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保成,你不能就這麼直接把我帶出來。」
賈珠抱著允礽的腰,頗為無奈地說道。
「為何不能?」
颯颯風聲中,賈珠聽到了允礽飄回來的回應。
賈珠嘆氣,他環在允礽腰上的胳膊用力掐了一下允礽的肚子。這讓騎手猛地抖了一下,胯/下黑馬發出了抱怨的嘶鳴聲。
這匹黑馬可嬌貴了。
主人任何一點過分的舉動,都會讓它表露不滿。
賈珠尷尬地看了一眼,他在這匹通人性的黑馬前,總是會有不必要的道德。
允礽抱怨:「阿珠,我雖不怕癢,可你不能這麼掐我。」
賈珠:「可你更不能就這麼跑出來。」
甚至連一個人都沒跟來。
「實際上,如果你回頭看的話,會發現遠處,應該會有不少人跟上來。」
賈珠試圖回頭,可太子在這個時候選擇加速。
他一下子撞上允礽的後背。
「保成——」
青年略帶無奈的聲音在空中飄過。
…
他們跑了一段,然後才停下來。
賈珠一邊在心裡慶幸,得虧他們提早出發,就算現在晚到了,也不會拖延時間。可這時間也不能太晚,不然家裡會收不到消息。
「保成,你有任何想說的話,都可以在馬車內談,為何要來這裡?」
賈珠看得出來這裡遠離官道,但也不是什麼人煙罕至的地方。
他們只是避讓到了路邊的野林里。
那些緊跟而來的侍從只是吊在後面,過了一會也跟了上來。
他們四散開來守衛在太子的身邊。
一個不會讓他們聽到交談,卻也能夠看清楚他們的動作保護的地方。
允礽淡淡說道:「自從你將甄家人接入自己府上后,阿瑪就加強了對賈府的盯梢。」
賈珠愣了一會,揉著自己的臉,「我還以為……好吧,皇上還一直盯著他們。」
「我想在謎底解開前,阿瑪會盯著一切人。」
賈珠笑了笑,「他們入了賈府後,皇上盯梢的人也隨之而來。」
「如果在那裡交談的話,總會讓人盯著,孤不舒服。」太子溫吞地解釋。
賈珠:「所以保成就故意表露出生氣的模樣?」好讓皇上以為太子是怒氣沖沖把他給帶走的,以避免接下來的懷疑?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賈珠。
「那可不是故意表露出來的。」
賈珠:「……」
好吧,所以保成的確很生氣、
賈珠有點尷尬地舔了舔唇,這不難理解。
畢竟他在離開京城前,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太子見上一面,只留下一封信就匆匆離開,這任由是誰,都會覺得憤怒。
這對於「伴兒」來說,肯定更不高興。
賈珠:「只是太匆忙了。父親意外受傷,去的人就換做是我。祖母連一刻都沒考慮過伯父這個事實,顯然讓他很生氣。」
太子冷漠刻薄地說道:「這不是他應得的?」
賈珠悶笑了聲,「別逗我笑。他可是我伯父。」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隻手似模似樣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在指責太子一樣。
允礽拖著賈珠走了一段,過了一會,他突然尖銳地叫道:「都背過身去,孤若是看到有一雙眼落在孤身上,就將爾等的眼睛全挖出來。」
刷地,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賈珠眼角餘光留意到所有侍從都猛地背過身去。
那過快的動作略顯驚恐。
賈珠:「殿下恐嚇他們
……」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太子就猛地親了上來。
那動作很快,其實都沒留下多少痕迹。
太子就已然後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瞪著賈珠,「你給孤記住,你欠我的。」
賈珠二丈摸不著頭腦,他欠下了什麼?
不過他意識到了太子的不滿,輕聲細語地說道:「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回來,我保證。」
允礽冷聲:「那倒是不必,你是為了去世的姑母,縱你答應了我,總也該走些習俗。」過了一會,他將一個東西塞給了賈珠。
賈珠微愣,摸著那堅硬的器具,露出古怪的表情,「殿下,你給我這個……」
「阿珠猜到了不是嗎?」太子淡淡說道,「那些加強的人手,對甄家的襲擊……這已經不安全了。」
他不願意賈珠離開京城,他自然可以用一切手段留下賈珠,可是阿珠不會高興。他不會預見了困難,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逃走。這既然是賈珠該做的事,他就不可能迴避。
正是知道賈珠的性格,所以,太子最終沒有做什麼,只是硬邦邦地將一個器具交給了他,「任何看起來有危險的人,就射擊他。不要有絲毫的猶豫。」
賈珠無奈,「我總不能看到一個可疑的人就殺了他們。」
太子給他的這把小小的弓/弩擁有的強大殺傷力是如此可怕,哪怕他每一次填充只能使用幾次,可這已經足夠。賈珠都有些頭疼,這東西要是每日隨身帶著,那可是多笨重。
「你可以。」太子哼了聲,「你當然可以。」
他的臉上露出嗜血的微笑。
「哪怕你殺了一個當朝官員,只要有合適的借口。」他的手在賈珠的心口上用力抓撓了一下,「那麼,他就該死。」
賈珠蹙眉,正想說什麼,卻被太子推了一下。
「走罷。」
他扯著賈珠重新回到黑馬身邊,彷彿他帶著賈珠過來,就是為了這麼簡短的幾句話。
以及一個吻。
他們重新上馬,這一次,他執意要賈珠坐在身前,以一種非常彆扭的姿勢將他抱在懷裡。
他們回到馬車的路上,賈珠低聲說道:「所以,你是擔心,我外出時會遭遇什麼危險?」
「不是猜測,是真的。」
太子的聲音在風聲中聽不太清楚。
他們其實不該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話,非常容易咬到舌頭。
「你一直覺得范茂的死亡和你有關,這的確,但不是為了陷害。記得嗎?他是當著你的面死的,而且雖然找不到兇手,可你在場時,也有好幾個人可以為你開解。這會給你帶來一些風言風語,卻絕不會真的謀害到你。這是一場取悅,他,或者他們,殺了使你不快的人,是為了讓你高興。」
賈珠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不知是為了太子說的內容,還是他說話的方式。
他用那種詭異得溫柔的聲音在賈珠的耳邊說話,讓他不由得懷疑起太子故意將這段話放在此刻說,就是為了貼著他的耳根說話——他分明知道賈珠對此非常敏/感。
賈珠的聲音沒有任何顫抖,「殿下沒想過類似的事情吧?」
太子的聲音又摻雜著古怪的咕噥,「阿珠從來都不喜歡這事。」
賈珠嚴肅地點頭,面朝前方,「非常、非常不喜歡。我不得不說,他們採取錯了方式,用這樣的方式取悅我,不亞於當著我的面抽了我一巴掌。」
青年的皮肉似乎緊繃了起來,帶著某種攻擊性的不滿,「如果他們現在出現在我面前,那顯然我懷中的武器就有了用武之地。」
過了一會,太子輕笑了下。
那輕輕的震顫感從他們皮膚的接觸傳遞來,讓賈珠總算稍微放鬆了些。
可旋即,太子原本把著韁繩的一隻手鬆開了些,漫不經心地在賈珠的腰間磨蹭,「你說得對,想要討好一個人,是需要遵從對方的喜好。阿珠,孤讓你出京,可不要辜負孤對你的信任。」
賈珠苦笑了聲,「我肯定會安全回來的。」
「你保證?」
「我當然保證。」
過了好一會,看著近在眼前的馬車隊伍,在賈珠剛要鬆了一口氣之際,他感覺身後的身軀猛地貼近,在賈珠的耳根邊喃喃,「這是第一次,但最好不是最後一次。」
賈珠當然知道太子是何意。
允礽是個掌控欲極其強烈的人,讓他看著賈珠離開京城本來就是一樁非常難為的事。
這是第一次,不是幾天的短暫出行,而是近乎一月的長久時間。
倘若這一次離開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可真的是會成為最後一次了。
賈珠在心裡嘆息。
明明之前太子自己跟著南巡去了小半年,他可什麼都沒說。
但賈珠也知道,太子南巡時,他一直在京城,那裡可謂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足夠的人手盯著賈珠,甚至於他都不愛出府,這定然比在外出行安全得多。
賈珠雖有吐槽,卻也並非不能理解太子的焦急。
出行在外,總是會比在家裡容易出事。
而後,就在他們到了目的地,賈珠下馬,再到太子離開后,他一直一言不發,只是偶爾盯著賈珠瞧,待他上了馬車后,這才帶著黑馬轉身離開。
賈珠剛坐下,就聽到外面一聲低叫。
而後,江九敲了敲車廂,「大爺。」
賈珠有些無奈地說道:「又出什麼事了?」
「太子離開時,將自己的一半侍衛留了下來。」
賈珠:「……」
他摩/挲著懷裡的武器,嘆了口氣,「就這樣罷,去和領隊打聲招呼,我們現在就離開。」
江九聽了賈珠的命令,這才放下心來,點齊了新來的人,這才帶著他們去領隊那裡報備。
然後,這隊停滯了些的隊伍才緩緩開始走動起來。
賈珠都要懷疑,太子這一次來除了留下這個武器,便是外面那些新增的侍衛。
郎秋在剛才短暫的對話中,已經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事情。眼下他正在給賈珠泡茶,一邊含笑說道:「太子殿下能來可真好。」
賈珠:「你這般高興作甚?」
「大爺總算沒那麼不高興了。」郎秋沉靜地說道:「在太子來之前,大爺瞧著可真低落。現在,卻是好很多了。」
賈珠抿著唇,收到姑母去世的消息,而後賈母病倒,這任由是誰都高興不起來,更別說後來賈政又摔傷了腿……
事情發生很倉促,不然賈珠不可能只給太子留下一封書信,就這樣匆匆離開。
他們晨起很早,哪怕是經過了一場意外的交談,可現在的天只是蒙蒙亮,霧氣還未散去,太子一路從皇宮趕來,還這麼及時,賈珠都要懷疑,太子是不是一宿沒睡。
他撫摸著懷中的武器。
那冰冷的傢伙過了這麼一段時間,已經逐漸被皮膚給溫暖了起來。他懷揣著這麼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似乎也能想起來剛才太子說話的聲音。
允礽在暗示。
他知道賈珠已經知道了甄家人這件事上的不對勁,不然他不會讓甄家挪進來賈府——畢竟家族是多麼清楚甄夫人是位頑強的女子。
也正因為他這個動作,太子也看得出來,賈珠或許也看透了范茂這件事和甄家的關係。
誰讓他們身上,其實存在著難以捉摸的共同點呢?
這接連發生的事,簡直就像是把證據擺在了賈珠的面前攤開。
可
如果不是太子瞞著賈珠,賈珠會更快知道這點。
太子為何不高興,讓賈珠知道範茂這件事的真正意義呢?
賈珠也曾猜測過。
然今日得知原因后,賈珠卻是心下一沉。
他能理解太子說的一切,可是太子為何那麼快就知道這種方式,其實是為了取悅呢?
或許太子有更多的消息渠道,或許是太子比賈珠還要聰明,或許是……
有千萬種可能。
可賈珠在那一刻卻是有些毛骨悚然。
允礽會那麼快發現,會在那一日不快,會不想讓賈珠知道,是因為——
糟糕透了。
他想過。
或者,更糟糕的,他做過。
賈珠閉著眼,想著之前在他身邊發生過的事情。那個狼狽逃走的余家,被趕出京城的王仁……
記得嗎?
那些細微的、無處不在的痕迹。
他的確這麼做過。
儘管那是沒傷害到性命的,卻異常冷酷的懲處。那是發泄,可也無法否認,那也是一種取悅的手段。
為了讓賈珠高興。
太子之所以還沒發展到那麼殘酷血腥的地步——真的嗎?這看起來,難道不足夠殘酷,不足夠血腥嗎——是因為,賈珠不喜歡。
他不喜歡那樣的方式,允礽自然不做。
但是。
與此同時,在意識到有人採取這種方式時,太子只會純然的暴怒。
他憎惡任何人試圖在賈珠面前留下記痕的手段。
不管那些人的目的是為什麼,想必在這些天,太子已經報復了回去。
不然賈珠都未必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
他嘆息了一聲,看向郎秋,「我真的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對吧。」
郎秋正在邊上給他沖泡茶水,笑眯眯說道:「大爺,不就是這樣的性格嗎?總是迎難而上。」
賈珠抱著茶水暖手,低低嘆氣,「或者,是主動走進陷阱。」
允礽,瞧著多麼俊美好看的模樣……
然忒是心黑。
這老大的甜美陷阱,他是自個兒主動跳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