘊含的東西有些相似之處。」老姚愣了愣，雙手一抱就要飛出窗外，卻沒有能力移動。「你把你的機遇說出，不必詳細，我大概有個推測的方向了。」漁夫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即使是方才與那怪物的摩擦，他也是冷眼淡然的姿態，現在卻一副要將人吃下的面目。胡司術與老姚兩個凡間中游者哪有能力與這樣的漁夫抗衡，只得乖乖就範。

仙法，或又名作成仙法。

於數百年前首次現於凡間，一時震蕩數載，無數求仙人前往只求一目。成仙法現世數年，修仙天才數不勝數，一個個氣宇軒昂英姿颯爽，勢必衝上九天之外飛入仙境。然，天雷之下，萬千修道者消逝其中，見者落淚癲狂，聞者晝夜難眠，成仙法也在那之後消失在凡間，后屢次現世也是大因果同現，諸多修仙者為之黯然失色。當真無物活於天雷之下？修仙者盡數失魂於其間，凡物也諸多化作飛灰。一株桃樹巧得那一縷天雷殘餘，一絲仙意充斥了桃樹體內，那被迫成道的老姚也就自然而然地誕生了。

「所以在那門外你感受到了仙意？」漁夫聞言，扭頭看向那凈潔之處，明明什麼都沒，卻能有一縷仙意存在。「你這天下第一都感受不出來仙意嗎？」胡司術見漁夫鬆開了束縛，將自己掛上的扇子拿下擺弄起來，「我以為你那種層次已經是在這凡人天地間無所不能的地步了。」漁夫搖搖頭，上乘之上乘自然是最接近凡間與仙界的那人，幾乎是百法自然通，所曉之術萬千。但是那是基於凡間的層次，他一生與仙人仙法無緣，只是一條貪生怕死的白魚，碰巧修到了這樣的層次罷了。「仙意」，若不是老姚在這一說，他這輩子恐怕到死都不會得知。

「當然這仙意沒法拿出來就是了。」老姚回憶了一下自己感受到的仙意，那飄渺之物甚至不能算作事物，只能說是天雷碰巧將其刻印進了自己體內，恰巧讓自己有所「巧」罷了。「要真是可以拿出來，吞大爺就不會死了。」胡司術說出了老姚的想法，他早已知曉仙意之事，也清楚吞大爺到底缺少了什麼才不得已死去，只得無聲感慨事事恰巧不如人意。

「你說，剛才那青玉是不是聯通了凡間？甚至往那邊做了些干涉？」「聯通？你是說剛才那塊可觀凡間景的玉石？那不過是人家的法寶，能夠映照世間萬物。再說，人家本就是天生靈仙，對那天地的熟悉程度自然是遠超我們的，能打破霧靄的阻礙進行干涉也正常。」「那霧靄，到底為什麼會出現？」「你問我？我可不知道。」

青玉聽著遠處兩人的對話，毫不在意，他看著凡間發生的一切，萬物變化，諸事生異，不禁有所想法，於是找了個法子干涉些許而已，不足一言。眼前的玉鏡正是胡司術等人，漁夫與胡司術的對話他並不在意，凡倒有些驚訝有生靈能在天雷之中保留有生機，也不知這無花桃木能走到哪裡。

忽然，一陣無根的風拂過，鏡子上竟升起一層厚重的霧氣，他眉頭一皺，輕喝一聲，迷霧卻毫無變化。那霧在那頭，青玉知道自己強行貫穿兩截會導致一些因果出現，卻沒想過那迷霧竟然選擇藉此機會出現在了凡間。看樣子凶多吉少了，他閉上眼不再去看那鏡子。

迷霧升起，周遭的一切都不再被覺察，甚至時間似乎也被那厚重感壓制。胡司術看向周圍，霧氣已經將三人隔開，顯然自己得重新想辦法對付這迷霧了。「上次見你還是將世界摧毀才逃了命。」胡司術打開摺扇，臉上卻毫無凝重之意，嘴角咧笑得誇張甚至詭異，「可惜這次你居然敢出現在凡間，你這霧會隔絕一切是吧，那我可就有大把能力將你突破了。」似在配合胡司術的笑，摺扇微扇，無形的風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