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家族之恥
布萊克斯邊走邊打量著房內的裝飾,即便是身為一鎮之長,摩西的家裡的裝橫也是相當樸實無華。
「實在是不好意思。」摩西將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帶到客廳,略帶歉意地說道:「這段時間裡鎮子總不太平,我沒有準備什麼東西……」
「理解理解,鎮長先生。」布萊克斯抽出一個凳子,在桌邊坐下:「關於這裡的事情我們也了解了一些,只是我有一件事感到很奇怪。」
摩西從廚房端來了幾壺茶水,放在桌上,隨後坐在布萊克斯的對面。
「呃,是什麼事?大人但說無妨。」
「你在給我們的報告中提到了惡魔的字眼……」布萊克斯道:「我想請問,您是否親眼看到了那頭怪獸?這情報的虛實對我們之後的工作有很大影響。」
「當然,當然。全鎮子的人都可以證明。」摩西非常肯定地回道:「就在前不久,有一頭渾身長滿瘤子的四肢怪獸從安洛米答客家宅邸沖了出來,跑到了鎮上唯一的那一座大教堂……」
「這個前不久……指的是多久呢?」布萊克斯打斷了摩西的敘述,提出了一個問題。
「呃……我記不太清了……」摩西撓了撓頭:「我已經有些年紀了,對於一些事記得不是很清楚……」
「大概?」布萊克斯試探性地詢問了一句。
「大概……幾周前吧,不超過兩個月。」摩西吞吞吐吐地道,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回憶那段並不美好的過去。
「那麼久過去了,你們沒跟紋汀的督察局報告嗎?」布萊克斯道,他說的正是設立在紋汀的聖馬丁督查局,基本上像這種事情都不會由普通警察來調查。
「說過了。」摩西回道:「這件事鬧得可大了……所以我們當時提了很多意見。呃,後來確實是有一支調查隊來了……」
「督察局的?」
「應該是……畢竟還穿著制服哩,總共四個人。他們有兩個直接去安洛米答客宅邸進行調查,剩下兩個一直在跟鎮民做口錄……但是……」
「但是什麼?」布萊克斯見摩西說的慢悠悠的,不禁追問道。
「但是,那四個人後來就不見了……跟憑空消失了一般……」
布萊克斯皺了皺眉頭,道:「有他們最後的消息嗎?」
「沒有注意……大人,就是很平常的一天。當有人發現他們不見時,都不知道他們是究竟是什麼時候失蹤的。我們也無從查起。」
「好吧,」布萊克斯道:「那請您再說一下關於安洛米答客宅邸那頭暴動怪獸的事情。」
摩西摸著胸脯,道:「那個怪獸闖進了鎮上的大教堂后就發了瘋似的……開始張牙舞爪瘋狂地破壞東西。管理教堂的胡爾老爺被驚動給吵醒了,據他所說,他看見了一個身上全是傷痕的怪獸在大肆破壞十字架……胡爾老爺當時就給嚇清醒了,立刻跑到鎮里叫上幾個壯年男人帶上傢伙去教堂了……」
摩西頓了頓,接著道:「後來一些都是胡爾老爺告訴我們的,那獸物之後便沒了蹤影。如果大人想進一步調查關於怪獸的事情,可以去找胡爾老爺聊聊。」
「好的。」布萊克斯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道:「那麼,方便講一講安洛米答客家族現在的情況么?比如現今的成員或者別的什麼?」
摩西道:「除了之前在報告里給大人提過的一些,還有就是……現在還居住在安洛米答客宅邸的有艾爾……他是安洛米答客家族的長子,
也是一個很有學識的人,就是感覺人有點怪怪的……
「其次是托克,他僅僅只比艾爾小一歲……但性格比較內向,很少外出,我了解的也不多……
「然後再是特蕾莎,家族裡唯一的女兒,是個比較俏皮的姑娘,我記得她之前和鎮里的羅伯爾關係很好,甚至兩家都規劃著結婚的事情了……但後來安洛米家鬧了很多詭異的事情,羅伯爾漸漸就疏遠了特蕾莎,和另一家的女娃好上了……
「接著是伊吉……他是家族第二小的孩子,但很聰慧,性格有些古怪,但是很會做東西,尤其是木工。村裡很多農事他都可以搭把手,也因此是最受鎮民喜愛的孩子。
「至於家族年紀最小的小傑克……他生下來就帶著一種及其罕見的怪病。天生木訥,體質很差。」摩西一提到這個,就咽了一口口水。「他們找了很多人都沒有把那孩子治好,有天那個孩子跑到家裡的墓園,發了瘋一樣刨墳……大家都說他是被鬼上身了。於是艾爾便把小傑克關了起來,在那之後就沒有那個可憐孩子的消息了……」
布萊克斯認真聽完了摩西的描述,點了點頭:「那,關於長輩呢?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現在居住在宅邸里的大人只有森曼老爹……」摩西道:「原本他有一個親弟弟,叫里德。但是里德很久很久之前就去外地了,一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還有一位女主人,是森曼老爹的妻子,叫菲麗芭·安洛米答客。原先是外地的,本名我也已經記不得了……還有一位年紀大了的婆婆,據說是家族裡曾經的保姆,為了安洛米答客家族工作了一輩子,現在已經決定在宅邸里度過自己最後的幾年生命了。」
摩西講到這裡就停住了,布萊克斯意識到對方將自己知道的已經全講出來了。
「謝謝鎮長先生的配合,我們沒什麼要問的了。」布萊克斯說著就要起身,卻被摩西一把按住。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嗎?」布萊克斯道。
摩西晃頭看了看四周,然後將頭靠近了些細聲道:「還有,待會出去以後要是碰見了穿黑衣服的人,可千萬要提防著點。」
布萊克斯疑道:「黑衣服的人……這是為何?」
「唉。」摩西鎮長嘆了口氣,道:「大人有所不知啊,那群黑衣服人來這裡也有些日子了,他們說自己是『黑指頭』教會的人,跟安洛米答客家族有些事情要商討一下,可那架勢哪像是來協商的,他們每個人的食指斷了一截,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黑漆漆的指頭,所觸的東西都變成了塵埃消散……」
「有這種事?」布萊克斯下意識以為摩西說的是什麼半魔者或惡魔組織,但隨即打消掉了這個想法。
「千真萬確。」摩西難得蹦出一個成語:「他們強迫我們騰出地方給他們住下,還時不時監視著鎮上的一舉一動……但奇怪的是,只要提供給他們住處和食物,他們就允許我們對外報告這裡關於安洛米答客家族的情況,也不怎麼摻和我們的日常活動,更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天天在鎮里遊盪,但那黑袍下的雙眼簡直要嚇死人了。」
「我知道了。」布萊克斯起身,對著身後的同伴道:「斯坦,你和我首先去鎮上的大教堂調查一下那裡的情況,順便拜訪一下胡爾老爺,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情報,之後再去宅邸那邊調查……曼徹斯特,你去鎮上找到黑手指的人……搞清楚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說完,布萊克斯向摩西深深鞠了一躬:「再次感謝鎮長先生給我們提供的情報,這件事我們會負責到底的。」
「好,好。」摩西應了兩聲。
待布萊克斯一行開門離去后,摩西坐在桌邊看著窗外,嘴角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笑容。
二
離沙卷鎮還有段路程的城郊馬路上,一輛汽車慢悠悠地行駛了一段距離后停在了路邊。
「搞什麼,這破車!」巴尼破口大罵,打開車門從車上走下來,跑到車頭開始了檢查。
切斯貝爾搖下車窗,往外觀望著。
「喂,巴尼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切斯貝爾大聲喊道。
「拋錨了!好像是引擎壞了……」巴尼大聲回道。
切斯貝爾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清還是發了善心,總之在巴尼說完后他就打開了車門一同走上去查看情況。
「在這裡拋錨?信號都沒有,這怎麼出去啊。」跟切斯貝爾一同來的一位同事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這裡都不在服務區。
「哈,只能看咱的巴尼大司機本事夠不夠精湛了。」另一位同事打了個哈哈,三人都笑了起來。
「呵,諾爾斯,你之前不是跟老大打賭嗎?」一個同事忽然說道:「乾脆改成,你倆從這裡賽跑……誰先到地方誰贏就好了。」
諾爾斯笑道:「諾曼,你小子可是還欠我一瓶酒呢,別以為我忘了。」
「哎那都多久的事兒了,你這傢伙記什麼記不好,記這種東西就記得這麼清楚!」
「什麼叫我記得清楚,願賭服輸好不好。」
車裡鬧哄哄的,彷彿為周圍的一抹雪景帶了一絲絲的生氣。
切斯貝爾走到車邊,看著巴尼拿著工具在引擎里擰來擰去。
「怎麼樣,能不能好?」切斯貝爾問了一句。
「不太樂觀啊,警長。」巴尼一邊檢修一邊回道:「好像是引擎裡面的故障,應該能修好,得花上一段時間……但最快也得晚上再啟程了。」
切斯貝爾環顧了一圈周圍的情況,他們正停在離紋汀市有相當長距離的一個郊外,一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一邊是高聳的山峰。
離他們上午從紋汀出發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切斯貝爾原估計到地方得下午,但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在外面過夜都有可能。
「該死的,偏偏這破地方還沒有信號。」巴尼直起身來,抹了一把汗水,無奈地看著切斯貝爾。
切斯貝爾道:「你已經儘力了,巴尼先生。實在不行,我們步行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步行?從這裡?」巴尼望了一眼的馬路盡頭,又看了看切斯貝爾:「警長,從這裡到沙卷鎮可有些距離啊,我估計著等你們到地方得晚上了。而且你們在路上還要休息還要吃飯……」
「只能怪運氣不好了。」切斯貝爾無奈地笑了笑:「要是在等你晚上修好,我們到地方可就得明天兒了,能快些時間到總歸是好的,我們隨身都帶了一些速食食物。不過你放心,給你的報酬是一分都不會少的。」
見切斯貝爾已經下定了決心,巴尼也只好答應了:「那好吧警長,不過修好車后我會跟上你們的腳步,能載你們最後一程也說不定。而且我也可以去鎮子里休息一段時間,畢竟現在回城裡也來不及了。」
切斯貝爾拍了拍巴尼的肩膀,隨即把三位同行的警員喊了下來。
「不是吧老大,真要步行啊?」諾曼垮著臉道。
「離鎮子已經很近了,很快就能到的,帶上你們的東西趕緊走吧。」切斯貝爾道:「能早點到地方也能早點休息。」
三人沒轍,只好上路了。
大雪漫天,四個人影在路上不快不慢地走著,向那未知的城鎮和家族前進。
三
沙卷鎮山坡,廢棄大教堂側屋。
胡爾·查曼戴著一副圓形老花鏡,一遍又一遍地翻著一張張報紙。
自從自己管理的頹靡教堂被怪獸破壞后,老胡爾的日常活動就少了許多。他再也不用費心費力準備講義和禱文了,至少在修繕工作提上日程前都是如此。
他本來召集一些信眾想集體募資以籌備教堂的重建工作,但是很多人都怕那不知所蹤的怪獸再次出來搞破壞,這樣他們的錢就打水漂了,所以到頭來捐了錢的人屈指可數。甚至後來有些鎮民宣稱自己在晚上經常看到教堂那邊有黑影出沒,邪乎得很。大夥一致認為那怪獸還在教堂周圍遊盪。
老胡爾作為首個親眼目睹過怪獸的人,卻反而顯得沒那麼害怕。他每天都會去教堂巡視,修修牆壁補補泥像。他相信自己作為全鎮最恭敬神明的人,自然會有神明保護他,不然他也不會是看見了怪物還能跑掉的人。
就這樣過了段日子,老胡爾聽說有人要來調查這裡的情況了,當即變得興奮起來。身為專門管理大教堂的人,沒有人比他更希望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后將所有的工作放到教堂的維修上。
但那幾個人沒查多久就失蹤了,不僅屁沒調查出來,反而還加深了鎮民的恐慌。這下子讓老胡爾哭笑不得,再也不信外人了。
老胡爾仔細辨識著報紙上的文字,他就喜歡這種懷舊的獲取信息方式。
噔噔——
忽然,一聲短促的敲門聲響起,老胡爾頭都沒抬地喊道:「伯特,如果你還是老惦記著你城裡的公務員工作,不肯回家鄉來做你該做的事情,那我們之前沒什麼好談的。」
不過老胡爾的話剛一說完,那門就被推開了。
「胡爾老先生,您好啊。」劍爹問了個好就走了進來,嶄新的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是城裡來的私家偵探,您可以叫我史帕羅先生,我受人委託,在拿到了第一手資料后就對此地的事情頗感興趣,並且是為解決問題來的……」
鉗師則沒有跟著劍爹一起進去,因為在聽到他要用私家偵探這種莫名其妙的身份跟別人交流后毅然決然選擇了在外站崗放哨的職責。
「去去去。」老胡爾不耐煩地道:「你們這些外人懂什麼,除了添亂沒有一點兒用處。」
「這你就不懂了啊老先生。」劍爹裝腔作勢地說道:「之前來的人是我們城裡的下等馬,只能做些小頭的工作,碰到這種大事出了意外很正常。而像我這種則是不折不扣的上等馬,專門挑這種大頭干,而且干起活來賽赤兔!嘿嘿賽赤兔!」
「還好我沒有跟這老東西一塊進去……」鉗師在外面聽都給自己聽無語了。
「而且我還知道,這看管教堂的工作是繼承你老爹李·查曼的,你的妻子早年間也因病過逝了,有一個兒子叫伯特·查曼,靠非常突出的文化成績考進了城市裡,目前因為公務員的事情回來了這裡做類似書記的工作……」劍爹將莫里森給他的情報說了個大概。「所以,我們是貨真價實的實力骨幹,如果你肯配合我們的工作,無論是教堂的事情還是安洛米答客宅邸的事情都將平息,而你也能修好教堂……」
「呃……」老胡爾確實被劍爹說的有些動搖了,對方彷彿對自己了解得十分透徹,看上去確實像是有來頭的練家子。
「再說了,你現在也只能相信我們。」劍爹見對方鬆口有望,乘勝追擊道:「胡爾老先生,難不成你心甘情願看著那破損的教堂整天受著風吹日晒,看著曾經虔誠的鎮民們無神可拜?要適時變通嘛……」
老胡爾打量著眼前穿搭奇怪的大叔,慢慢道:「好吧……如果真如你們所說,也不是不可以講講我了解的事情……」
「重點是關於安洛米答客家族,你知道多少?」劍爹道:「之前破壞教堂的怪獸也正是安洛米家宅邸出逃的,而且還是他們的家族成員之一。」
「什麼?」老胡爾聽到最後一句話后略微驚訝:「那怪獸是他們家的人?」
「嗯,我可以保證這條消息絕對屬實。」劍爹道:「所以還請您絕對相信我們,把您知道的務必全告訴我們。」
「好吧。」老胡爾嘆了一口氣,視線落在了遠處的教堂殘骸,開始回憶起了一些不怎麼美好的過去。
「安洛米答客家……多年前發生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我當時正好目睹了所有的經過。
「那年正是鎮上趕上大豐收的季節,人們都忙著給家裡屯糧,而安洛米答客家的森曼老爹同村裡的獵人布姆一同出去打獵,獵到了一頭非常大的野豬。那頭野豬最後被送到了安洛米答客家族宅邸,一向貪心的布姆出奇地沒有要一塊肉就將獵物拱手讓人了。
「我當時跟森曼老爹的關係還算不錯,當天就去他們府上看了幾眼那頭野豬。好傢夥,那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豬,體型賽一頭獅子!但是森曼老爹並不急著分解那頭豬,而是將豬頭砍下,把整個身子掛在了院外。
「森曼老爹不願意多作說明,我也不好意思問。但那豬身卻一直被掛在那裡。那是相當不尊重我們大地神的行為……但是礙於安洛米答客家的權勢,我也不敢多嘴。
「後來,我感到似乎是大地神發怒了……有一天夜裡,雨下的很大,我從教堂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好經過了安洛米答客家宅邸。突然,一道雷光從天上劈了下來,嚇得我一個激靈,那雷光剛好就劈在那野豬身體上……之後那野豬彷彿像活過來了一般,從架子上掙紮下來,接著開始了大肆的破壞……森曼老爹從房間里跑出來,那豬怪居然詭異地變得平靜下來,跟著森曼老爹進了房子里……當時暴雨夾雜著雷電,聲音很大,所以並沒有其他人發現,但是卻被路過的我看見了……
「我永遠忘不掉那猙獰的豬身無頭怪,但是又無從跟別人說起這樁事情……他們只會認為我這個老東西喝糊塗了。後來我逐漸跟安洛米答客家的人疏遠了……明明我還挺喜歡特蕾莎那個孩子的。哎……
「後來一段時間確實沒什麼事,不過這平靜在最近被打破了……剩下的事情……你們也應該知道了。
「如果那森曼老爹他們真的在搞什麼瀆神的活動……拜託你,史帕羅先生,千萬要阻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