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郁寂岷剛反手掩上門,就聽房間靠里的床榻上傳來一道有些沙啞的少年嗓音:「哥!真的是你?!太好了,你還活著!」

激動之下陸行雲咳了幾聲,只是見那道清瘦的人影一直停在門口沒有動靜,面容被籠罩在陰影之中,不由有些急切道:「哥?你怎麼不進來……」

那道身影終於動了動,慢慢走到卧榻旁,露出有些蒼白的清秀面容。

當陸行雲的目光和那雙眼睛對上的時候,一股涼意突然從心底直竄而上,他瞪大了眼睛:「不對,你不是我哥!」

他突然翻身下榻,踉蹌幾步,攥著郁寂岷的衣襟就把人按到牆上,手腕一翻,指尖現出一把薄薄的匕首貼著眼前人的脖頸:「你是誰?!」

陸行雲的身形瘦小,面容看起來還帶著幾分稚氣,但一連串的動作流暢果斷,一看就是許多次生死之際才歷練出來的狠厲。

郁寂岷垂下眼,如深淵一般漆黑的眼眸望著對方。

陸行雲比他要矮上許多,許是傷重未愈,拿著匕首的手都在隱隱發抖,他其實可以輕而易舉地掙開對方几乎毫無威脅的桎梏。

但郁寂岷沒有理會那緊貼著自己脖頸的匕首,垂下的眼眸中神色不辨,說了進來后的第一句話:「我確實不是陸松雲。」

陸行雲的眼神一動,透出幾分希冀。

郁寂岷迎著這份希冀,話音頓了頓,接著道:「他為救我而死。」

陸行雲那張布滿傷口的臉上空白了一瞬,像沒反應過來郁寂岷在說什麼,緩慢又艱澀地一字一頓重複道:「他為救你……而死?」

說話間陸行雲的手一抖,鋒利的匕首立即在郁寂岷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口子,緩緩冒出的血珠在蒼白的肌膚上紅得有些刺眼。

郁寂岷卻彷彿沒有感受到脖頸的刺痛,仍沉默地看著對方。

陸行雲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用著他兄長名字的陌生青年,枯瘦的手上青筋暴起:「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如何證明?」

「……我又怎知你是否害了我兄長?」

郁寂岷掩在袖中的指尖在手腕上一拂,像是制止住了什麼,接著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枚平安扣。

那枚平安扣的質地算不上好,看起來就像從凡間的小販處買的,但陸行雲一見卻瞪大了雙眼,一把把它從郁寂岷的手中奪了過來,又把另一枚相似的平安扣從自己脖子上拽了下來放到一起。

「沒錯……這是他的東西……」陸行雲喃喃道。

這是他們的父母留下的,兄弟兩人一人一個,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沒人會特意去偷去搶,只可能是陸松雲親手把這個交給了別人。

「他死前把這個給了我,讓我交給他的弟弟。」郁寂岷的嗓音響起,沉悶低啞。

陸行雲卻像突然被刺激到了,情緒一下子幾近崩潰,手中的匕首噹啷一聲掉落在地,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仰靠著床沿,慢慢攥緊了手中的兩枚玉扣。

陸行雲想起十二年前從碧霄宗傳回來的消息,當時明夷山首徒、劍尊唯一的徒弟本來與明夷山眾人前往碧霄宗的論劍大會,在比試中卻突然喪失神志,對著同門師兄弟痛下殺手,明夷山一起前去的所有弟子全部死在他的劍下,而那人最後也自絕經脈,魂燈破碎,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明夷山的外門弟子眾多,又時常有人放棄修行重新入世,故不像門中內門弟子一般每人都有自己的魂燈,所以當時負責此事的長老拿著名冊去核對外門弟子的情況時,發現所有人的屍首都對上了,只有陸松雲不知所蹤。

明夷山派人搜尋了一段時間未果后,此事便逐漸不了了之,之後只有他一人還在執著地尋找陸松雲的下落。

但這一尋就是九年,後來還不慎被抓去了岐陰城。

城中的魔修幾乎無一例外都是被各大仙門通緝的惡貫滿盈之徒,對他們這些正道修士恨之入骨,抓住后便是百般折磨,直到昨晚城中內亂才找到機會逃離。

「自從兄長在碧霄宗失蹤后,我尋了他九年,然後被魔修抓住,在岐陰城中關了三年,受盡折磨,卻總奢望著還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你現在卻跟我說,他不在了……」

陸行雲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剛才翻身而起與郁寂岷對峙彷彿耗盡了他最後一絲力氣,臉色煞白,整個人顯得虛弱無比。

他就像一夜之間失去親人後被迫成長起來的小孩,突然被人卸去了一直撐著的那口氣,又咳嗽了幾聲,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從眼眶滑落沒入發尾。

郁寂岷站在他身邊,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吐出了兩個字:「抱歉。」

如果他知道陸松雲的弟弟就在明夷山上,就不會用這個身份。

如果他知道陸松雲的弟弟還活著,就在岐陰城中,也不會讓對方受這三年折磨。

陸行雲無知無覺地呆坐了一會兒,慢慢回過神來,眼珠一動,看向一旁的郁寂岷,問道:「是誰殺了我哥?」

郁寂岷沉默了一瞬,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陸行雲的神情隱隱有些激動,他一把攥住郁寂岷的袍角,仰頭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現在要用我哥的身份?」

郁寂岷垂下眼:「抱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陸行雲還想繼續追問,但是看到郁寂岷同樣蒼白的臉色后,又默默鬆開了手,低聲道,「罷了,聽說你也是從岐陰城中出來的……」

「既然我哥要救你,就必然有他的理由。」陸行雲轉過頭去,低聲道,「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但我不會揭穿你,你走吧。」

郁寂岷抬眼看了那靠著床沿慢慢蜷縮起來的少年一眼,問道:「你在岐陰城中是被關在何處?」

陸行雲低聲道:「聽他們說,那魔頭叫崔術……」

「我知道了。」郁寂岷最後一頷首,沒有再說什麼,抬步往門口走去。

在他即將拉開房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啜泣聲。

郁寂岷腳步一頓,就聽陸行雲低聲叫了一聲「哥」,然後握拳狠狠砸了一下地,在□□與地面撞擊的沉悶聲響中發出了如困獸般絕望的嘶吼。

郁寂岷有一瞬像是想要轉過身去,但很快又控制住自己,快步離開了丹心堂。

等到郁寂岷一走遠,白墨立馬掙脫禁制冒出頭來,不忿道:「剛剛為什麼不讓我出來,那人都拿匕首對著你的脖子劃了。」

郁寂岷毫不在意地抬手把脖頸上的血跡抹去:「本來就是我欠他的。」

白墨還是不滿地瞪了郁寂岷一眼,視線落到對方的肩胛骨時突然一愣,驚呼道:「主人你的傷又滲血了。」

郁寂岷這才低頭看了一眼,想起來應該是陸行雲沒輕沒重地攥著他衣襟往牆上撞時弄出來的,便轉回丹心堂找醫修拿了瓶療傷的玉髓露。

白墨看郁寂岷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再次叨叨地念了一路:「我就說吧,你每次都對自己下手這麼狠,早晚有一天會出問題,這次那些雜碎如果不是剛好在你捅了自己一刀后衝進來,哪還有他們撲騰的份……」

郁寂岷這次沒有動手威脅,只是輕飄飄地掃了喋喋不休的小白蛇一眼,接著便移開了目光。

輕易不住嘴的白墨卻倏地停了話音。

對比岐陰城中的其他魔修,每次只能見到一個黑霧纏身的城主,白墨在與郁寂岷私下相處的時候其實都是對著他家主人那張艷麗奪目的臉。現在對方易容之後面容寡淡了許多,但那雙眼尾微微下垂的漆黑眼眸沒怎麼變,便成了這張臉上最引人注目的部分。

白墨見過那雙眼睛中的很多神情,有提及其他魔修時的冷意,有和他拌嘴時的笑意,但更多的還是郁寂岷一個人默默瞧著岐陰城外常年陰雨連綿的天空,神情懨懨地垂著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雙好看的眼眸中沒有一絲光亮。

……就像如今一樣。

白色的小蛇默默嘆了口氣,重新把自己捲成一團,縮回了郁寂岷的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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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他又撩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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