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從陸行雲那裡回來后,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再出什麼岔子。
從岐陰城出來的修士大多傷勢不輕,其他門派的修士已經分別被接了回去,除了「陸松雲」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外,明夷山自己的其他弟子便還留在丹心堂中。
剛開始還有人好奇地討論這件事,後來隨著時間流逝,便不再有人特別關注,期間陸續有弟子從丹心堂出來回到各自峰上。對他們來說,在岐陰城中的事情就像一場噩夢,生活正逐漸回歸正軌。
明夷山對弟子們一向是放養式教育,特別是郁寂岷還在外門,人數眾多,更是沒人專門來管他。郁寂岷便樂得清閑地整日窩在外門的弟子苑中,無所事事地每日到點就去膳堂,吃完就回來和白墨拌嘴,養傷養得兢兢業業,實力也恢復了許多。
而謝清寒自那日塞給他一塊玉佩后,便沒有特別過問他的情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只偶然碰見了幾次,倒是關於劍尊的事情一直都被明夷山的弟子們津津樂道,特別是對方此次出關后實力益發深不可測,讓眾人更加仰慕嚮往,最直接表現出來的,便是郁寂岷每日在膳堂都就著劍尊的各種陳年舊事下飯。
其中有板有眼的諸如劍尊以前收了個離經叛道的徒弟,殘害同門,枉費劍尊的一番悉心教導,空穴來風的便是又有哪門哪派的仙子對劍尊芳心暗許,此生非君不許……
郁寂岷邊聽邊無聲嗤笑,那仙子他以前跟著謝清寒出去時也見過,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也能被這群閑得蛋疼的人編排出那麼多愛恨情仇。
膳堂外卻隱隱傳來喧鬧之聲,把郁寂岷的注意力從那一堆緋聞軼事中扯回來一點。
膳堂距離外門的弟子苑很近,以郁寂岷如今的耳力,稍微凝神細聽便知道了是有人在弟子苑門口吵了起來。
既然是放養式教育,明夷山便不會過多干涉弟子們的私人恩怨,甚至還專門在演武場辟了一塊地方出來,若是有互相看不順眼的去那約上一架也是常有的事。
郁寂岷本來不欲理會,但是一聲模模糊糊的「陸行雲」讓他執箸的手一頓,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在明夷山中還會看這種熱鬧的其實也就剩下外門弟子了,他們零零散散地圍成了一圈,被包圍在裡面的一個是陸行雲,另外一位則是個陌生面孔。
郁寂岷在旁人的議論中得知他叫江譽,幾年前拜入明夷山外門,仗著背後的江家,為人囂張跋扈,但是天賦在一眾外門弟子中還算不錯,是最有望進入內門的人選之一,所以其餘的外門弟子往往對他忍讓三分。
陸行雲傷勢初愈,今日才從丹心堂搬回弟子苑,郁寂岷不知這兩人怎麼就對上了,只能從旁邊的隻言片語中猜出這兩人以前似乎就積怨頗深,哪怕陸行雲消失了三年,再見面后也是如此。
兩人貌似已經動過手了,陸行雲看起來明顯落了下風,一隻胳膊上掛了彩,正怒視著對方。
「陸行雲。」江譽下巴微抬,上下打量了陸行雲一番,哼笑道,「你還回來做什麼?三年過去,照樣那麼廢物。」
他走到對方面前,居高臨下地用劍鞘點著陸行雲,不懷好意地說道:「以前就喜歡多管閑事,還一天到晚找你那廢物哥哥,怎麼,找到了嗎?」
陸行雲的眼中倏地燃起怒火,整個人都在細微地發著抖,雖然他的靈劍早在岐陰城的時候便已經被奪去,此時只有一把短匕在身,卻仍不管不顧地想要動手。
江譽抬劍擋住陸行雲突然刺過來的匕首,惱火地拔劍出鞘還擊,轉瞬之間就與陸行雲過了幾招,不一會兒就把陸行雲踹倒在地,鋒利的劍尖直指對方。
「我看你真是活膩了……啊!」
江譽突然痛呼一聲,手腕不知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疼得要斷了一般,靈劍不禁脫手掉落。
他怒道:「什麼人?!」
「抱歉抱歉。」距離人群不遠處傳來一道清冽悅耳的嗓音,和風細雨般笑道,「方才只聽有狺狺犬吠,沒留意竟然還有人在那裡,一時手滑,真是對不住了。」
眾人驚訝地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道清瘦身影靠樹而立,但是在看清那張臉時,莫名又有些失望,感覺和那聲音不太相襯。
若說江譽是明目張胆的囂張,那麼眼前青年則隱隱給人一種恣睢肆意之感,雖然笑得溫和,但骨子裡的狠戾卻讓人不由得心生畏懼。
本來一個江譽就已經夠麻煩的了,現在不知從哪又來了一個,本來圍成一圈的眾人默默往旁邊退了幾步,把郁寂岷面前的位置空了出來。
江譽被郁寂岷一句話就刺激得勃然大怒,修仙之人都能看出比自己修為低的境界,他早就發現眼前人一絲靈力也無,方才砸在自己手腕上的就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石子——所以這樣一個廢物竟然都敢對自己出言不遜?
他怒吼一聲,舉劍就沖了過去,而那青年還從容不迫地倚樹而立,站在那一動不動,眼看就要被捅出個窟窿,本來還氣勢洶洶的江譽卻不知為何,身形一滯,靈劍再次脫手掉落,整個人像給郁寂岷行大禮一樣結結實實地跪下了。
郁寂岷:「……」
眾弟子:「……」
下一瞬就見那靈劍直逼眼前都毫不在意的青年突然一動,周身隱隱的戾氣奇迹般地消散,就像之前完全是他們的錯覺一般,纖長的睫毛微微垂落,瞬間掛上一幅無害神情,寬袖中悄然纏上指尖的煞氣散去,對著無聲無息出現的某人喚道:「尊上。」
尊上?!
眾人一驚,誰都沒有發現劍尊竟然就在自己身後,嚇得連忙轉過身行禮。
郁寂岷看著周圍跪了一地的身影,略有猶豫。
按理說他應該跟著眾人跪上一跪才不會顯得過於突兀,但是那江譽就面對他跪著,若是他也跟著跪了,怎麼看都像是他要和這蠢貨對拜一般……
幸而謝清寒沒有讓他糾結太久,很快就一抬手示意眾人起來。
「怎麼回事?」謝清寒淡淡問道,清冷的嗓音卻壓得在場沒一個人敢開口。
郁寂岷抬眼,正想說話,眼角余光中突然察覺到從陸行雲的方向上傳來一絲異常,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謝清寒攥著手腕往前一扯,撞進對方懷中。
他剛才還靠著的那棵樹被驟然失去控制的靈力波及,轟然倒地,所幸之前那些弟子站得都離他很遠,沒有受到影響。
而他被謝清寒護在懷中,正好和對方垂下的視線相對。
謝清寒眼也沒抬地一拂袖,金色的劍光化成繩索制住了突然失控的陸行雲,接著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