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距離開布魯斯山莊已八小時。現在還是清晨七點左右。與往常不同的是，雷蒙今日早早地就醒來了。「還是缺乏證據。」雷蒙心裡暗自想著。雖然對他來說，搞清楚這件事的一部分細節並不難，但萬一有人不承認，他自己又缺乏證據，這終究只是一個假說。

「好了，要開始工作了。」雷蒙今天並不想和哈里一起行動，他想現在自己發掘，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出發前，他給哈里留言：「你去找找安妮有沒有倫納德私用公款的證據，如果找不到的話，可能在手機里，但我不指望能修復。還有，你去貝爾德父母家裡，了解一下她有沒有因為情緒失控而作出什麼過激舉動。然後是克萊爾家裡，了解一下她的弟弟的信息。我負責從肯恩，凱爾，倫納德這方面入手。今天我們分開行動，記住，你必須一個人。」

雷蒙沒有告訴過哈里——他自己實際上還會喬裝易容。只不過手法不太精巧罷了，但他只要假裝生病，用口罩遮住自己的大半部分臉，然後再戴上一頂帽子，對其他部分他還是很自信的。雷蒙從口袋裡翻出昨天找某個人借的證件，笑著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走吧，薩姆警官。」

雷蒙第一站，是安妮住的公寓。他大概八點半左右到那兒，貝爾德和克萊爾已經上班了。為了不讓哈里知道他會來，所以他決定先到這兒。雷蒙慢慢走到五樓，不讓任何人發現他的身影。他來到文森特家門口，「砰砰」幾聲，文森特就衣著邋遢地出現在他面前。

「喲，薩姆警官，這麼早有什麼事嗎？」文森特看見是警察，馬上精神起來，與此同時，雷蒙也對自己的著裝很滿意。

「不麻煩吧，找你坐一下，了解一些事情。」雷蒙盡量裝出薩姆的聲音。

「沒事，請進請進。」

雷蒙注意到，文森特家中非常亂，不過他畢竟有錢，所以完全沒必要自己打掃。

「您來找我，是想了解什麼嗎？」

「我想問一下，你覺得安妮和貝爾德，克萊爾兩人的關係怎麼樣？」

「警官，您是在懷疑她們有人是兇手嗎？」文森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是的。」雷蒙擺出一副警官獨有的樣子。

「噢，」文森特若有所思，「她們三個雖然看起來不太合，但實際上關係還是很好的。安妮經常會邀請克萊爾和貝爾德去她家，她們聚在一起，要麼是玩遊戲要麼是談心。貝爾德看起來像是她們的大姐，但安妮更多時候挺依靠克萊爾的。因為貝爾德內心其實也有些脆弱，而安妮也有點類似，克萊爾雖然會更堅強點，但她應該也不是一直保持女強人的形象。其實吧，警官，你更應該懷疑克萊爾，她這個人很奇怪，平時鄰里打個招呼都很正常，她只和安妮這些女人打招呼，看到男人跟見了瘟神一樣躲的遠遠的。」

「那我們…」雷蒙故意停頓了一下，看文森特反應。

「這不正常嗎？畢竟這是公事。」

「看來你很了解她們啊…」

「喔，不，沒有沒有，」文森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啥，「只是我的猜測，您不是讓我發表自己的看法嘛。」

「順帶一提，你星期三晚上在幹什麼？」雷蒙繼續試探。

「我在家裡看電視。」

「你知道貝爾德和克萊爾在幹什麼嗎？」

「不，不知道。她們應該都在家吧，我上樓的時候看到了貝爾德。」文森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克萊爾呢？按道理，

她們不應該一起回家么？」

「應該也在，可能我看漏眼了。」

「好了，祝你休息愉快。」雷蒙起身離開，留下文森特一人呆坐著。

「還算是有點價值吧，套出了我想要的東西。」雷蒙這麼想著，從剛才的話可以看出，這個文森特，和她們三個人，起碼至少有一個人的關係不太正常。接下來，他打算前往魯比公寓，然後從那裡走到魯比籃球場，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這條路，可以算是繁華與冷清之間的通道。一路上，有著雜草叢生的荒地，也有富含生機的花草。

「究竟是來做什麼呢？」那個老乞丐的話，一直困擾著雷蒙。要說凱爾如果從籃球場偷跑到公園裡行兇，條件是符合的，但從動機上一點也不符合——毫無疑問，凱爾對安妮有著強烈的好感。

「好感么…」雷蒙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露出會心一笑，「走吧，最後一場了。」

雷蒙又一次來到了莫霍克公寓，不過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因為天色還早，他在附近找了個咖啡廳坐著，心裡盤算著等會要做的事。時間很快到了晚上七點，當他看到肯恩房中的射出來的燈光后，便開始了第一步行動。他按響門鈴，和肯恩解釋一下，趁著他母親在休息的間隙，決定和他來場「對決」。

「你母親身體還好嗎、」雷蒙關切地問他。

「好很多了，謝謝你警官，這次來是什麼事嗎？」或許是雷蒙對肯恩母親的關心，讓他放下了心中的戒備。

「你對我態度好像挺好的。」雷蒙打趣地對他說。

「因為你比起那個高個警官和那個臉色陰沉的偵探好很多，我認為。」

「接下來你可能不會這麼感覺了，」雷蒙突然變臉，眼神折射出一絲威嚴，「肯恩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說清楚星期三晚上你出去做了什麼，否則，我將以妨礙警察辦事的罪名逮捕你。」

「警官，我已經說實話了，我那天晚上沒出去，我母親也能作證。」肯恩雖這麼說，但心裡逐漸慌張起來。

「是嗎？要我把星期五那天，我們偷偷讓便衣警察來你房間陽台旁的排水管上採集的痕迹圖片給你看看么？或者說，讓目擊者過來跟你當面對證？」

這是一場豪賭。上面兩項證據，自然是雷蒙編的，他確信肯恩有出去，但完全缺乏證據。之所以稱之為「對決」，亦是如此。倘若肯恩堅持要證據，那麼雷蒙只能想其他辦法。為了加強氣勢，雷蒙還再補充了一句：「我們已經知道倫納德的違紀行為了。」

肯恩此時眼神有些飄忽，雙手在小幅度摩擦著，瞳孔也在擴大，彷彿他對警方知道這些十分害怕。

事實證明，雷蒙贏了——「我承認，」肯恩整個人頹了下去，「我有出去。」

「嗯，老實說，這樣子對你有好處。」雷蒙強忍內心的喜悅。

「事實上，我那天是去幫倫納德銷毀證據的，但我絕對沒有殺人，」肯恩走進房間，從裡面拿出他的電腦，把安妮掌握的證據展示給雷蒙看，「倫納德平時對我挺好的，不過我一直認為這只是因為我的能力。他那天突然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了安妮有他違紀的證據，然後讓我星期三晚上到安妮公司去找一下備份，再不行就去安妮家裡。」

「你進的去？」

「找文森特。文森特和倫納德也有一點交情。倫納德那天晚上跟我說，他會在老鷹喝酒，不過他能偷跑出來與安妮相見，目的就是為了看這件事能不能私了。所以我能夠有十足地把握不被安妮發現。我當時在她的電腦里沒找到，所以去了安妮的家。找到備份后，我就趕緊銷毀，然後把所有和我有關的信息全都清除了，才在晚上沒什麼人的時候從排水管爬上房間里的。」肯恩說完這大段話，嘆了一口氣，好像感覺人生都完了。

「那你事後有問倫納德，兇手是他嗎？」

「我不敢問。」

「放心，肯恩先生，您會安全的，你現在只需要和倫納德保持正常關係，剩下的交給我們。」

「薩姆警官，你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出去的？」肯恩滿臉疑惑。

只見雷蒙脫掉口罩，把臉上的妝容抹了抹，然後把帽子也摘掉——很快，一個偵探雷蒙，出現在了肯恩面前。

「啊！是你！」肯恩又驚又怒，卻張著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話，警方會保護你的。還有，我的臉一點也不陰沉。」雷蒙奪門而出，留下肯恩一個人獨自憤怒。

「其實這很簡單，」雷蒙走出門后，拿出一直藏在口袋裡的錄音筆，試音之後，他對此很滿意，「一開始看到你是個比較瘦弱的人，我壓根沒懷疑你。我只是在懷疑你們這些人誰有掐死人的能力——要知道，安妮的身材可不瘦弱。後來我打算在出門時，假裝摔一跤，看一下你們的的反應，結果真是讓我大吃一驚。要說貝爾德還在悲傷階段，所以她反應比較遲緩是正常的，克萊爾就在我右手邊很近的位置，想要反應過來難度不大。但是你，明明在我左手邊有點距離，中間還隔了一個凱爾，即使你一直盯著我的行蹤，對正常人來說要反應過來也是很吃力的。可你卻和克萊爾同時撐住了我，我也注意到，你的力氣並不小。在克萊爾與我對話的同時，就把我『扶正』了。從那之後，我就懷疑你可能不如表面那麼瘦弱。之後我跟哈里他們來到了莫霍克公寓，看到陽台旁邊的排水管，我馬上意識到了——你完全有能力爬上爬出地離開這裡。至於你母親的證詞么，我相信你應該也注意到了。你母親的耳朵並不好，怎麼能聽清你擺弄電腦的聲音呢？我看到你母親的簪子掉落，就把說話聲音降得比正常時候稍微小了一點，結果你母親確實沒反應過來。只回了我一個『嗯』。說實話，這個回答確實適用於很多問題。想必你幫你母親撿起它之後，可能也沒考慮過這點吧…」

雷蒙自言自語了好一會，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卻惟獨不願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能力。

「好了，現在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明早和哈里去找倫納德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