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登岸瓊州，龍血樹和桃金娘

陸地處，一處港灣凹陷入內，乃是瓊州碼頭。

船隻緩緩進入碼頭之中，停靠於其中一處。

蘇軾心情激動，立於甲板，鬍鬚飄揚。

舢板搭起，眾人自舢板之中魚貫而行，再度踏上陸地。

此刻，東邊天際已然晨曦露出。

一日一夜，方才抵達。

蘇軾不由感慨。

「到得海上，方知這腳踏實地之感，究竟有多麼美妙！」

一旁，傳來嘔吐之聲。

蘇軾下意識轉過頭去，卻見是幼子蘇過，趴在碼頭上，不停嘔吐。

只是口中所嘔，全是清水。

石堅登上陸地，石依依小小的腦袋趴在他的肩膀上，半夢半醒，似是因行走震動而有些驚懼，下意識如八爪魚般緊緊抱住石堅。

「犬子之事，石小友可有辦法？」蘇軾聲音傳來。

石堅想了想，道：

「令公子大病初癒，又得暈船之症，上得岸來好生休息幾天便可無礙。」

好在擔架尚在，於是兩名頭暈腦脹的護衛勉強抬著蘇過，王夫人攙扶著蘇軾，再加上石堅抱著石依依，一路走上碼頭。

幾名漁民拖著漁網走來，好奇打量眾人。

看到一行人身上衣著服飾，尤其目光落在石堅身上，不由有些畏縮，紛紛繞路而行。

蘇軾忍不住感慨。

「都聞南人矮小如猿猴，老夫還當乃是誇大其詞，卻不想今日一見，竟真有其事。」

石堅聞言，付之一笑。

蘇軾似乎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石堅。

「但說來也怪，這般地方竟能出帥哥小友這般身材高大威猛之人，也是異數。」

石堅再度一笑。

碼頭並不算大，幾分鐘后一行人便離開碼頭，沿著道路繼續往南數百米，一個驛站便出現在眼前。

蘇軾敲響緊閉的驛站大門，連續數次。

窗戶打開，一名驛卒帶著惺忪睡眼伸出頭來，怒氣沖沖的開口。

「尚未到開門時間，爾等在外面等著罷！」

蘇軾一愣，拱手道：

「老夫乃瓊州別駕蘇軾上任，一路渡海疲累，還請開門讓老夫一行入內歇息。」

驛卒聞言一愣，幾秒鐘后頓時換上一副笑臉。

「哎呀呀，原來是蘇大人。還請大人稍後，小的這就開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大門瞬間打開。

驛卒走出來，點頭哈腰。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

驛卒請眾人入內，安排好房間，又殷勤端來早餐。

一碗稀粥，幾樣小菜，幾塊白肉。

路途疲憊，眾人草草用過早餐，各自回房安睡。

在這驛站之中，一住就是數日，才漸漸恢復元氣。

蘇軾閑來無事，每日和驛卒閑聊。

「老夫觀此處土地平坦，為何無人耕種，莫非是過於荒涼不成？」

蘇軾指著驛站南方，那裡有大片的荒土丘陵。

以蘇軾多年地方為官的經驗，此地雖長滿灌木樹木，但只要焚燒開墾出來，也是不錯的田地。

驛卒苦笑一聲，道：

「大人有所不知，並非我等不願開墾田地，須知此地距離州治瓊山城不過數里，如何能算是荒涼？」

「實乃此地水源稀缺，壓根無水來澆灌莊稼啊。」

蘇軾吃了一驚。

「無水？可老夫這幾日在附近閑逛，卻發現水源不少啊。」

驛卒搖頭道：

「大人難道沒有發現，此地水源雖多，但水中都帶有苦咸之味？就連我等洗衣做飯之水，都是鹹的。」

「大人之子前日還說稀粥飯菜過咸，其實我等做飯之時，幾乎是不放鹽的。」

蘇軾瞪大眼睛，連稱怪哉。

就在此時，石依依的聲音響起。

「蘇阿公，我們帶好吃的回來啦！」

蘇軾下意識轉頭，看到石依依背著一個小籮筐，興奮奔來。

石堅在她身後不遠處，用扁擔挑著兩個籮筐，緩步而行。

蘇軾忍不住笑了起來，老臉的皺紋都隨之散開。

「阿公看看你拿什麼好吃的了，小心！」

石依依腳下一個打滑，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啃泥，背後籮筐也飛了出去。

蘇軾一個健步沖了上去，將石依依扶起。

「沒事吧，阿公看看？」

石依依小臉臟污，眼睛之中帶著淚水，伸出粉嫩小手。

「阿公，我手摔破了！」

在掌心處，果然有一傷口，鮮血滲出。

蘇軾頓時慌了。

「來人，快弄點草藥。」

石堅此刻已然走到，見狀無奈搖頭。

「東坡先生不必著急，草藥就在此地。」

放下肩膀籮筐，石堅走到路旁，三步兩步攀上一根三丈大樹之上，摘了幾片葉子，然後下來。

動作行雲流水，看得蘇軾眼睛發直。

石堅將葉莖弄爛，敷在石依依手上，叮囑道：

「按著，等血不流了再丟掉。」

石依依可憐兮兮的看著石堅。

「儂儂疼。」

石堅無奈，伸手摸了摸妹子腦袋。

「下次走路記得看路。」

蘇東坡見狀，心中好奇。

「敢問帥哥小友，這是什麼草藥？」

石堅隨口答道：

「龍血樹的一種，可入葯，葉根莖可止血。」

「對了，東坡先生看看這個。」

說著，石堅將石依依掉在地上的籮筐拾起，隨便把散落一地的野果重新放回籮筐之中。

蘇軾上前幫忙撿拾，發現這野果有紫有黑，底部橢圓，頂部扁平呈圓形，邊緣有半圓小葉片連接起來。

蘇軾按石堅指點，一口將除頂部外皮和小葉片之外的其他部分直接咬下，細細咀嚼。

生津止渴，回味甘甜，不由食指大動，一個個不停塞入口中，順便詢問石堅。

「帥哥小友，這是何物啊？」

驛卒在一旁道：

「蘇大人，此物喚作『糯泥』。」

「糯泥？」蘇軾不由費解。

石堅笑道：

「糯泥乃本地人所稱，有個更加正式的名字，叫桃金娘。紫色算是成熟，但黑果最為甜美多汁，內中果心也是可以食用的。」

「東坡先生不是時常竄稀嗎？食用桃金娘即可緩解癥狀。對了，切記不可食用太多，不然大便硬如石頭，極難排出。」

蘇軾楞了一下，下意識點頭。

王夫人聽得聲音，從驛站之中走出，看到一臉臟污的石依依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帶她洗漱去了。

石堅挑起扁擔，對蘇軾笑道：

「一直聽說東坡先生喜歡美食，今日正好做幾個本地菜款待一下先生。」

蘇軾放眼望去，看到扁擔挑的兩個籮筐之中，分別放著兩隻野雞，一桶水還有幾個圓形果子。

「這些是……」

石堅朝著廚房走去，順口回答：

「今天咱們吃椰子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