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聖

一個略顯樸素的小屋出現在蘇辛面前：屋頂的有些茅草微微垂下，山間的微風卻足以讓草廬的木門微微搖晃。房屋的西側是一個小小的水井，一個女童子靜靜坐在井邊，掃帚就在她的身旁。

蘇辛想要叫女童，但她見那個女童格外不安分，翻身上了水井的石檐，搖搖欲墜。蘇辛害怕這麼一叫女童受驚而墜入井中，她停下步子，正在思忖之際，女童一個腳步打滑，直直墜入井中。

「糟了！」

蘇辛三步並兩步沖向前去，可還是沒抓住女童，她急忙探頭望向黑暗的井底。

驀然，一個黑影飛速襲來，未等她反應，兩隻小手如鉗子一樣抓住她修長的脖頸，好似要把她也拖下去，她急忙穩住馬步，兩手扣住這個黑影的臂膀，借力直起了身子。

那個黑影被抓住了胳膊，手上便多了幾分力，雖然手小，但力道卻不小，蘇辛一吃痛，送了勁，黑影掙脫了束縛，空中一個跟頭后穩穩地落了地。

蘇辛握住手中兵刃，定睛一看——這是方才墜入井底的女童！

女童看著一臉吃驚的蘇辛，臉上浮現出帶著幾分童真的笑，道：「大姐姐不必救我了，我好著呢。」

說罷，她轉了轉身子，揮了揮手臂，彷彿方才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蘇辛不敢放下警惕，剛才略一接觸蘇辛就感覺到，這女童的指力非同小可，絕不是個小孩能有的功力。

「莫非是幻術？」蘇辛心道。

「大姐姐不必戒備，你急匆匆來救我，想來不是壞人，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小。」

「那我就去叫老頭出來！」女童沒理會蘇辛的話，蹦蹦跳跳地到了門前，叩響了門。

「有貴客到訪......」

「進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屋中傳出來。

女童拉開了門，蘇辛窺見了房間中——出乎意料地普通。對於一個以「殺人如麻」而聞名的毒聖而言，這與尋常農戶沒什麼兩樣的布局倒顯得稀奇了。

荊楚坐在桌前，見蘇辛進來，伸出如枯槁般的手指直向另一個座位。

他的指尖發黑，如同滲入皮肉中一樣。

世人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如風中殘燭一般的老頭是五聖之一，蘇辛也很難相信他居然與義父是同輩。

荊楚號稱「五瘟」，這取自傳說中掌管疾病的五位鬼神，這五位本分管惡風，熱毒，注氣，心腹絞痛，惡瘡，可荊楚自命不凡，認為自己便掌管了世間一切病痛邪毒，就將其合併為「五瘟」。這麼一個犯煞的名字和奇怪的行事讓江湖中人敬而遠之，這個隱居之地也是鮮為人知。

蘇辛坐定了，荊楚直接開口道：「不必客套，直接說來意。」

他將頭上裹的麻布微微向上拉了一些，露出了一張相比手要年輕得多的臉。

蘇辛拿出了手帕，遞到了荊楚手中，道：「毒聖閣下，您可曾見過這種毒嗎？」

荊楚一邊端倪著手帕上的毒，一邊回應道：「老夫未見過的毒不曾出世。」

他用指節叩了叩桌子，道：「規矩懂嗎？」

蘇辛一怔，緩緩開口道：「什麼規矩？」

「來老夫這問事的，金銀財寶也好，拳譜劍經也好，都入不了我眼，我只要一樣東西。」

「命。」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女童端上來一杯茶，荊楚兩指一捏，拿出一個紙卷，將紙卷中黃色的粉末倒入茶中，

推到蘇辛面前。

蘇辛咽了口唾沫，喉嚨隨著翕動，她接過茶，指尖的汗險些將茶杯脫手。她已經感到茶的熱氣，心臟劇烈地跳動。

「這個老頭斷然不敢下死手，畢竟義父是送來信的。」

「再怎麼說也不能做出這種事！」

「可這老頭也是個怪人，萬一不按常理出牌怎麼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蘇辛的手越來越慢，在嘴旁僵住，杯中茶微微搖晃，熱氣迷住了她的眼。

「我蘇辛還怕死不成！」

她一口飲盡，將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道：「可以開您的金口了嗎？」

荊楚瞥了一眼蘇辛，開口道：「這種毒景瑞人喚作烏吻，是瓦人常用的毒。」

「瓦人！」蘇辛瞠目結舌。

「還讓老夫說第二遍嗎？」

「只有瓦人能用嗎？」

荊楚皺起眉來，道：「怎麼問題這麼多。」

「當年瓦人抵禦蘭瑞國的侵略時，兵器上抹的就是這種毒，蘭瑞毒師研究了那麼多年也沒研究出解藥，毒藥的方子更是瓦人的秘寶。」

「按理來說，沒有幾個外族人可以擁有這種毒。」

蘇辛開始頭疼，毫無疑問，下毒之人必當與瓦人有瓜葛，可也不能排除有人誣陷栽贓的可能。明明一箭就可以完成的暗殺，卻偏偏要在箭鏃抹上一種帶有明確指向性的毒，這究竟是保證刺殺的成功，還是蓄意擾亂調查方向，破壞兩國友誼呢？

知道了毒的來源，蘇辛卻沒有得到任何幫助，反而迷霧更濃厚，徹底遮住了雙眼。

溫玉公主的事究竟怎麼處理，自己也並不清楚，她只是聽從太史洵的命令行事。但調查公主之死的謎團太史洵可是親自託付給她，她絕不能草草了事。

她站起了身，向荊楚行了禮，謝道：「謝毒聖閣下相助！後輩還有要事在身，不再叨擾。」

她抬頭與荊楚視線一對，一陣寒意如花蛇攀上脊背——方才可是喝了毒的！

蘇辛突然感到被誰拍了拍，女童示意讓她低下身子來，對她耳語道：「葯是假的，別在這傻站啦。」

「林蔦，送客。」

「好嘞！」女童打開了門，笑盈盈的，潔白的齒，殷紅的唇。

出了門，她壓低聲音，對蘇辛說道：「老頭每次都拿這個唬人，要是沒有問的決心，他一個字都不會吐。」

「這個葯沒害，倒是活血化瘀，明耳凈目。」

「下次見吧！」林蔦揮了揮細嫩的小手，目送蘇辛離開。

「我是不會再來這裡了，再也不見了，小姑娘。」蘇辛心想。

蘇辛走了兩步，又停住，感覺這一趟匆匆忙忙，自己倒像是被掃地出門了一樣。她摸了摸腹部，確實沒有翻江倒海的感覺，她深深嘆了口氣，回首之間林蔦乖乖地站在面前。

「希望這個小孩不要騙我。」

蘇辛轉身下山，這個看起來可愛幼稚的小孩卻差點將她拖下井去，真是人不可貌相。

「竟然被一個老頭和一個小鬼逼到這種地步！」

公主的死仍在迷霧中，護送公主的四人也被蒙在鼓中，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編織在一場龐大的計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