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今朝飯店背靠全京最亂的商業街,門神似的壓在那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前,是涇渭分明的那條交界線。
因而飯店內部也不是很乾凈,這會兒臨近深夜,正是那些不幹凈的東西快要冒出來的時候。
這些是鹿兮辭在來的路上用自家公司的資料庫搜出來的。
哪怕她嘴上再怎麼說要放下君攸悅,心上再怎麼失望,看見這些資料,她眼裡也只裝得下君攸悅的安危了。
就君攸悅這種科研腦老幹部,來混亂不堪的商業街,豈不是羊入狼窩?
鹿兮辭步伐匆匆,她的司機兼保鏢一個不留神,被她甩開老遠。
君攸悅是個女人,還是個有著花容月貌的女人。
只是她自己意識不到,疏於保養。
即便如此,她也依舊似玉似月,美得入骨,多看一眼都能刺痛名為心動的神經。
鹿兮辭被店內觥籌交錯的氛圍晃花了眼,快要迷失在嘈雜前,瞥見了那個令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驟然清醒,又在瞬間為女人那蝤蠐似的脖頸沉淪。
她甩了甩頭髮,把心裡的旖旎都拋掉,朝君攸悅的方向快步走去。
過程中保鏢替她擋下幾個不知好歹,試圖搭訕的人。
這個地方簡直和酒吧沒差。
鹿兮辭瞥了一眼不斷往她身邊湊的男人,神色不算好。
她已經戴了口罩,在車上換過衣服了,都還遭到這麼多人覬覦,君攸悅呢?
鹿兮辭忽地嗤笑一聲。這冰坨子怕是分不清搭訕和普通交流的區別吧?
冰坨子本坨正把自己的酒杯磕在餐桌上。
她平日只是懶得說話,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來者善不善。
玻璃和瓷磚撞得清脆,酒水灑了一桌,只震得守在她眼前的幾個男人靜了一秒,隨即又嘿嘿笑起來,試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請自重。」君攸悅忍不住開口了。
她今天後悔了百八十遍沒戴鹿兮辭給她的戒指。
平時是怕影響自己做實驗,今天跟實驗室的同僚應酬一回,沒想過他們會找這種地方。
明顯是故意的。君攸悅擰著眉,把陶笙往自己身後護了護。
若早知道整個局只有她們兩個女性,她是一定會拒絕的。
哪怕得罪這位新晉二級研究員。
但直到半個小時前,應酬都只是正常的應酬,新晉研究員借口離開后,局面才這麼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別這麼冷淡嘛,我們的『所花』小姐姐。還有你的朋友,也是個大美人呢。我們也不是想做什麼,就是想跟你們交個朋友。」
說話的男人是那位二級研究員帶來的,似乎也是研究所的什麼小角色,關係戶而已,還沒資格讓君攸悅認識她。
男人取了一盞新酒杯,重新替君攸悅盛上酒。「來,敬你們一杯。」
君攸悅遲遲沒有動手。
她餘光在四處遊走,計算著她能靠武力從這裡逃出去的可能。
一二三······至少有五個人在暗處看著她們,而她們面前則有三個人。
君攸悅不是習武之人,平日也只是有在堅持鍛煉而已,為了做實驗,為了不熬壞身體,也為了······和妻子的夜生活。
她一個人很難對付這麼多人,更別說還要帶上一個符合刻板印象的柔弱研究員陶笙。
她也沒想過就範。別的不說,她是有妻子的,光憑這一點,她就該離這些人、事遠遠的。
「這酒又沒毒,剛剛君姐不也喝了那麼多嗎?怎麼我敬,你就不接了?今天這個局可是程旭攢的啊。」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程旭就是那個新晉二級研究員。
搬出靠山了。君攸悅頭開始隱隱作痛,為今夜應酬時喝下的酒,也為這被權欲迷了眼的研究所。
「你要是不識相,今晚她也得陪著你遭殃。」男人終於沒了耐心,露出了兇惡的嘴臉。
陶笙被嚇白了臉,但還是努力站穩,拉了下君攸悅的衣角,生怕她為護自己,接下這杯明顯有問題的酒。
君攸悅神色確實有所動容。
她伸手,準備接過這隻酒杯。
喝是不可能喝的,借它當武器,攔這三人五秒還是做得到的。
眼看著已經握上了高腳杯的握柄,一隻素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那來路不明的手用了些力,撬開了君攸悅握著酒杯的手指。
玻璃杯自然的往下墜,同時失重的,還有君攸悅的心。
君攸悅看見了那枚熟悉的素戒,呼吸一滯。
她緩緩抬頭,時間好似被定格在了這一秒,動作、呼吸、心跳都被放得極緩。
她好似被眼前的女子扼住了咽喉,又好似被她那多情的桃花眸撩過心臟。
對上眼神的一剎那,酒杯掉在地上,玻璃炸開,破碎聲讓君攸悅的世界恢復正常,甚至,還有些略微的加速。
不過是在這種場合看見她,怎麼就像見到踏雲而來的英雌一般,心跳得這樣快,神經這樣的緊張。
她張嘴想喚她許久未見的妻子一聲,對上那極為複雜的眼神,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責備、內疚、心疼、憤怒······太多情緒雜糅在那對視的一眼裡,模糊了桃花眸原本的模樣。
君攸悅被看得羞愧不已,偏過頭,不敢直視妻子無聲的質問。
鹿兮辭闔了下眼。
天知道她看見君攸悅被一群男人圍著的時候,心裡有多著急,尤其是這個傢伙還打算去接那杯酒。
她知不知道她要是喝了,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兩個人這麼些年沒怎麼交流過,到底不好多說什麼,鹿兮辭無視了君攸悅空白的無名指,無視了靠在椅子上不停喘氣的陶笙,轉頭看向給君攸悅遞酒的男人。
「你又是誰?也是君攸悅的朋友?」
前有原本被打發走,不放心君攸悅,主動留下的陶笙,後有這不知道哪兒鑽出來的女人。
今晚男人多次被打岔,臉色黑得能滴出墨水。
鹿兮辭示意了保鏢一眼,讓她把這群人制服住。
「你,你不能動我!我和程旭可是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
男人見自己的兩個狐朋狗友三兩下就被那肌肉女放倒,急了。
暗處有人蠢蠢欲動。鹿兮辭回眸掃視了一眼,呵了一聲。
「程家?又不是程謹行程霄安,我怕你?」鹿兮辭沒聽說過程旭這號人,她說的是程家這一輩最出色的兩個人。
她一腳踢在男人胯處。「我姓鹿。」雖然,此鹿非彼陸。
男人打了個哆嗦,不止是因為那裡被踢到。
「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知錯了!」聽到那個音,他就知道他完了。
他若真是跟程旭關係好就算了,可他只是狐假虎威,程旭也剛好看不慣君攸悅。
隨後鹿兮辭讓保鏢把那瓶有問題的酒帶上,她自己則牽著君攸悅往外走。
事情好像結束了。
君攸悅鬆了口氣,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被鹿兮辭拉著的手腕隱隱發著燙,燒著。
她想說點什麼,「謝謝你」似乎有些乾癟,「幸好有你」又太過諂媚。
「陶笙還······」結果她只說出了這麼個句子。
鹿兮辭手勁兒兀地加大,捏得君攸悅吃痛一聲。
雖然早知道君攸悅語言交流能力幾乎為零,但鹿兮辭還是止不住的生氣。
本就沒有消散的火氣被這麼一澆油,燃到她快失去理智了。
胸腔悶著,又針扎著痛。
她深吸一口氣,卻止不住鼻酸,再看向君攸悅,眼尾泛著紅。
「她怎麼?她沒長腳,不會跑?還是她很重要,也需要我去親自把她請出來?」
難得把水深火熱的妻子救出來,她還在惦記她外面的小情人,換誰都不可能高興吧?
雖然,是不是真的情人還有待考量。
不是鹿兮辭自誇,她真不覺得還有人受得了君攸悅這副冰霜似的態度。
除非那陶什麼的和自己一樣,只看臉。
而且,鹿兮辭也有自己的考量。
都是女人,再怎麼情敵,她也不可能放著陶笙在那種環境不管。
她放了狠話,擺明了自己和君陶二人是一夥的,不可能再有沒長眼睛的人去招惹陶笙。
只要陶笙長了腳,那就不可能有事。
君攸悅再次羞愧的低下了頭。
她只是想找話說。
她忙的這幾天一直都在想鹿兮辭,也很高興鹿兮辭能來幫自己。
至於鹿兮辭為什麼知道自己在哪兒,她不想深究。
但這番話要是直愣愣的說出來,也太讓人害羞了。
於是,回程一路無話。
君攸悅做了一路心理建設,終於在到達兩個人的家門口時,很小聲的跟鹿兮辭說了聲謝謝。
鹿兮辭不帶感情的看了她一眼。
謝什麼?謝謝她救陶笙是嗎?
留給君攸悅的只有鹿兮辭房門關上的嘭咚聲。
聲音很大,聽得出極為用力。
君攸悅訕訕的摸了下鼻子,窘迫的不行。
她好像真的惹鹿兮辭生氣了,氣的還很嚴重。
她想哄一哄鹿兮辭,給她道個歉。可是她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