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喂，喂？」
當那熟悉的聲音從對講機里響起時，瑞拉合上了雙眼。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繆伊眉眼彎彎，像是在顛什麼玩具球一樣顛了兩下那輛裝甲車：「瑞拉，你能聽見的吧？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自己出來跟我回去，二是我把這些硬殼子都摔碎然後把你撿回去。你選哪一個？」
「……」
特里希雅的聲音都在顫抖：「那就是……惡魔？」
繆伊把對講機扔回到車裡，接著還隨手晃了晃裝甲車，慘叫聲登時此起彼伏，連帶著這邊對講機都一陣蜂鳴。
瑞拉嘆了一口氣。果然，不可能進展的這麼順利的。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故意迴避她引起她的注意，讓她知道有人在深淵森林找她，然後又故意帶著塞巴斯查恩離開人間，讓城堡變成只有她一個人的狀態。
瑞拉以為逃出了城堡就算成功，殊不知整個深淵森林都是惡魔的領地，只要他們沒離開這裡。繆伊就有辦法把他們困住。
她們根本就不怕她逃跑。甚至是故意讓她逃跑，然後再捉回來，從而享受這個貓捉老鼠的過程。
「瑞拉……瑞拉閣下在第三輛裝甲車裡……特里希雅公主那一輛……」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了出來，特里希雅氣的猛地敲了一下方向盤：「這群叛徒！」
瑞拉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別衝動。」
特里希雅回頭：「瑞拉！」
瑞拉搖了搖頭：「我下去。」
如果讓民眾知道，特里希雅公主帶巫師進入深淵森林導致全員喪命，那麼她積累起來的聲望必然要毀於一旦。
瑞拉低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之後不要再到深淵森林來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出去的。」
說著她就要打開車門，特里希雅趕緊抓住了她的手：「別！」
瑞拉反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主殿下的皇位，都是為了戴蘇瓦爾的未來和整個北方大陸的榮耀。特里希雅，你一定要登上皇位。」
特里希雅沉默了。
瑞拉推開了她的手，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她聽到特里希雅在身後喊著：「巫師塔永遠等你！戴蘇瓦爾帝國永遠等你！」
瑞拉看著面前笑得張揚肆意的繆伊，開口道：「繆伊，我在這裡。」
她說：「放他們走，我跟你回去。」
繆伊吹了一聲口哨，把裝甲車隨手丟到一邊。那輛車恰好四輪落地，裡面的尖叫聲也終於平息。
繆伊向她走了過來：「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瑞拉還是聰明的。」
瑞拉：「只要他們離開深淵森林，我就跟你回去。」
「當然，」繆伊轉頭喊道：「塞巴斯查恩！」
無數林木自行向兩邊移動，竟是自己開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一路通向山下的巫師塔。
「好了各位巫師，你們可以走了。」
瑞拉沉默著看著裝甲車一輛接一輛的上了大路。
特里希雅從後視鏡里看著站在惡魔身邊的瑞拉，咬緊了牙關。
回巫師塔時，眾人一個個下了車。大巫師行禮后道：「公主殿下慢走。」
特里希雅點了點頭，轉身踏上了回皇宮的專車。
大巫師轉頭看著眾人，嘆了口氣：「不要忘記是誰把你們換出來的。都散了吧。」
森林重新合上，繆伊捏住了瑞拉的手腕。
她確實是故意讓瑞拉知道消息，也是故意給瑞拉機會逃走的。她就是想看看，如果有機會，小女巫會不會真的逃跑。
然而事實證明她猜對了。瑞拉確實拋掉了早上她為她簪的玫瑰，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繆伊拽著瑞拉走的飛快，卻並不是上山的路。瑞拉有些疑惑，但到底是沒有開口。
他們一路下了山，到了一條瑞拉從未見過的大路一側。這裡應該是深淵森林的另一頭。
「塞巴斯查恩，備車。」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來，瑞拉愈發疑惑了，忍不住開口：「這是要去哪？」
繆伊的話聽不出什麼語氣：「上來就知道了。」
瑞拉被繆伊強行抱在腿上坐著，瑞拉只能僵硬著被她禁錮在懷中。
車子在路上疾馳。奔來瑞拉還全身緊繃，但是隨著車程的逐漸拉長，她也慢慢鬆懈了下來。
這是要走多遠啊。
暮色逐漸四合，一輪明月高掛天宇。就在瑞拉昏昏欲睡之時，車速慢慢降了下來。瑞拉抬頭，看到了一處宏偉的莊園。
她略微發愣。似乎之前在新聞中看過，這是某個財閥的私人豪宅。
「這裡是暴怒惡魔撒麥爾在人間的宅邸。」
車子行駛到莊園之中，最終在其中一棟建筑前停穩。塞巴斯查恩跳下車來，為她們拉開車門：「繆伊殿下，我們到了。」
繆伊將早上瑞拉扔下的玫瑰重新插到她的髮髻之中：「我們該走了，小女巫。」
瑞拉被她牽著，一步一步邁上了台階。
建築的內部同樣奢華，但比起繆伊的城堡來說更加接近人類的風格。穿著黑色長裙的黑髮女人走了出來，對著繆伊行了個禮：「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繆伊殿下？」
她看到了旁邊的瑞拉，稍微有些驚訝：「這位是……您養寵物了？」
繆伊微笑：「是的，剛剛養的寵物，還沒養熟。」
她故意加重了「沒養熟」這幾個字。
瑞拉只當她是在諷刺自己，但撒麥爾顯然從中獲取到了不同的信息。她頷首：「我知道了，請跟我來吧繆伊殿下。」
撒麥爾帶著她們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房間，之後她掀開了地板上的一塊磚，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繆伊一言不發，跟著撒麥爾一起走了下去，瑞拉也只得跟上。
這條通道狹窄而深長，兩側只有白色的冷光燈照明。台階是用水泥砌的，整條通道沒有其他顏色，一派生冷景象。越往深處走，血腥味兒就越濃郁，這讓瑞拉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我錯了……」
當瑞拉聽到人聲時，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兩個惡魔都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只是繼續向前走著。
「我錯了撒麥爾殿下……我錯了……」
伴隨著低沉的哀嚎聲，這條長廊終於結束，面前出現了一塊開闊的地方。血腥味兒在這裡變得濃郁而厚重，瑞拉看到了一片鐵絲網。
在慘白的燈光下，她終於辨認出那籠子里的一攤紅色似乎是……一個人。
那還能叫人嗎？
他的四肢展開，無數鐵釘穿透肢體扎入地下，湧出來的血已經凝固，在地上變作一塊化不開的黑。
撒麥爾神色如常，打開門走了進去，蹲到了那個人身邊：「你說什麼？」
那人慌忙睜開眼睛：「我錯了撒麥爾殿下，我不該背叛您……啊啊啊啊啊——」
一陣慘叫聲響起，撒麥爾伸手挖出了那人的眼球。瑞拉腿一軟，差點就跪在地上，被繆伊一把拉了起來，靠在她身上。
繆伊附身在她耳邊低語：「畢竟惡魔的血能瞬間治癒傷口，所以只要撒麥爾想，她的寵物就死不了。」
瑞拉這才發現，自己的四肢正在不自覺地戰慄。
牆上忽然一陣響，她這才發現原來上面還掛了一個人。那個人被穿透了腹部掛在牆上，全身都已經腐爛，連骨頭都被碾得粉碎。腸子從一邊流了出來，堪堪碰到地面。也許是聽到了聲音，那顆已經看不出模樣的腦袋動了動，發出了聲音：「我錯了……撒麥爾殿下。」
繆伊的聲音如同鬼魅：「都那樣了，居然還沒死呢，嘖嘖。」
瑞拉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試圖找到一些安慰。但繆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呼吸的熱氣都吹在她的耳邊：「看到了嗎？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瑞拉差點吐出來。
她都快忘了，惡魔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就在這時，繆伊忽然一口咬在了瑞拉的脖頸上，尖銳的獠牙刺破皮膚，鮮血汩汩而出。瑞拉瞬間軟了下去，倒在了繆伊的懷中。
繆伊將已經站不起來的瑞拉扛在了肩上：「好了撒麥爾，我們該出去了。你這地方真夠悶的，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撒麥爾把籠子門關好，看著軟的像麵條一樣的瑞拉挑了挑眉：「你說至於嗎？非得帶人來我這一趟？看看給人家小姑娘嚇得。」
繆伊輕笑：「帶她來參觀一下暴怒惡魔的私刑，長長見識。」
瑞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那裡出來的。當她緩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條皮質沙發上。
前面就是大門，看來這裡是前廳。
「喲，你醒啦。」
瑞拉轉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對面。那位陌生人遞了一個玻璃杯給她：「這是涼開水。」
瑞拉接了過來，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水讓她的意識逐漸回籠，她先是想到好像不應該隨便喝陌生人遞來的東西，之後又自暴自棄地想著都已經到惡魔的地方了還在乎什麼。於是她放下杯子，抬起頭問：「你是哪位？」
陌生人莞爾：「我是傲慢惡魔艾斯莫德的寵物，我叫薩拉。」